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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闻言一笑,纵身运起轻功,双脚飞踮至五百丈外,握紧箭靶的柄杆。姚美儿旋即脸就变了色,也纵身飞到成羡羽旁边:“二小姐你疯啦,怎么能自己举靶?箭头可不长眼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说着就去夺箭靶,死命地欲将箭靶从成羡羽手中抠出来:“我来拿,让我来拿!”
“我来。”成羡羽却笑着,怎样都不肯放手。姚美儿拗不过,只好悻悻回来,吓那小卒道:“你要是误伤了将军,就真的死罪难逃!千万别伤了将军!”
小卒竟然直视姚美儿点了下头,面上没有一丝惧色。
而后向着成羡羽大喊:“将军,可射否?”
“哈哈!”她遥遥喊道:“可以了!”话音刚落便再次运起轻功,疾若流星赶月,扬起数卷风沙。
那小卒却从容不迫自箭筒内抽出一支箭,搭弓,张弦。
无论成羡羽举着的箭靶在哪里,无论她有多快,他射出去的箭全部正中红心。连射一整筒箭皆是如此,力道苍劲,后一支箭从红心中挤穿前一支箭,次次无误,箭箭无失。
最后,成羡羽将箭靶往土里一插,快步飞回来,翻个身稳稳落地:“嗯,的确有本领!”她十分开心,笑着问神箭小卒:“你叫什么名字?”
“薛辉。”小卒如实禀明。
“嗯。”成羡羽点点头:“从今天起,薛辉暂领我营弓箭手队队长。”
薛辉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哈哈——”成羡羽正好迎着了他的目光,斜飞一眼,挑眉告诉他:“暂领,百日试练,如果做不好,一百天后就撤了你的职。做得好,以后我营中弓箭手皆交由你统领!”她说着吩咐身后姚美儿:“美姐,安排一下。”
薛辉这才抱拳单膝跪下,颔首谢道:“属下多谢将军提拔!”
她都这么安排了,旁边的人也不敢说,判官似有难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任由成羡羽把薛辉带回自己嫡系部队那边。
派给了薛辉一顶帐篷,入了帐内,成羡羽才问:“你刚才说你没有触犯军规,那为何判官要惩治你?”而且治他的还是杀头的大罪……她忽心一紧,蹙起眉头厉声问薛辉:“还是这军中有人在动用私刑?!”
薛辉也不知道判官对自己施行的到底算不算私刑,一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干脆仔细如实描述出来,让将军自己去判断:“属下原在后勤养马。”薛辉说:“今天属下照例给马洗澡的时候,有匹烈马一下子挣脱了栓在柱上的缰绳,奔行数里,横冲直撞,也不知道怎地,偏偏把元帅夫人给撞倒了。”
成羡羽跟着薛辉的描述思索:撞了轩辕韵嘉,也不会要了薛辉的脑袋,除非……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薛辉接着说道:“听说后来元帅夫人回到帐子里就滑了胎。”
成羡羽将手背自抵在唇上,过了会儿,轻轻对薛辉说:“你养马失职,明明就是触犯军规了。”她低垂了眼皮:“乾军一贯赏罚分明,你的罪先记着。”
“将军难道要把属下再交回给判官?!”薛辉激动了,大声问道。
“先待这吧!”成羡羽眉头稍皱:“你下次上战场戴罪立功。”
……
出了薛辉的帐篷,成羡羽松开了紧拧的眉头,却叹了口气。
因负责安置薛辉,姚美儿刚才也在场,薛辉叙述的事情她也全部听到了。这会出来了,她就问成羡羽:“二小姐,你就把这个秦辉这么收了?”
成羡羽颔首:“我既然提拔了他,岂可反悔。”说着嘴角勾起一丝笑:“再说我人都已经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她的笑容渐消:“但就算是惊马导致她滑胎,也不该是杀头的罪……”
“我猜这件事张公子一定知道得不清楚!”姚美儿说:“要不要去告诉他?”
33应付不来(捉虫)
“不要去说。”成羡羽果断阻止了姚美儿的念头:“他们……”她咽了下:“到底是结发夫妻。”
姚美儿沉默少顷,又说:“二小姐我们不去说,别人传进张公子耳朵里的可能就是另一种说法了。要不……我们去‘慰问慰问’那个轩辕?”
成羡羽摇摇头:“我拜托施公子好好照顾她即可。”她继而将目光转投远方:“以后大嫂要什么,我们就顺着她的意罢了,呵——”忽自讪笑:“我本来也一直在遂她的意啊……”
成羡羽这最末的一句话一下子引出姚美儿无限感慨,索性直接向她家二小姐问了出来:“唉,本来有些话,我是准备憋着不讲的!那轩辕明显从一开始就在给你使计儿,之前我以为二小姐你没看出来她的阴谋,所以才次次让她得逞。刚才听你说出来,我才晓得二小姐你一直知道啊……”姚美儿替成羡羽着急:“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防?为什么还要自己往她挖的陷阱里跳?我们凭什么要遂她的意?”
姚美儿觉得成羡羽也不是那种大慈大悲的人,依二小姐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这样包容一个人!
姚美儿想不明白。
“在大嫂眼里,她是要给我陷阱,但在我眼里,却是福气。”成羡羽接口就回答了姚美儿,几乎不假思索——亦或者说这件事已在她心里徘徊许久,早就思考得一清二楚。
成羡羽说:“有福气给我,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收下它?”
“福气?”姚美儿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成羡羽在说什么:“什么福气?”
“清净的福气。”成羡羽不欺姚美儿,如实相告:“也不知怎么的,我想着打战就热血沸腾,想着报仇就雄心满满,为了这些事谋划的时候,我都精力旺盛都不知疲惫。可一想到那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不,是还没想,只要一听到女人之间的争斗,我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唯恐避之不及!”
