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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鹤鸣瞧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吩咐身后的常福儿:“拿了我的拜帖去都监府拜上周大人,借了他几个人一用。”又遣人去了府衙打招呼闭了旁的城门。不大会儿功夫,周存守跟陈子丰倒亲自跑了来。
说来也巧,今儿趁着十五,严阁老府里摆了花灯宴,邀了青州府名士官员过府饮宴吃酒,陈子丰周存守几个自然也在其列。
说起这位严阁老,可算是三朝元老,正是这青州府人士,前年万岁恩准致休,告老还乡后仍回了青州府来,就在府衙前严家巷的老宅里颐养天年,倒也自在。
严阁老任宰辅十几载,门下学生千万,如今三司六部里,大都是严阁老门下的学生,故极有威望,下帖邀客,除了梅鹤鸣不在青州府,谁能不来凑趣。
尤其周存守家跟严阁老家还挂带着姻亲,周存守的姑姑正是严阁老家第三房儿媳,周存守执孙辈儿的礼了,更不敢怠慢。
况今儿席上,除了几个平日交好的朋友,还有个更体面的贵客,便是安国公的嫡长孙,安凤宣,其母身份更为贵重,乃是皇上亲侄女儿,封的如意郡主。
这安凤宣自小生了个好摸样,比个女孩儿还清秀,可惜幼时常病,国公爷便请了永宁寺的方丈宏德大师批命,说他本系火命,阳气过剩,过则成伤,才每常三灾九病不断,倒是有个克法儿,便是当女孩儿养上几年,女主阴属性水,正好克一克他的火,故此,安凤宣八岁之前都是当女孩儿养的,因生的好倒也不很突兀,安凤宣却深以为耻,待长大之后,轻易不许人提起此事。
成年后也不喜在家,一年到头在外游历玩耍,却是个比梅鹤鸣自在的大闲人,年上回京祭了祖宗,过了初十就出来了,被雪阻在了蒲阳县,想着正是青州府的地界,因幼年从学,祖父引领,曾拜在严阁老门下,这到了恩师门前,自当过来拜望。
安凤宣身份贵重,即来了,周存守几个哪能不作陪,倒是尽兴吃了些酒,本还未散,家下拿了梅鹤鸣的拜帖儿,周存守忙就起来,告罪退下席来,出了严府,直奔城门这边来了,心话儿,不用说,能惹的梅鹤鸣如此的折腾的也只有一人罢了,难道是那个宛娘逃了,若是旁的侍妾绝无可能,这个宛娘做出来也算情理之中,毕竟打开头就是梅鹤鸣使手段强的人家。
周存守着实不大能明白梅鹤鸣的心思,想以前梅公子如何风流倜傥,红颜知己遍天下,耍乐起来潇洒自在,自打瞧上这个宛娘,倒越发成了个古怪性情,依着他,不过女人罢了,这个跑了再寻一个绝色的来,有甚稀罕之处,值得如此翻天覆地的折腾,却也不敢怠慢,跟陈子丰一块儿过来这城门处。
梅鹤鸣见着他俩,上前寒暄几句道:“今儿却要劳兄弟们帮个忙,待拿到人,自有重谢。”周存守忙道:“都是好兄弟,哪用着如此,却外道了。”瞧了瞧城门处的守兵道:“咱们这青州城可有四个城门,哥只在这里守着,若她从旁门逃出怎生计较?”
