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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涛年轻时是享誉全国的大商人,大富豪,当年确实是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可岁月到底是不饶人,如今的他,已近花甲之年,身体与精力早就比不得年轻时,近几年来,他甚少过问商场之事,每日里只是种种花,弄弄草,颐养天年,但是,就算这样,他的威严在陆府也没有一个人敢违抗,所以,当他的话刚刚落下时,众人几乎立刻就放下了筷子,一个个凝神以待,准备静听他的话语,这么多人中,唯有两个人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两个人就是一脸肥肉的大太太与她的儿子,陆府的大少爷陆子旭!
“今天,我翻了一下家里的账册,哼!漏洞还真不少啊!你们,你们不要以为我老了,人就跟着糊涂了!”陆风涛忽地一拍桌子,眼神凌厉的从大太太与陆子旭的脸上一划而过,跟着就说:“家风不正,我陆风涛无话可说,今夜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一次的事情我当没有发生过,下一次再让我查到什么把柄,不要我说,是谁干的,谁就卷起铺盖,滚出我们陆家!”
那一下突兀响起的拍桌声,直吓得大太太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陆子旭的双腿,也随之软得像没了骨头似的,若不是还有一张椅子在支撑着他,他只怕早就瘫了下去!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大少爷与二少爷的婚事!”这话一出,连传菜的丫头也竖起了耳朵,陆风涛却是不急,他先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最后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我们江南陆家,早就应该有此一喜了,但是,我们家到底比不得一般的小家庭,这当家的少奶奶,自然也要寻个一等一的,二少爷不用说,虽然他十几年没有回家,可我们陆家现在实际上是由他在撑着,他声名在外,连陈海荣这样的人物都不惜身份,寻亲到我们家,我对他的婚事,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反而是你,陆子旭,你的花花情债倒是惹了不少,可正经的大家闺秀,你却一个也没有捞着,今天,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打算这样厮混到什么时候啊?”
陆风涛的话才说完,众人的视线立刻便齐齐的投向了陆子旭,陆子旭用力的抓着椅背,咬了咬牙后,终于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父亲,其实孩儿,其实孩儿想娶的人是,是叶家的小姐,叶家的叶开颜小姐,希望父亲尽力的满足孩儿的这点心愿!”
席间一时静默无声!陆风涛的眼角拉扯似的跳动了几下,偏偏那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那好,我来问你,你凭什么去娶叶家的小姐叶开颜?”
听得父亲这样一问,陆子旭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笑容满面的回答道:“这有何难,父亲难道不记得了,三年前,若不是我陆子旭助她一臂之力,她哪有今日这样的气派,只要我把这件事情对她稍稍的一提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就见陆风涛势如闪电般的站了起来,随后又听见“啪!”的一声重响,顷刻之间,陆子旭便手捂右脸的倒在了地上,这一切发生得这样快,快得大家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等到大太太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响起时,众人才醒悟了过来,原来,是陆风涛狠狠的打了陆子旭一巴掌——
“我的儿啊!大太太哭喊着扑向了倒在地上的陆子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叫道:“这个家是没法待了,这个家是没法待了,还有没有天理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紧接着,陆风涛只用了一句话,立刻就堵住了大太太的嘴——“要不要我写一封休书给你啊?”
他的性格,向来就是说到便能做到,大太太如何不了解他的脾气,所以,当下也只能忍声吞气,止住了哭喊声,依旧像个没事人般,拉起了陆子旭,端端正正的坐了下去,一场风波,就这样不深不浅的捱了过去!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了!” 陆风涛以手撑头,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椅子上,几乎是痛心疾首对陆子旭说道:“子旭啊子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说出那件事之时,便是我们陆家的灭亡之日,如果你弟弟肯全力救我们,我们也许还可能苟且偷生,要不然,我们的下场就会跟当年那些死去的人一样,你明不明白啊?叶开颜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你居然要娶一条毒蛇做你的妻子,你太浑蛋了你!”
陆风涛一生刚强,谁也没有见过他这般软弱的时候,一时之间,不仅众人为之动容,就连大太太与陆子旭也难得的低下了头去,雨声连绵中,这一屋子的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丫头仆人们终于也可以开始传水送菜了,但是,这样一个冷雨敲窗的夜晚,对于陆家来说,却注定了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老爷!老爷!老爷!”饭菜才吃到一半,陆府的李管家忽然神情激动的奔了进来,他一身长衫,几乎被雨水淋透了,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这样激动的冒雨前来呢?
陆风涛老大的不悦:“李管家,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失态啊?”
“老爷,二少爷,二少爷他回来了!”李管家全身都滴着水,虽然早被冻得牙齿直打颤,可这番话,还是非常连贯的讲了出来!
陆风涛不敢置信似的,愣了一下才呆呆的问李管家道:“二少爷?是哪个二少爷啊?”
“是,是子博少爷啊!”李管家连连欠身道:“真是恭喜老爷了,你可把二少爷给盼回来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立刻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各房的太太们,年纪尚幼的小姐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全部都睁大了眼睛朝门口望去,她们大多只听说过陆子博的名声,亲眼见过的却没有几个,陆子博虽然十多年未曾踏进家门一步,但逢年过节的,也礼数周到,这在座的每一个人,哪一个都曾受过他不少的好处,因此,对于他意外的归来,众人皆表示出欢喜之情,只有大太太与陆子旭,一张脸,像结了霜的冰花似的,冷得可以掐出水来!
