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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说:“王大人有请。”
说着请洪秀全从侧门入。洪秀全却站到了紧闭的中门台阶下,说:“我虽没有功名,也是经过县试、府试的读书人,岂容如此轻慢?叫你们的县太爷开中门来接!”
“这个……”师爷被洪秀全的气势震住了,呆了半晌,“这个我做不了主。”
在堂上的王烈听到了,只得下令:“开中门,请洪先生!”
中门吱吱呀呀启开,洪秀全迈步昂首而入,仍语带讥讽地说:“看起来,王大人从无鸿儒登门呀,这中门久不开启,门轴生锈,你听,多难听?”
4。县大堂上王烈离座拱手:“洪先生请坐。”
衙役上茶后,见洪秀全不坐,便问:“先生有站着的习惯吗?”
洪秀全说:“我是王大人的客,不是阶下囚,何故在大堂上谈话,难道你是要审我吗?那最好先下拘票。”
王烈突然变脸,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道:“你说对了。洪秀全你听着,本县正要通缉你呢,你识趣,送上门来,可算你自首。来人!”
堂上一呼,堂下百诺,衙役们发一声喊,持水火棍从两厢齐出,把洪秀全团团围住。
洪秀全毫无惧色,大笑起来。
王烈有点发毛,问:“你笑什么?”
洪秀全说:“我笑你是个不识时务的蠢材,大祸临头,尚且不知,反倒想欺世盗名。来吧,你不后海就抓我吧。我既敢上你的大堂,岂有胆怯之理?”
这一席话令王烈摸不着头脑,他毕竟心里有鬼,不得不软下来:“你不必色厉内茬……”
“这正该说你自己!”洪秀全平静地说,“还不屏退左右,听听我要说什么?”
王烈对刑名师爷挥挥手,刑名师爷带众衙役退了出去。
王烈又硬了起来:“本县倒要领教一下你有什么诡密之术!”
洪秀全把一张纸从袖中抖出,在眼前一亮,说:“我是给足下送这个来的。”
王烈打了个寒战。
洪秀全手一松,那张纸飘然落地。
王烈不得不屈尊哈腰拾在手上,他一看,手抖了起来,洪秀全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但马上王烈又恢复了常态:“你休想讹诈本县,这是何人敢冒本县手迹,栽赃于我?”说罢掷纸于地。
洪秀全冷笑道:“足下心里最明白。你与你的堂弟王基勾结不法劣绅工作新,居然蔑视朝廷,鱼肉乡里,走私鸦片。你给厘卡写的亲笔放行信,你如何能抵赖?
你方才看的,是抄本,你的真迹在我手上。你胆敢抓我,你的官也当到头了,我已预先吩咐停当,有人会拿着你的手令真迹到巡抚、桌司那里去出首。”
王烈的气焰荡然无存了,他呆了片刻,有气无力地否认道:“这是有人陷害本县……”
洪秀全说:“是抓我呢,还是请我到足下的书房去谈啊?”
王烈换成了礼贤下士的面孔:“先生不愧为能收罗上万教众之首领,果然异于常人。好吧,请先生到本县书房,总不辱没先生了吧?”
洪秀全说:“足下所作所为,早已辱没斯文了,但愿你尚不至于厚颜无耻。”
王烈一边被洪秀全所羞辱,一边没奈何地引他到书房去,并一迭声叫:“上好茶!上时鲜水果!”
5。县令王烈书房二人分宾主坐定,侍从上了茶果,纷纷退去。
王烈说:“先生胆子真大,尽管你百般威胁,本县仍可抓你,那时你百口莫辩,难道没想到这一层吗?”
“想到了。”洪秀全谈笑风生地说,“你看,你的书房里摆满了圣贤书。”他指了指一幅条屏道:“足下这不是录了老子的话吗?‘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对民、对官,皆如此。足下是代圣贤立言,代天子巡狩的父母官,想没想到,你头上也是天网恢恢呢?”
