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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就是冲着他来的,能叫他躲了吗?在下一个街口,张山林刚拐出来,徐管家就站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叫住他:“张爷,您躲什么呀?”
张山林满脸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没……没躲呀。”
“托您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张山林佯装不知:“什么事儿啊?”
徐管家不阴不阳的,口气和上次大不相同:“您这是装傻吧?我可听额大人说了,您是荣宝斋的东家,额大人是谁呀?那是贝子爷的兄弟!荣宝斋大笔的买卖可都攥在额大人手里呢,您掂量着吧。”徐管家把张山林晒在一边,自顾自地遛鸟儿去了。
张山林愣了片刻,赶紧追上去:“嗨!徐管家,敢情你说的是那事儿啊,这可不能急,正托着人呢!”他只好撒了个谎。徐管家脚下没停,依旧是不阴不阳的:“秋月姑娘不是你们张家的世交吗,还用得着托人?我看您是不想办吧?”
“不敢不敢,”张山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贝子爷哪儿得罪的起呀,你再容我几天,容我几天……”张山林心想,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
一大早,康小八就盘腿坐在炕上撄弄他那两支“喷子”,他估摸着这两天该有信儿了。康小八的“喷子”是两支左轮手枪,那还是三年前,他从一个叫威尔逊的英国商人手里买到的,口径0.4英寸,弹容6发,有效射程100米,是英国建在印度加尔各答的达姆达姆兵工厂的产品。在1900年的中国民间,拥有这种武器的职业杀手,无疑是令人生畏的。
只见康小八将手枪拆卸开,仔细地用软布擦拭着每个零件。一个喽啰急急忙忙走进来:“八爷,那姓霍的有动静了。”
康小八不动声色地继续擦着:“说!”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盛昌杂货铺附近盯着,那姓霍的这几天又是备货又是买马,看样子肯定是要出远门了,后来我碰见盛昌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听那小伙计说,霍爷打算明天早晨出发,走南口、居庸关、怀来,第一天晚上在怀来鸡鸣驿歇脚。”
康小八拨动左轮枪上的弹巢,将子弹一颗颗装入弹巢:“知道了,你去吧。”
康小八举起手枪做瞄准状,冷冷地笑了,他的脸上布满了杀机。
第二天,康小八来到了昌平阳坊一带,他瞄上了路边的一家剃头棚子,就进去佯装刮脸。
剃头匠边给康小八刮脸边和一位等候的顾客闲谈:“我说兄弟,你听说没有?前两天德胜门外关厢出了人命案子,一个姓张的财主,一家五口全让人杀了,家里的金银细软也都被抢了。”
“衙门里去人了吗?”顾客问。
“去啦,捕快们一到先验尸,您猜怎么着?五口人全是让枪打死的……”
“明白了,肯定是康小八干的。”
剃头匠有些兴奋:“嘿!您怎么知道?”
“康小八作案一贯如此,为了几两银子就能杀人,不留活口儿;除了他,哪个强盗有‘喷子’?”顾客分析得在理,剃头匠点点头:“这倒也是,我看也是他干的,这小子是真他妈的伤天害理啊,你有能耐拿枪跟洋人干呀,怎么就会祸害老百姓?”
顾客接着说道:“嗨,这些日子京城里乱透了,义和团先是烧教堂、杀教民,后来杀红了眼,连朝廷命官也一块儿招呼,还说要杀皇上呢,康小八趁这个乱劲作案,就是趁火打劫啊。”
“总有一天逮住这伤天害理的东西,把他千刀万剐喂了狗……”
听到这儿,康小八冷冷地笑了,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我说剃头的,我这头剃完了没有?”
剃头匠解开围布:“好了,好了……”
康小八站了起来,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说二位爷,你们认识康小八吗?”
顾客坐到了刚才康小八坐过的凳子上:“谁认识这种混账东西。”剃头匠给他围围布:“是啊,我要是看见他,马上报告衙门里,让捕快拿他,这种人,哼!死一个少一个。”
康小八“嘿嘿”冷笑两声:“今天康八爷就叫你们俩当个明白鬼……”他闪电般掀起衣襟,两支手枪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手里,轻声叫道:“大爷我就是康小八!”
