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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保一抬头,见曾国藩已下了轿子,笑吟吟地走过来,也拍了拍槛车,说:
“可以当虎笼子用了。不过,已经不用这么费周折了。”
“怎么?”胜保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曾国藩拿出一封上谕,说:“方才折差用五百里加急廷寄送来这份上谕,要我们将陈玉成就地处决,不必押北京献俘。”
胜保好生奇怪,脱口说了句。“怎么上谕是给你的?”在他看上谕时,曾国藩笑着解释了一句:“上谕是给我们两人的。”
但领衔的是曾国藩,胜保只是附在曾国藩后的副手而已,这令胜保大为恼火,¨wén; rén ;shū ;wū¨可又不好表现出来。他怎么会想到曾国藩又写了专折托奕沂直接奏明了慈禧太后,这是一条捷径,连军机处都不经过。
胜保说:“那就杀吧,正好曾大人在,我们一同监斩就是了。”
23。 颖州大校场(一八六二年六月四日)这里人山人海,市民争相来看处决太平天国英王的行刑。
胜保如临大敌,城墙上布满了清兵,校场四周也是排满了清丘当陈玉成的囚车在穿着红衣服、扛着鬼头刀的刽子手的押解下走过通衢时,陈玉成谈笑自若。他大声说:“皖北父老兄弟们,多年来,谢谢你们为太平军提供了诸多帮助。我陈玉成虽死了,可太平军还会打过来,耕者有其田、人人幸福的天堂一定会到来……”
坐在后面大轿中的曾国藩打开了轿帘,侧耳听着陈玉成在前面喊什么。
行刑的队伍进了校场,曾国藩、胜保和一大群文武官员坐到了监斩台上,陈玉成被押到了监斩台下。
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孩出现了,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孝衫,从领口到大襟却滚了一圈红色的边儿,她头上戴的孝帽也很奇特,缀满了七彩绢花,她就是曾晚妹,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着空急行,也许她的装束过于奇特,很多人为她闪开了通向校场的路。
戒严的清兵拦住了她。曾晚妹说:“我要去见曾大帅。”
“你是什么人?”一个清兵小头目问。
“我是曾大帅的朋友。”曾晚妹说,“你去通报吧,就说有一个老熟人本家妹妹叫曾晚妹的要见他。”
那个清兵头目说:“现在不行……”
“你不通报,你可别后悔。”曾晚妹说。
看了看曾晚妹的打扮,清兵小头目已有几分恐惧,他真的胆战心惊地走到了校场阅操台下,大声说:“启禀曾大人,有一个自称是大人本家妹妹的叫曾晚妹,要来见你。”
曾国藩虽对曾晚妹有极深的印象,却对这个名字不存印象,他想了想:“什么曾晚妹?”
曾晚妹在人圈外大声说:“你不认得我了吗?高河埠……”
“高河埠”三个字勾起了曾国藩的记忆。他一下子记起了那个秀美的女太平军,她是作为陈玉成的助手与曾国藩谈判的。
曾国藩一时很为难,想不见她,又怕她闹,嚷出来高河埠的事反而不妙,他看了胜保一眼,吩咐:“带她过来。”
惊人美丽又是一身惊人装束的曾晚妹一出现在阅操台下,全场哗然,清兵也好沛民也罢,全都啧啧惊叹而又好奇地注目曾晚妹,人群在向前拥。
监斩台上的许多官员眼也看直了,有的在交头接耳,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
陈玉成也看见了曾晚妹,立刻猜到她的用意,他却没有办法制止她了。
胜保欠起身看了看曾晚妹,问曾国藩:“曾大人认识这个小女子?”
不等曾国藩回答,曾晚妹朗声说:“你们听着,我是太平天国佐天义曾晚妹,是英王陈玉成的未婚妻,今天特地赶来为他送行。”
此言一出,全场骚动起来,胜保站了起来,下令:“严密封锁通道,免得长毛劫法场。”
曾国藩显得要冷静得多,他问:“曾晚妹,我佩服你的勇气。本官问你,你今天来此何干?你这是自投罗网,你知道吗?”