陆风涛一则惊,二则喜,惊的是他怎样也想不到,他的这个小儿子,居然还肯走进这个家门来,他亏欠他那么多,件件都是不能原谅的事情,他原本以为,他们这一生都难以再见面的!喜的是,他终于可以见上这个儿子一面了,是亲眼看到他,而不是通过报纸,书刊看到他的照片,这样始料不及的意外,简直叫他欣喜若狂,他一下便站了起来,挥着手朝李管家叫道:“二少爷到哪里了?快,快带我去迎他!”
话未落,人却走了进来!用不着陆风涛去迎他,陆子博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璀璨的水晶罩灯下,只见他身着一件黑色镶银扣的长风衣,袖口处露出一截藏青色的新西兰毛线衫,那样完美的剪裁,卓越的做工,直衬得原本就极为英俊的他更加玉树临风,潇洒迷人,一别经年,当年那个被陆家扫地出门的瘦弱小孩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可以左右陆家命运的陆子博!
“回来了!”在这一瞬间,陆风涛只觉得心里酸楚难当,只怕那眼睛一眨就会掉下泪来,于是把那头用力的一偏,转而吩咐身边的丫鬟道:“还不给二少爷添个位子,就,就安置在我身边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晚饭了!”陆子博的神情一直都是冷冷的,连那眼神,也透不出半分的热度来,他依旧只是站着,远远的望着这一桌子的人不冷不热的说道:“不过是回来看看而已,等下我就要走了!”
陆风涛仿佛吃了一惊似的:“走!才回来又要到哪里去啊?天这样冷,况且还下着雨,要不要我叫人为你备车?”
这是陆子博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温情,倘若搁在许多年以前,他不知道会感激成什么样,但是现在不会了,虽然那心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点亲人的概念,但所谓的亲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从他的心底分崩离析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丝一缕的碎片而已,所以,他只能硬下心来,生疏的回答自己的父亲道:“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我来是想告诉你,上次接的那笔单子,分红的支票我已经交给事务所了,你派人去取就可以了!还有,大通洋行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贷款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只看你什么时候需要!”
“好!我知道了,真是难为你了!”陆风涛好似被人猛击了一棍,原本挺得直直的腰身,刹那间居然像是佝偻了下去,他很是勉强的问陆子博道:“子博啊!你出去办事需要多长时间?晚上大概几点回家?我现在就叫人给你收拾房间去!”
“不用了!我回来之前已经托人在江南买下了一栋洋楼,我住在那里!”陆子博系紧了围巾,很是客气的对众人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用餐了,大家继续,我走了!”
没有一点留恋,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陆子博坚决的转过了身去,门外是潇潇的冷雨,他毫不迟疑的,步入了冰冷彻骨的雨帘中,还未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身后忽然响起陆风涛的声音,他的声音,伴着无边的,刷刷的雨声,显得那样的苍老:“子博,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假如,假如这个声音可以早一些到来?陆子博手握着车门的把手,那把手浸着江南的冬雨,早已冷的冰块一般,这样长久的握着,连心都快要被它给冻住了,有一些话,陆子博到底也没有办法说出来,虽然心里那样的冷,可他的嘴,却是温热的,所以,他怎样也狠不下心来,只是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有时间,我自然会回来的!”
无边无际的大雨中,载着陆子博的车子,在吼叫似的寒风中绝尘而去,林伯手握着方向盘,低声的询问陆子博道:“少爷,我们直接回家吗?”
“不!”陆子博微微的一摇头,他指着车窗外的一条小径对林伯说道:“停一下车!”
这里是陆府的一个小花园,稀稀疏疏的种着几杆枯竹,还有一片人工铺就的小草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假山,没有灯光照到这里,在这样阴暗的黑夜中,那座瘦骨嶙峋的假山,看起来好像一头怪兽,正张牙舞爪的盘踞在那里,仿佛随时准备着,吞噬掉每一个从它身边经过的生灵!
陆子博就站在它的下面,他想起了许多年以前,也是在这座假山下,有人想对他下毒手,年幼的叶飘枫为了救他,被人一把推了下去,她的鲜血,染红了这里的每一颗鹅卵石,当时的他,那样的绝望无助,他紧紧的抱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血流成河,他疯了似的喊着人,但是,肇事者早就逃得无影无踪,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只有风的咽呜声,一遍一遍的打他的耳边掠过,他害怕极了,他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反而笑了,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喜欢笑啊!就是血流满面,生命垂危,她也不肯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来,她微笑着,抓住了他的手,很是生气的说道:“你们,你们家里的人,都是坏蛋,都想害,都想害小哥哥你!”
当时的她,大概怎样也想不到,其实她的家人,也是一群坏蛋!只是,在他遇难时,她总是能及时的出现,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危难之中!可是他呢?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在哪里?他隔着她的,是上万里的异国他乡啊!
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一眨眼间,沧海已经变成了桑田!这么多年来,他的记忆中没了别人,只有一个她,她永远站在他的心里,永远伫立在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