“啪!啪!”两声枪响过后,剃头匠和顾客中弹栽倒,康小八解下剃头匠的围裙系在腰上,弯腰拖走了尸体。
庄虎臣送一个客户到广安门,只见这里热闹非凡,一队义和团众,大约有三百来人,头上缠着红布,腰上扎着红带子,鞋上都镶着红边儿,手拿大刀、肩扛长矛,举着写有“替天行道、扶清灭洋”的旗子浩浩荡荡向京城开进,守城的清兵恭敬地站立在城门两侧,不住地对看热闹的百姓吆喝着:“给义和团让道儿,让道儿!都往边儿上靠靠……”
庄虎臣凑到跟前问一个清兵:“兵爷,今儿又来了多少啦?”
“少说也有好几千了。”
庄虎臣被眼前的阵势弄迷糊了,这到底算怎么档子事儿呢?他送走了客户,回铺子照了一眼,就到离琉璃厂不远的虎坊桥看义和团的揭贴去了。他在一张揭贴前站住,只见上面红纸黑字写着:“还我江山还我权,刀山火海爷敢钻,哪怕皇上服了软,不杀洋人誓不完!”
庄虎臣又往前走了走,墙上贴的是:“杀尽一龙二虎三百羊!”他问边上的一位络伊官羔俩看客:“劳驾,您知道这‘三百羊’指的是谁吗?”
看客压低了嗓音:“‘三百羊’是指一般的京官,义和团说,京官当中只有十八个人可以赦免,其他的人,都该这个。”看客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庄虎臣被吓着了,忙环顾左右,见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对看客点点头:“您慢慢瞧着。”说完赶紧抽身走了。
琉璃厂街上,几个义和团众从远处走过来,他们边走边看,在荣宝斋的门前停住了,其中一人念着门楣上的匾:“荣——宝——斋。”
另一人凑上去:“这就是荣宝斋呀?听说,这铺子在京城里可是挺有名儿的。
大师兄挥挥手:“咱们要的是写揭贴用的纸,管它有名儿没名儿呢,进去。”
义和团众进了铺子,他们东摸摸、西看看,觉得挺新鲜,大师兄态度和蔼:“小兄弟,我要写揭贴用的纸。”
宋栓赶紧从柜台里拿出一叠:“您看,这么多行吗?”
“不够,多来点儿。”
宋栓从后院又抱出了一大摞:“这些,够吗?”
“这回够啦。”大师兄招呼团众:“都过来,把这些纸抱走。”团众过来,每人抱了一摞。
宋栓赔着笑脸:“您这账,是现在就付清,还是……”话还没说完,左爷和他的喽啰们一身义和团的打扮,大摇大摆地进了铺子。
左爷和大师兄相互拱手致意,宋栓又问了一遍:“先生,您这账是现在就付清,还是……怎么个结法儿?”大师兄还没来得及答话,柴禾抢上前:“你他妈这是活腻歪了吧?”说着,他把手里的大刀片子在宋栓面前晃了晃:“老子是义和团,豁出命来打洋人,用你点儿破纸,是看得起你,还想要银子?”
宋栓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吭声了。
张喜儿见势不妙,悄悄地溜了出去,刚一出铺子,他就朝虎坊桥方向飞跑。半路上遇见庄虎臣,张喜儿喘着粗气:“掌……掌柜的,不好了,左……左爷和义和团都……都在咱铺子里呢。”
“啊?”庄虎臣大吃一惊,他急忙往回赶。快到门口了,庄虎臣停下脚步,定了定神,这才向里面走去。
进了铺子,庄虎臣双手抱拳:“各位爷,伙计照顾不周,请多包涵,多包涵!”
左爷乜斜着眼睛:“庄掌柜的,你那伙计,要收义和团的纸钱。”
庄虎臣赔着笑脸儿:“哪儿能够啊……”说着,又转身向义和团大师兄点头哈腰的:“这位‘总爷’,伙计不懂事儿,您多担待!”