梅鹤鸣道:“已遣了人去知会杜知府,暂闭其余三门,只留这一个进出,瓮中捉鳖,爷就不信她还能生了翅膀飞出去。”周存守见他目眦欲裂,那个狠劲儿,真要嚼了那宛娘一般,倒有些替宛娘担心起来。
要说那宛娘也古怪,梅鹤鸣如此待她,还跑什么,说不准,日后就是个正经的二房夫人,虽说成不了正头奶奶,也不差多少,这跑了能去哪儿,寒冬腊月大雪封路,就算她跑出去,一个年轻妇人,能怎样,若是遇上坏人,那下场可就不用说了。
再说宛娘,眼瞅见梅鹤鸣气势汹汹的过去,没一会儿功夫,远处城门哪里高举火把,亮如白昼一般,她怎可能逃的出去,刚想着溜下车,绕过此门去旁的城门,还没下去,就听见看马的车夫回转,更不敢动,只得缩在车厢里。
想是车的主人要出来了,车夫赶着车近到府门前,宛娘心跳如簧,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探看,越瞧越心惊,刚头慌乱只说是个体面的宅门,这会儿看去朱红大门,两边蹲着威猛十足的石头狮子,上悬大红灯笼,映着黑底金字牌匾,阁老府三个大字,能进这个门里的又岂是寻常人。
在这青州府里,凭着梅鹤鸣的势力,哪个当官的会跟他作对,估摸一上马车见着自己,巴不得把她送到梅鹤鸣跟前做个顺水人情,哪会管她死活,若这次逃不出,被梅鹤鸣那厮抓回去,宛娘想着,禁不住瑟瑟发抖,梅鹤鸣哪是什么好脾气,若真打杀了她倒好,就怕他要折磨的她想死都不能。
越想越怕,忽听,外头马夫的声音,想是车主回转,宛娘心里一急,想着今儿就今儿了,死活要争一次,伸手扯掉头上布巾,抽下一支八宝簪子捏在手心儿,心跳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紧紧贴在车厢一侧,盯着车门处。
只见车门一开,上来一人,宛娘是想,车里黑,她又穿了一身青布棉袄裤,脸上也是黑的,来人从外头进来,一时肯定不会想到车里有人,她便打这个时间差,把他制住,再图脱逃之策。
安凤宣一进来略挑了挑眉,一回身坐下,宛娘已经窜过来,伸手捂住他的嘴,簪子抵住他的喉咙,低声道:“不许叫喊,敢叫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安凤宣嘴角轻轻勾了勾,窗帘微微撑开一点儿缝隙,透进些许灯光,打在身旁人的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花花小脸儿落在他眼里,颇有些狼狈,该说她愚蠢,还是勇气可嘉呢……
刚头在席上,周存守陈子丰两个接着信儿就告退出来,他略听见是梅府里走失了人口,梅鹤鸣在这青州府倒也能折腾,今儿席间没见他,还说他还在京里,不想却回来了。
显然,这是个年轻妇人,安凤宣估摸她是头一回干这等事,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她抵住他喉咙的手,正止不住微微颤抖,不过,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倒是相当利落,且她知道隐匿在车厢里,等自己坐下再行动,可见其是个聪明的女子,只可惜,却忘了她头上的珠翠。
刚车门一开,他就瞧见她了,只不过想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才会不动声色,穿的什么瞧不清楚,脸上五官也只看的出,一双明眸辉光流转,想来姿色必然不差,差了的想来梅鹤鸣也瞧不上眼儿,毕竟那是个有了名儿的色中饿鬼。
凭她头上的珠翠,就能猜出,梅府这走失的人口,定然不是什么丫头之流,想来这妇人该是梅鹤鸣要紧的侍妾吧,却为什么没想逃,不堪忍受梅鹤鸣的打骂,这倒也可能,毕竟梅鹤鸣那厮向来喜欢动粗,不过有胆儿从梅鹤鸣手里脱逃,这妇人还真是头一个。
安凤宣真挺想知道这妇人对梅鹤鸣究竟怎样要紧法儿,值得他大半夜里如此折腾的满城都不消停。
安凤宣目光微闪,颇配合的道:“好,我不喊人,但,你这簪子是不是拿的稳妥些。”这人的声音异常清越,跟梅鹤鸣的低沉大异,且语气里仿似有几分戏谑。
宛娘暗暗摇头,以为这人要稳住她,再耍花招,簪子往前送了送,抵在他颈侧,小声道:“我不是吓唬你,这里是你的颈侧大动脉,只要我一簪子扎下去,你必死无疑。”
安凤宣倒是有些讶异起来,他也曾读过几册医书,虽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名儿,却知道她抵住的地方的确是要害,真是越发有趣起来。