曾晚妹说:“你们不必害怕,你看看我的装束还不明白吗?我有个条件向大帅提出,望能满足。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如不允,别后悔就行。”
曾国藩最怕曾晚妹掀出他与陈玉成私自会见的事,所以赶快说:“你只管说,量你也不能怎么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他为了取得胜保的好感,侧过脸去对胜保说:“她也是长毛里的匪首,她自己送上门来,实在是意外收获,且听听她有什么花样。”
胜保点点头,说:“那贼女子,你且说说看!”
这时,仪美一身女尼打扮,也出现在人群中了,她站的地方就在监斩台左面,既离陈玉成不远,也离曾晚妹很近。
曾晚妹说:“我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我是给英王穿孝送行来了!”
陈玉成痛彻心肺地叫了一声:“晚妹——你为什么要这样?”
曾晚妹回眸深情地望了陈玉成一眼,又面向监斩台说:“你们看见我孝服上的花了吗?今天是我和陈玉成的忌日,也是我们的吉日,我要在刑场上与他拜天地,然后我与陈玉成一起引颈就戮,你答应吗?”
曾国藩的心弦颤抖了一下,他几乎不能自持,他这样一个慎言慎行的人居然忍不住向胜保冒出了这么一句:“真烈女呀,想不到长毛里有这样英烈之人。”
胜保沉默着,看了看曾国藩。
这时人群中观看的人骚动起来,好多人眼含泪水,那个布店老板带头喊了起来:“成全了他们吧!”
也有人叫:“皇上不也倡导仁慈、孝义吗?”
“成全了他们吧……”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众怒难犯。”曾国藩借机说,“我看成全了他们,你我也不背骂名,多杀了一个长毛匪首,朝廷也不会怪罪……”
胜保说:“曾大人定夺吧。”
曾国藩站了起来,他面对大校场的兵民大众,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颖州百姓也希望成全他们,本官与大帅就格外开恩,予以核准,让他们在刑场拜天地,然后伏法问斩。”
人群里有欢呼的,有啼嘘流涕的,人群再一次向前拥。
仪态端庄的曾晚妹向陈玉成走去,操鬼头刀的刽子手们向后退了几步。她拉住了陈玉成的手。
陈玉成望着曾晚妹,又爱又痛地说:“你不该这样,你该活着为我报仇……”
曾晚妹替他摘去沾在头发上的草叶,替他样去四衣上的灰尘,她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红缎子,折成三寸宽的缎带,为陈玉成十字技在了左右肩上,又在胸前插上了一朵红花。陈玉成伸出有铁链子的手,把她揽在了怀中。
这时,仪美迈着飘然的脚步向校场中心走来,她边走边对曾国藩说:“我是出家人,愿在他们即将超脱苦海时引他们一程,愿为他们主持刑场婚礼。”
胜保拍了一下桌子想喝令制止。
曾国藩小声说:“出家人不要惹她了,百姓会说我们连尼姑也怕。”
胜保才不说什么了。曾国藩对已走近了陈玉成的仪美说:“那女尼听着,本官许你为他们接引、超度,你该告诉这两个年轻人,此生走错了路,来世当走正道。”
陈玉成认出了仪美,他看见她手上还戴着当年他送给仪美的扳指,因为太大她用红丝线缠了一圈。陈玉成心里一阵发酸,百感交集,三个人面对面站了好一会,个个都泪出痛肠,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爱、自己的恨,为了人世间所有如意和不如意的经历而百感交集,这泪水与引领超度和悔恨今生都没有关系。
也许千言万语和种种复杂的感情都在彼此那深情的眸子里了,三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泪眼相望,无语凝噎。
仪美从刽子手早已备下的酒罐子里倒了两大碗酒,站在他们对面,说:“青天后土为证,颖州万民为证,半山庵小尼为你们举办刑前婚礼,向青天、向大地一拜!”