她从小在帝师楼长大。
虽说帝师只参与政事,不涉及后宫,但毕竟帝师楼建在宫内,那些妃嫔们明里暗里的手段,成羡羽幼时到底是旁观过了。小小的她趴在帝师楼最顶端的窗栏上远眺后宫,见皇后打张妃板子,张妃拿开水烫李妃,李妃抱着皇帝哭哭啼啼……那时候成羡羽总有一个疑惑:这些女人们怎么不累啊?她一个围观的看着都累了……
所以帝师有一次考妹妹,命其解释什么叫“度日如年”?成羡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就是后宫那些女人!”
“小羽,为什么这么说呢?”当时成慕舟问她。
“因为她们关在宫里头就好像被关在囚牢里受罪,实在是活得太累了!这样的生活,时光过一年,心会老十岁!”童言无忌,成羡羽径直说出自己的想法:“姐姐,还好我们住帝师楼,清静逍遥,只是偶尔听到她们吵头疼,不然要是住后头,我保证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成羡羽小时候就这么觉着,随着年龄增长,这观念更是根深蒂固。
因为应付不来,所以永远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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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张若昀单独约见了成羡羽。但只字未提轩辕韵嘉滑胎的事,而是同她商议战事。
他建议暂时停止北上,先严防死守好长江以南,同时将西北,西南,江南稳固了,以免被段然反攻得不偿失。张若昀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就问成羡羽:“三妹,你是想去其它三处治理?还是……就留在这?”
“西北吧。”她并没有考虑多长时间,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张若昀听了,却没有当即表态,他笑得极有分寸,抿唇无声。半响,他忽然转移话题,指着说上一副书法问道:“三妹,你觉得我这副字写得怎样?”
“大哥的字自然是极好的,铁画银钩。”
张若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你猜我最想写的字是什么呢?
“是什么?”成羡羽不猜,她立马就问张若昀,但这句话她问得有些抖。
“我心里面最想写的啊……”张若昀深吸了口气:“是‘之子于归,与子偕老’。”说着自己笑了,目光转去别的地方,口中却问她:“三妹你呢,最想写的是什么?”他的语气甚是流连。
谁知成羡羽回应给张若昀两道万分冷漠的目光,她没有丝毫情意,冰冷冷地说:“没什么想写的,就想去西北,把后方都稳固了好打中原。”
大大出乎张若昀的意料,他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整个人同她同坠冰窖。他敛了笑意道:“那阿南小景回江南,二弟和姚铁衣去西南,我把西北分给你守,姚将军同你一起去。”
停顿少顷,又接着说:“我就留在这里,守好长江沿线,西北、江南、西南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就飞鸽急报。”
事情就这么决定和安排下来。
众人皆到命令后均表示遵从,并无异议,但姚铁衣却趁没人的时候,私底下单独叫住了成羡羽。
她跟姚铁衣往来不多,两个人之间并不熟络,这么骤然被叫住,成羡羽十分奇怪。
而且他叫住了她,却迟迟不再开口。
“姚将军,到底有什么事?”她问。
姚铁衣仍然不答,低头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想娶姚姑娘!”他猛地抬头喊出来,昂首挺胸,郑重其事。
差点把成羡羽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她才重复道:“你要——娶——美姐?”
美儿什么时候和姚铁衣走到一起去了?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啊……
“她知道吗?”成羡羽不禁问。
“她不知道。”姚铁衣瞬间暗了神色:“是我自己在悄悄喜欢她……可我不想悄悄喜欢了,我想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娶她,和她生很多孩子一家子在一起,所以我才来找你说。”姚铁衣说着竟单膝跪下,抱拳恳求道:“求成将军成全。”
“你这是做什么。”她连忙将他扶起来:“快别这么说,美姐她和我是平等的,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成全不成全。”她扶姚铁衣起来:“你找我,我也只能帮你转达,关键还是看美姐她自己对你有没有心。”
姚铁衣一听又跪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姚姑娘,打那天我背着大帅逃亡她去找我,陪我葬了大帅,我就喜欢上了她。后来跟了张元帅东奔西闯,了解姚姑娘越多,我就越喜欢她,反正就是觉着她处处都好,什么都美……”
感情这家伙是对姚美儿一见钟情,相处情深!
“我真的太喜欢姚姑娘了,我就只想娶她一个,不是她我就不娶媳妇了!”姚铁衣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战场上冲锋陷阵,他可以有条不紊,但要他表达自己对姚美儿的感情,他就不可控地横冲乱撞了。
反正就是打心底里喜欢她,喜欢到语无伦次。
面对姚铁衣的成羡羽却沉默了。半响,她才缓缓问姚铁衣:“如果你们有了夫妻之名,却永无夫妻之实,你可还愿娶我美姐为妻?”
“当然!我为什么不愿意?”姚铁衣毫不犹豫答道:“要是有夫妻之名,我姚铁衣后半辈子天天睡觉都要乐醒!若是她不愿意跟我同房,我也心甘情愿。”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喜欢她!”
“不是她不愿意。”成羡羽的神色很严肃,是在说很正经的事,同时观察姚铁衣,看他听下面这番话的时候,眸中是否出现犹疑。她说:“我美姐是极好的女人,品性端良,但是……她不能人道。”
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那一段往事注定要将细节尘封:段然还是玉京王的时候,姚美儿去行刺他,被他的护卫总管捉住,在王府的私牢里对她用了幽闭之刑。
幽闭,以木槌击妇人胸腹,一物坠而闭其□,人道永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