大师兄被恭称为“总爷”,心里很是受用,绷着的脸也松开了:“掌柜的,还是您会办事儿,我们也没说不给银子,只是这银子……”
庄虎臣摆摆手:“嗨,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不提,不提了!”
庄虎臣送神似的把他们送出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赶紧折回来伺候左爷。
庄虎臣给左爷续上茶,左爷翻了翻眼皮:“庄掌柜的,还是你办事儿地道,你也坐下吧。”
庄虎臣斜着身子坐下,没话找话:“左爷,您也参加义和团啦?”
左爷端起茶碗:“庄掌柜的,您参加不参加呀?
庄虎臣赔着笑:“我这不是,得照顾买卖吗。”
左爷来回扫视着铺子:“噢,照顾买卖……庄掌柜的,从外头儿来了这么多义和团的兄弟,我不说,您也知道,这吃饭嘛,是个问题。”
庄虎臣小心翼翼:“听说,从外头儿来的,都自个儿带着棒子面儿呢……”庄虎臣正跟左爷兜着圈子,门口又聚集了几个义和团的散众,吆喝着要进来。
左爷给黑三儿递了个眼色,黑三儿迎上去,把他们拦在了外面。
“是啊,虽说都带着棒子面儿,那也有个吃完的时候啊?”左爷停顿片刻,一只手在桌面上哆嗦着乱敲:“这洋人,什么时候能给打跑喽,可还没日子呢。”
庄虎臣面有难色:“左爷,这几天铺子里没什么进项,现银不多,您容我几天,给您备点儿成不成?”
柴禾提着大刀片子凑过来:“我说庄掌柜的,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打算怎么着?”
庄虎臣赶紧解释:“兄弟,您误会了!”
左爷站起来,一条腿搁在椅子上,威胁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庄掌柜的,你是明白人,如今老子入了义和团……”
柴禾挥了挥手里的大刀片子,气势汹汹地:“你要是想糊弄左爷,我手里的家伙儿可不认得你是谁!”
庄虎臣满脸堆笑:“左爷,您放心,您就放心吧!”
在荣宝斋的大门外,左爷带着喽啰们扬长而去,宋栓冲着他们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这不是生吃吗?”
庄虎臣万分无奈地摇着头:“唉,谁让咱是坐地刨坑儿、开铺子做买卖的呢。”
宋栓不服气:“咱本本分分做买卖,就该挨他们欺负?”
庄虎臣没接他的话,而是注意起过往的行人。街上,只见义和团的散众和各色闲杂人等混迹在人流中,庄虎臣很是不安,他吩咐宋栓:“今儿个市面儿不大干净,咱早点儿上板儿吧,别再让人敲了竹杠。”正说着,远远地看见得子的媳妇怀里抱着孩子,身后跟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几个义和团团众从东边走过来,庄虎臣皱了皱眉头:“栓子,去,接一把。”
宋栓迎上去,领着众人一边走一边逗孩子。得子的儿子两岁多了,脑袋顶上留着一撮毛儿,后面梳着一根细细的长命辫,认生,宋栓一逗他,赶紧趴在妈妈的肩膀上了。
得子媳妇到了荣宝斋门口,先给庄虎臣行了个礼,庄虎臣问道:“你来,事先没告诉得子吧?”
得子媳妇有些腼腆:“没来得及。”庄虎臣指着众人:“他们……”
“这些都是俺哥在义和团的兄弟,俺哥吩咐他们送俺过来。”众人冲庄虎臣抱拳,庄虎臣回礼:“各位受累,里边儿歇会儿。”
众人把身上的包袱放在门口,为首的一人答道:“不啦,人送到了,我们就告辞了。”
得子正在西厢房里倒腾砚台,宋栓进了后院就大喊:“大伙计,出来看看,谁来啦!”
得子出来一看,先是一怔,接着是既高兴,又起急:“我说姑奶奶,您怎么这个时候来啦?”
“俺……俺是跟着哥来的,俺怕你想孩子……”得子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