陈玉成与曾晚妹向天空遥拜。
“二拜你们的高堂!”
他们也是向天空遥拜的。
“夫妻对拜!”
他们拜了三拜,双双拥抱在一起了,泪水也交织在一起了。
人群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在哭。
他们接过了酒碗,一人喝了一大口,剩下的洒向天空,洒向了脚下的热土。
陈玉成的空碗抛向了空中,落地前他喊了一声:“祝愿天国昌盛!”
曾晚妹的空碗也抛了起来,她喊的是:“来生我们再结为夫妻,那时清妖不灭,我们再来当太平军!”
刽子手在胜保忍耐达到极限时扑了上来,分别按住了陈玉成、曾晚妹。
“我会给你们收尸,我会给你们夫妻合葬!”仪美悲怆呼叫,也被两个清兵拖出了刑场。
一把雪亮的刀举起来了,另一把也举起来了。一碗酒泼在了刀锋上,滴滴在刀锋处滚动。
杀人的炮声响了,曾国藩扭过头去,走下了监斩台,他的眼里有泪,他低着头匆匆地钻进了轿子。
静寂高远的蓝天上,有几丝洁白的云絮挂在那里,宛如为人间致哀。
正文 第四十三集
1。皖北原野上六月的皖北已是热风扑面,曾国藩骑在马上在卢六所带的卫队的保卫下向安庆进发,他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
章寿麟知道他在想什么。在马队快到安庆时,他对主帅说:“我好像从一场噩梦中刚刚醒来,陈玉成和那个曾晚妹真是天下奇人……从前我以为造反的人都是穷乡僻壤的刁民,都是人间的渣滓,看来,不能二概而论啊。”
曾国藩冷笑一声:“自视上流的人群里,人之渣滓还少吗?”
章寿麟突然问:“这会不会影响曾大人今后对长毛手软?”
曾国藩捻须而笑道:“这是两回事,在人格上我敬重某个人,可在战场上仍然是死敌,何谈手软?”
他当然不手软,就在他刚刚进了安庆的署衙时,他得到了报告,他的最小的弟弟曾贞干从南京前线回来说:“疾疫在营中流行,太厉害了,每天都死人,鲍超营中,一天能抬出十多个死人。”曾国葆已改名曾贞干了。
曾国藩心急如焚,他说:“这样下去,你们何时才能发动攻势?等到长毛从苏浙一带调来重兵,你们不是要腹背受敌吗?老九有没有撤的意思?”
曾贞干说:“他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肯撤。”
曾国藩说:“老九总是急功近利。”
曾贞干说:“他让我来取两万两银子,他说,越是不景气,越要多发银子才行。”
曾国藩说:“我又不开钱庄,他只知道伸手要银子。”
曾贞干说:“大哥不想给吗?”
“银子又不是我的,本来是用于军饷的,怎么不给?”曾国藩说,“你要把好通安庆的水道,万一叫长毛切断了,你们可就完了。”
2。颖州城外葱翠的山,绵密的竹林,一弯小河围着小山环流而去。就在这座与半山庵相望的山坡上,堆起了陈玉成和曾晚妹的大坟。
仪美挎着一篮子鲜花来到墓前时,发现从上到下,已见不到一块黄土,全被鲜花铺满了。
仪美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一篮子鲜花也供奉在坟头,然后坐下去,她从怀里掏出那块她送给陈玉成的打簧表,这是她从陈玉成的遗体上找到的。此时她把打簧表挂在了墓碑上,她听到的表声是那么响亮……她扑在坟头呜呜咽咽痛哭起来。死,连接着天上人间,而她心中的佛祖却不能让她沟通那看不见的冥冥世界。
3。上海英国驻军海军司令部(一八六二年六月一日)海军司令正在召集部将开会,他说:“普鲁斯公使传达了女王和大英帝国的命令,我们必须马上结束我们对太平天国的中立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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