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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想了许久,都觉得这里头,有许多地方的细节有问题,衔接不上。
她忽然又想起了元泽,如果抛弃一切不合理的前缀推测,只说就算百里初当年是真被送进了真言宫,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见过元泽?
那样相似的两张面容……难道他们真的是兄弟?
但是元泽不会对她撒谎,他说过他没有什么兄弟!
脑海里又闪过元泽纯澈的眼眸,还有数月前那夜,在船上,他提起真言宫的那种授香仪式……元泽和百里初如此相似却截然给人感觉不同的面容在她眼前晃过,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头烦躁。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的那些凌乱的线条、文字,却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心头的烦躁让她忽然忍不住直接伸脚踢乱地面上的那些图形文字。
罢了,不想了,百里初那厮摸进来轻薄她一番,又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她却得在这里苦恼许久。
她索性闭上眼,一转身,背对着那华丽的夜明珠台——睡觉。
许是因为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和脑力,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秋叶白作为帝国头号通缉犯被捕获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而第二天,禁闭的日子也过得非常平静,没有人进来提审她,吃食味道一般但和水一样,量少但没有短缺,就是大热天却不能沐浴,这一点让她觉得有点郁闷,不过好在这禁闭室不知道建在哪里,倒是还不算闷热,夜里还有一股子阴凉之气。
而且百里初给她备下了一套衣衫,虽然不能把沐浴,但自己身上的破衣衫沾点水简单地擦擦脖子上、身上,染了点凉意,再换一身衣衫也还算过得去。
感觉胸前上传来潮湿的凉意,缓解了燥热和黏腻,秋叶白满意地眯起眼,正打算再擦擦自己颈项和肩头,却忽然感觉还没擦上肩头传来一阵阴冷的触感。
“小白。”一道阴森森、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操!”秋叶白眼明手快地利落扯起一件衣衫抱在胸前,转过身,冷冷看着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到一步之遥的修长人影。
“殿下,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
但最让她诟病的一点就是着太后宫里的人,不,包括司礼监的看守,大概都是死人!
这厮属鬼的罢,神出鬼没!
百里初看这她光洁雪白的肩头,幽深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闪,想了想,再一次把手搁在她肩头,轻佻地在她肩头滑动:“嗯,本宫忘了。”
嗯,摸起来暖暖的,很舒服。
秋叶白被他手摸得直起鸡皮疙瘩,见他一点不客气地就要往自己胸前探,顿时想起昨日他干的混账事儿。
她直接脸色阴沉下来,直接伸手挡住他放肆的手:“殿下,你最近这几天很闲么?”
百里初正享受掌心传来的暖滑,被人挡住了动作,倒是也没恼,只轻叹了一声:“本宫担忧小白,自然是要看望的。”
百里初一副‘誰让你是本宫的人呢,虽然惹了麻烦,却也不能不替你收拾’的样子,让秋叶白很有点儿喷他一脸血的冲动。
被你看望,才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好么!
秋叶白敏捷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淡淡地道:“殿下,我要穿衣服了。”
她要是不直接提出要求,这厮根本不会知道避嫌罢。
百里初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姿态优雅地袍子一掀,坐在席子上,曲起长腿,一只手肘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秋叶白:“嗯,本宫尚未曾看过女人换衣服,你可以开始了。”
秋叶白:“……”
她不该奢望能和一只非人的冷血爬行动物有共通语言的。
尤其还是一只处子之身的非人冷血爬行动物!
……*……*……*……*……
司礼监衙门
“督公,您不打算提审秋叶白么?”陈贺看着底下小太监跪在地上帮着郑钧束好腰带离开之后,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问出声。
郑钧闻言,无须的圆白面容闪过一丝沉色,他没有说话,而是坐回堂上的紫檀雕花八仙椅上,指尖轻轻地敲在八仙椅的把手上,答非所问地道:“小陈子,你还记得咱们升上司礼监千总那日,仙去的木大总管带着咱们祭拜千岁爷的画像灵位之时,说的那些话么?”
陈贺愣了愣,但是随后想了想,还是道:“记得,当年木大总管曾说——司礼监,无有中兴之日,不若覆亡。”
郑钧眼底闪过冰冷锐利的光芒,指尖抚摸过紫檀雕花八仙椅:“没错,自从千岁爷之后,我司礼监传任二十二任督公,却无一人再如当年之盛,再不复当年的风光,再不是帝王之刀,日益衰微,本座不甘心,当年便是遭百官唾骂,我司礼监却何等风光。”
陈贺跟着郑钧多年,自然多少明白郑钧的心思,他微微一惊:“督公是真打算拿秋叶白做祭刀石?”
郑钧微微勾起唇角,眸光阴沉:“这一次的事儿,若是办成了,咱们司礼监说不得真有翻身之日。”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司礼监能够再次回到帝国权力的中枢,而不是总被人排斥在外。
陈贺神色变换莫测,沉默了一会才道:“督公做什么决定,属下都誓死追随。”
他顿了顿,又问:“太后老佛爷很快就会问咱们要口供,咱们怎么回答。”
郑钧沉吟了片刻:“直接回禀老佛爷,秋叶白嘴硬着,撬不开口子。”
陈贺点点头:“是,若是老佛爷要用刑呢?”