外头他的小厮道:“公子坐稳,这就出城了。”宛娘眼前一亮道:“你要出城?”安凤宣点点头:“我要去蒲阳县。”蒲阳县跟清河县一样隶属青州府管辖,距青州城四十里远,便是不去那里,只要自己出了青州城,寻个小村落藏匿起来,梅鹤鸣便是势力再大,毕竟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搅扰百姓。
思及此,宛娘威胁他道:“送我出城,不然,我一簪扎死你。”安凤宣其实挺想乐的,她知不知道,凭她这点儿猫儿样儿的力气,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反制住,却还这样威胁他,不过,她身子紧紧贴住自己,倒是香软非常,平常屋里燃得该是番境的奇南香,一两银子也只得一点儿,亏梅鹤鸣倒舍得用在一个侍妾身上,可见是极上心的宠妾了,既是宠妾,又为何半夜私逃,但这些跟他无干,却记起跟梅鹤鸣那厮的旧恩怨。
安凤宣心里开始琢磨,自己是帮这妇人逃出青州城,让梅鹤鸣好好着恼一番,还是看在两家数代通家之好的份上,把这妇人制住交给梅鹤鸣,两种都不怎么合他心意。
马车眼瞅就到了城门口,远远瞧见城门边儿立着的黑面神,安凤宣忽的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55章
黑暗中安凤宣努力端详了端详身边脏兮兮的小黑脸儿,着实瞧不出姿色如何;但这份胆气倒跟寻常女子很是不同;是这点勾住了梅鹤鸣吗;为了她如此大动干戈的:“你是他府里的侍妾?”
宛娘一愣,才回过神来他问的是梅鹤鸣,心里陡然警醒:“你认识梅鹤鸣?”伸出手指撩起窗帘;安凤宣略瞄了瞄前头不远的身影:“认识是认识;但不很熟。”基本上,两人从小时候大打出手过一次之后;两家就尽量避开两人在同一场合出现的机会,偏两家乃通家之好;自然常要往来,两人也免不得要碰面;只不过后来见了,也只当没瞧见彼此,竟仿佛天生的冤家对头,倒是想不到今儿在这青州府里头又碰上了,自己还被梅鹤鸣的女人劫持,真有些意趣。
宛娘一听他认识梅鹤鸣,手里的簪子又紧了紧……“喂!喂,我只说认识他,没说不帮你出城,你这簪子还是往后些,倘若误伤了本公子可不冤枉。”
窗外透进些许光亮,迎着光亮,宛娘却看清了这人的五官,瞬间被狠狠惊艳了一下,把她过去所有见过的美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位,生的,生的……一时竟寻不出妥帖的词儿来形容,想来绝色佳人当如是吧!
'文'惊艳一瞬,宛娘回过神来,不免起了疑心,手上簪子飞快换在左手,右手下滑去捏他的胸,触手坚实,宛娘遂道:“你真是男的?”
'人'安凤宣眸光连闪,心里那股子怒气直接化为墨汁,把心肝脾肺肾都染成了黑色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她是梅鹤鸣的人,两人都白生了一双眼睛,连雌雄都分不清,本来还想心情好了暂时放她一马,她竟来触他的逆鳞,哪就怪不得他了。
'书'只觉安凤宣身体一僵,那双明丽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虽然这张脸美成这样,但仿佛有些扭曲似的,看上去颇有些狰狞。
'屋'宛娘急忙道:“抱歉,你长的太好看了,我以为是女的。”好半晌儿,安凤宣才微微点点头,笑了一声,明显不怀好意的道:“你这么着急逃出城,怕被梅鹤鸣抓回去,想必是知道梅鹤鸣那厮对女人也从不手软,你知道他那个正头老婆怎么死的吗?”
宛娘脸色煞白,看着他不说话,安凤宣道:“听说被他活活折腾死的,这厮最好在房里折腾女人,那手段使唤出来,啧啧!到时恐你想死都不易。”
宛娘还没明白他说这些的目的,马车已到了城门口,安凤宣脸色一阴,身形微动,宛娘手里捏紧紧的发簪就被他夺了去,只觉腰被他抓住,踹开车门,一抬手就把她扔了出去:“梅鹤鸣,自己的女人记得好好管管,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以后还。”扔了她出去,马车连停都未停,直接出了城门。
安凤宣的力气相当大,哪是什么娇滴滴的美人,简直就是个阎罗王一般的狠角色,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