王烈被他奚落得十分狼狈,解嘲地说:“请品茶。先生很擅辞令啊。”
洪秀全喝了一口茶,先发制人地问:“大人能猜到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王烈点点头。
“好,明白人。”洪秀全说,“他所犯何罪?还要请教。”
王烈拿出一本他们伪造的小册子,递给洪秀全说:“在冯先生住处翻到了这个,一派反清边言,本县不好庇护。何况抓冯先生,本是劳中丞的指令。”
洪秀全随手翻翻那小册子,扔在了一旁:“造一本假书,就该造得像些。写这小册子的人连起码的上帝会的道理都不懂,居然说我洪秀全是上帝,这岂不是笑话?”
王烈说:“这且不论,这本《原道救世歌》总不是伪造的。”
洪秀全又接过来翻翻,说:“这是真的,有什么违法之处吗?”
王烈说:“劳中丞发下话来,说,他们拜的是什么上帝?纯是邪教,本县只知西洋人崇信上帝,怎么把洋人的神仙搬到我们这来了?这怎能不叫人疑心你们是在教唆民众与朝廷分庭抗礼呢?”
洪秀全笑笑,说:“贵县不是两榜出身吗?想也是读过经史的吧?”
王烈分明被他的傲慢口气激怒了,他说:“还轮不到先生来教训本县。本县自幼熟读经史百家,却不知有什么上帝。”
洪秀全一笑道:“读书而不求甚解者太多了,难怪时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来读书人的心并不在书上。”
王烈道:“你们所说的‘世道乖离,人心浇薄,所爱所憎,一出于私’,要人‘跳出邪魔之鬼门’,这不是劝人造反是什么?你说的这个上帝不是邪教又是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反对洋人用鸦片害我中华,你却从洋人手里弄来个上帝来愚弄百姓,先生能自圆其说吗?”
洪秀全又轻松自如地笑起来,似乎全不介意。
“你笑什么?”王烈说,“理屈词穷了吧?”
“我是笑你,”洪秀全说,“你是有功名的人,我却是个屡试不中的人,可我替你害臊,你读书远没有我上心。”
王烈的脸拉得老长,说:“我只要把冯云山一案上报,就一目了然了。”
“你未必敢把本案上报,”洪秀全仍面带笑容地说,“万一碰上有才情的上司,知道的比你多呢?先生岂不贻笑大方?”
王烈的脸一红一白,他说:“你且举出一二,我来听听,你是不是胡说?”
洪秀全喝了一口茶,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王烈说:“先生自然是读过《诗经》
的了八大雅。文王》不是有这样的诗句吗:”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示上帝,幸怀多福。‘这不是有上帝吗?“王烈一时没回过味来,在紧张思忖。
洪秀全又说:“《书经》先生也是在启蒙时必读的吧?你的老师不会不教你。
《汤誓》里有‘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之句,你不怕这上帝吗?”
王烈有点坐不住了。
洪秀全又接下去椰榆他:“《孟子》你一定读过,为官者都自称是孔孟弟子呀那么先师说‘惟日其助上帝宠之’,这上帝总不是我洪某人所造吧?”
王烈的脸色十分难堪,半晌才说:“巧言令色。洪先生,我不想难为你。不过我还是好言相劝,不要走邪门歪道,读书人本本分分以攻读为根本,求取功名是正事。你们读孔孟书,却到处啸众闹事,砸孔庙,令斯文扫地,这是很危险的。”
洪秀全说:“先生恰恰是被孔孟之书教坏的,才变得如此虚伪、贪婪,儒家推勘妖魔作怪,你知道吗?孔丘跪在天兄基督前再三讨饶,哀求不已,你们却仍执迷不悟。”
此语说得王烈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洪秀全站了起来,说:“我可以把冯云山接回去了吗?”
王烈愣了愣神:“你说什么?”