郑钧想了想:“那就用些皮外伤的,别人弄废和弄残了就是,八殿下说了,这人他要留着,这人在咱们手里,殿下的面子还是要给。”
司礼监有的是各种光离怪陆的刑罚,要弄出点吓人的样子,算不得难事儿。
陈贺神色有些古怪:“督公,你说这秋叶白到底是怎么和这些大人物都牵扯上关系的,这些日子里,秋府上杜大夫人着人来打招呼,尚且还能理解,这八皇子的人打招呼、明光殿的人打招呼、就是神殿那头的也有人来打招呼,让大审之前,不要太为难那秋叶白。”
郑钧闻言,细长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随后莫测地轻笑了起来:“这也算是本事了罢,不过人在咱们手里,为难,不为难怎么界定,都是咱们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
永宁宫
郑钧恭恭敬敬地跪在永宁宫后殿的地板上,垂着眼,看着青金砖的大理石地面,仿佛上面能开出一朵花来。
自从他说了那句——“回老佛爷,是奴才们不中用,那姓秋的嘴硬得很,关了两日,并不肯吐露一个字。”之后,他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董嬷嬷看着他,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堂堂二品司礼监督公,在宫里何人敢轻易得罪,就是在外头,手里掌控着诏狱,也是朝臣们不会随意得罪的人,但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也依旧是——一条狗。
太后老佛爷静静地盘腿坐在一尊精致的白玉观音像前,手里拨动着念珠,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方才睁开眼,淡淡地道:“小郑子,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
郑钧恭敬地道:“回太后,自打得幸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已经二十五载有余。”
太后轻嗤了一声:“二十五载有余,本宫送你进司礼监也有十五载不止,你人老了,你也愈渐不中用了罢,一个黄口小儿都审不出来,嗯?”
郑钧直接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奴才惶恐,老佛爷请责罚。”
董嬷嬷看着曾经在一个宫里的多年共事的同僚这般模样,心中多少不忍心,想要开口求情,但是她更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开口还好,若是不是时机的开口,麻烦更多。
太后老佛爷摆了摆手:“罢了,你去把人带过来,哀家倒是要看看,这秋叶白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能让那么多人记挂着,连苏儿那孩子都要让哀家不要太为难他,呵呵。”
太后虽然在微笑,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笑容里森然的气息。
那种森然寒意,就是连郑钧都免不得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第八章 谁言寸草心 (三)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的样子,直接轻嗤了一声,这厮是欺她无法么?
她看着百里初挑眉:“殿下真的要看?”
百里初精致斜飞的眼角挑起妖异的弧度:“自然。”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挺干脆的:“好。”
随后,她转过身,忽然直接伸手将头上的发簪一拔,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来,她微微一晃臻首,那青丝瞬间如一匹光滑的黑色绸缎掩了她雪白的背。
随后,她动作极快地一抖衣衫,连着长发一起套在身上,合拢了衣襟和束好腰带之后,她方才将长发从脖子后拨出来,重新随意地在头上盘髻。
一切整理妥当,秋叶白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春光之后,方才转过身看着百里初,微笑:“殿下,好看么?”
自从知道她是女孩子以后,这家伙的情绪就变得极为古怪,让人琢磨不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抓住她的小辫子,就能欺负她!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后微微颤了下长长的睫羽,颇有些怜惜地轻叹:“小白,你这是何苦呢,本宫并不嫌弃你的身材,你何苦自卑若此。”
秋叶白:“……”
他不是属鬼,而是真的是属于冷血爬行动物的罢。
他们真的是存在同一个世间的物种么,为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逻辑方向?
她哪里显得自己自卑了!
秋叶白索性直接往墙上一靠,冷冷地看着百里初下逐客令:“殿下,您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也不打算插手我的事,就请做壁上观。”
现在的情形,她如果稍有行差踏错,便说不定牵连无数,所以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用来沉思未来的布局。
他老这么不请自来,实在让她太过困扰,和他在一起,总要费尽了心思子应付他身上,根本没法子好好思量接下的局势里,自己怎么落子。
百里初见她脸色冷淡,便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她身前,但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秋叶白感受着那冰凉的呼吸轻轻地掠过自己的额上细细的肌肤,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躲,只垂下眸子看着那一袭黑色的香云纱的袍裾停在离自己脚尖不到一寸之处,夏日极为柔软轻薄的的衣袍裹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轮廓。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之间,她盯着他的长腿,莫名其妙地开始走神——嗯,虽然百里初实在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殿下确实美貌,每一处都看起来显得那么恰到好处的精致。
“小白,忘恩负义,会让本宫伤心的……”百里初垂下眸子,眸光幽幽凉凉。
他凝视着被他困在墙壁之间的人儿,从这个角度去看着怀里和墙壁之间的人儿,她虽然在女子间已经算相当高挑了,但此刻在他面前,显得莫名的娇小,少年的清俊和少女的柔美在她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穿着他给她的绿衫,似一株月下茂盛修挺又柔韧的青翠绿竹,靠近了,他仿佛都能闻见她身上那种青葱翠叶与露珠混合的清新气息。
那还是属于自然的气息,日升月落,都在光明之间。
他有点着迷地看着她瓷白的肌肤,指尖轻触上她柔软的发丝,目光渐渐地深沉,原本就看着幽幽深深的无机质诡瞳里的光芒愈发的阴冷幽邃,似一片黑暗中翻腾着令人心惊的阴戾。
越是阴暗的生物,越是想要占有自己得不到明亮和温暖。
被人拒绝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