洪秀全说:“你没能指出拜上帝教的危害,朝廷也无禁令,你只有放人的理由,没有扣押他的理由。”
王烈说:“这个……本县不好擅专,还要申报劳中丞,想洪先生能够理解。”
洪秀全说:“怎样向劳巡抚申报,那是你这县太爷的事。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你不放人别怪我不讲交情。”
王烈惴惴不安地问:“倘本县放了人呢?”
“我会派人把你的手迹送还给你。”
王烈似乎放了心。
洪秀全站了起来要走,临行又用挖苦的口气说:“如果王大人想抓我,机不可失,现在还来得及,我一出了你的门,你后侮可来不及了。”
王烈笑笑:“先生多心了,我真想抓你,也不在此时下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
洪秀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倒像真话。王大人有长进。”又一阵大笑。
王烈喊:“送客。”自己送了出来。
师爷凑过来小声地问:“抓吗?”
王烈瞪了他一眼,师爷只好退下,这一切为洪秀全看见,反又轻蔑地笑了。
6。山路上洪宣娇陪着洪秀全走来。
洪宣娇说:“真吓死人了,没想到你又从虎口里出来了。”
洪秀全自得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是胸有成竹才闯去的。”
洪宣娇折了一茎草,在手中晃着,说:“看你这个高兴劲,冯云山表哥没事了?”
“用不到三天准放人。”洪秀全说。
“那大好了。”洪宣娇拍了几下巴掌,丛林中立刻跑出一些拿武器的人来,为首的是罗大纲、苏三娘等。
洪秀全说:“哈,你们是准备劫狱的吧?”
罗大纲说:“这是宣娇妹妹的主意。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马上把桂平县踏为平地。”
洪秀全笑笑:“杀鸡焉用牛刀?我只是舌战一腐儒罢了。”
苏三娘由衷地说:“洪先生真天神一样的人啊,逢凶化吉。”
“谢谢!”洪秀全不由得多看了苏三娘几眼,对她说,“上帝既派我来引导大家进人天堂,上帝必在暗中时时佑我。像苏三娘这样的人品,能让我日伴左右,也是上帝所赐呀。”
苏三娘不愿再对答下去,走过去与洪宣娇搭汕了。
罗大纲说:“杨秀清已传了话来,为了洪先生安全,不让你再回金田村,你就住在我们这里吧。”
洪秀全高兴地说:“求之不得。”
苏三娘却说:“过几天我们也要归过去了,这里远离教众,不便留洪先生。”
“你这人——”罗大纲不明白苏三娘何以这样说。
苏三娘给了他一个眼色,罗大纲虽不懂,却也没有再坚持。
洪宣娇说:“你去花洲山人村胡以晃那里吧,最安全。”
洪秀全点点头,说:“注意打探,冯云山一出来,马上送到山人村去。”
罗大纲有些信不过:“万一县太爷不放人呢?”
洪秀全说:“那你找我要人。”
7。崎岖山路上洪秀全和洪宣娇、罗大纲等人在翻越大山。从山上俯视,山峦密布如奔马,山上绿树重重叠叠,瀑布成群,只有一线小路从山岭中穿过。
洪秀全不禁驻足叹道:“紫荆山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洪宣娇说:“我查过浔州方志,上面可是说这里地僻而险,久为藏污纳垢之地。”
洪秀全以鞭敲马鞍朗声笑道:“那是贪官污吏写的方志。岂不知穷乡僻壤,民生维艰,百姓不堪欺压,揭竿而起,易成功,官府来围剿也不容易奏效。”他又伸出马鞭指着起伏的山峦和密林说:“你看这百岭千回的瘴病之乡,若藏他十万甲兵,能看得见吗?”
罗大纲说:“确有眼力,紫荆山虎势龙形,合该是我们的发祥地。”
洪秀全问:“你方才说杨秀清在干什么?”
洪宣娇说:“他在降童请神,几千教徒都去了。”
洪秀全皱起眉头,自语:“怎么弄这个?”言语之间流露出对这种民间巫术的反感。
洪宣娇说:“冯云山表哥一被抓起来,会众人心惶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