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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来找我干什么?”武三思盯着他的眼睛问。
郑愔说:“初见大王而哭,是因为大王就要身死族灭;次为大王而笑,是高兴大王终于遇见了我!”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亡命之徒!武三思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串冷笑。不过他忽然对这个叫郑愔的人产生了兴趣,很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郑愔接着说:“大王如今虽然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可五大臣手中依然握着宰相和将军的权力。他们的胆识和智谋非常人可及,所以当时废黜太后才会如同反掌。大王仔细想想,您拥有的力量与地位较之太后孰轻孰重?五大臣昼夜之中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大王的肉,不把武氏一族铲除殆尽不足以逞心快意。大王如果不马上除掉五大臣,则危殆不啻于朝露,而您却自以为稳如泰山,这正是郑愔替大王感到忧惧的地方啊!”
武三思笑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眼光很毒,确实一语道破了他的隐忧。
他决定收留这条丧家之犬。对于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你给他滴水之恩,他必定会报以涌泉。更何况,在即将与五大臣展开的较量中,他正需要这种机智而凶狠的鹰犬。
武三思站了起来,拍拍郑愔的肩膀,把他请到了府中的密室。当天夜里,他就从郑愔那里得到了许多中肯的建议。
数日后,郑愔便和崔湜一样当了中书舍人,从此成为武三思的得力鹰犬。
经过一番精心谋划,武三思终于出手了。
他入宫去见韦后,并和她一起游说皇帝:“五大臣依恃自己是复辟功臣,专权跋扈,已经对帝国构成了严重威胁,必须把他们除掉!”
李显问他有何良策。武三思说:“依微臣之见,对付他们最好的策略就是明升暗降,将他们封王,同时免除他们的宰相职务,表面上不失为对功臣的尊重,实际上剥夺他们的实权。”
李显深以为然。
五大臣的厄运就此降临。
这一年五月十六日,中宗忽然在朝会上宣布: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暐为博陵王,同时全部罢相,另外赐给他们黄金绸缎、雕鞍御马,规定每月一日及十五日进宫朝见,其余时间不必上朝。
五大臣带着悲哀和愤怒的神色面面相觑。可除了领旨谢恩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不久,崔玄暐第一个被逐出朝廷,贬为梁州(陕西汉中市)刺史。
这年秋天,八十一岁的张柬之意识到留在朝廷凶多吉少,于是主动上表请求回老家襄州(今湖北襄樊市)养病。中宗立即照准,让他当了挂名的襄州刺史,不主持州事,但仍可享受全额薪俸。
神龙二年(公元706年)春天,五大臣中剩下的三个也都被逐出了东都。敬晖贬为滑州(今河南滑县)刺史,桓彦范贬为洺州(今河北永年县东南)刺史,袁恕己贬为豫州(今河南汝南县)刺史。
随着五大臣的跨台,他们身后的功臣集团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首先罹难的是曾在政变中发挥关键作用的驸马都尉王同皎。
即便他贵为中宗的女婿,可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面前,身份、地位、功劳、亲情,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苍白如纸。
自从宫中传出武三思与韦后的秽乱丑闻,王同皎就深恶痛绝,到了五大臣被贬之后,唇亡齿寒的王同皎更是义愤填膺。每次和身边的人论及时政,王同皎总是怒形于色,出言无状。
有道是祸从口出,王同皎虽然只是躲在家中发发牢骚骂骂娘,可还是迅速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被两个住在他家里的朋友卖了。
出卖他的人是两个兄弟:老大就是唐朝著名诗人宋之问,老二叫宋之逊。
宋之问对律诗的定型有过重要贡献,其诗歌不仅名重当时,而且享誉后世。“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这一千古名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宋之问的诗品固然无可挑剔,只可惜他的人品大有问题。
他们兄弟原本是二张的党羽,神龙政变后被流放岭南,后来又悄悄逃回洛阳。王同皎同情他们,把他们收留在家中。没想到二宋为了重获失去的荣华富贵,竟然恩将仇报,把王同皎平日的言行全都记录下来,然后一纸告密状递到了武三思手里。
武三思知道王同皎贵为驸马,单凭这些牢骚话还不足以置他于死地,于是炮制了一桩谋反案,硬是把王同皎定成了死罪。王同皎随即被斩首,家产抄没。因为告密有功,宋之逊、宋之问兄弟旋即恢复京官身份,用朋友兼恩人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官袍和乌纱。
随后,武三思开始了全面的政治清洗,曾追随五大臣的那些政变功臣全部被视为逆党而遭到贬谪。从此,“三思令百官复修则天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贬谪流放),为五王所逐者复之(官复原职),大权尽归三思矣!”(《资治通鉴》卷二○八)
武三思轻而易举地扳倒了功臣集团。
神龙政变刚刚过去一年,帝国政坛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五大臣拼着身家性命换来的胜利果实彻底付诸东流。
这年春天,霏霏淫雨一直笼罩着东都洛阳,也打湿了许多朝臣山长水远的贬谪之路。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每天都有被贬官员的马车黯然驶过,没有人为他们送行,更没有人关心他们将去向何方。
这样的时节,道路两旁的梨花开得正艳。每一场风雨过后,总有一些初生的白色花瓣凄怆地离开枝头,纷纷委落于泥土之中,然后又被缓缓驶过的一辆辆马车轧得粉碎……
【五大臣之死】
曾几何时,张柬之等人信心满满地认为——武三思只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现在,武三思却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们——你们只是我掌中的玩偶!
在武三思眼中,如今的五大臣就是一群半死不活的耗子。他并不急于把他们一口吃掉,而是要慢慢玩弄,细细品尝那份复仇的快意。
这一年夏天,武三思唆使郑愔,指控五大臣与驸马都尉王同皎串通谋反。于是中宗再度下诏,剥夺了他们的封爵,并将张柬之贬为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司马,桓彦范贬为泷州(今广东罗定市南)司马,崔玄暐贬为白州(今广西博白县)司马,敬晖贬为崖州(今海南琼山市)司马,袁恕己贬为窦州(今广东信宜市南)司马。
武三思与韦后的龌龊私情已经成为朝野上下公开的秘密,可没有人知道中宗李显对此作何感想。
对于天子头上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满朝文武虽然也都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但是鉴于皇帝本人是自愿戴上的,所以也不便说什么,只好一个个假装色盲。
然而,当官的喜欢装色盲,并不意味着天下人也都成了瞎子。
有一个叫韦月将的读书人就忍不住站了出来,上书控告武三思秽乱后宫,而且必将作乱。李显被人公然指出了帽子的颜色,顿时恼羞成怒,下令将韦月将逮捕斩首。时任黄门侍郎的宋璟当即提出反对,表示应由司法部门进行审理。
李显一看到宋璟的奏章,越发暴跳如雷,连头巾都来不及裹好,趿拉着鞋子从寝殿的侧门跑了出来,怒斥宋璟说:“朕已下令将他斩首,为何还不执行?”
宋璟不慌不忙地说:“有人指控皇后和武三思有私情,陛下一句话也不问就把他杀了,臣恐天下人在背后议论。”于是坚持走司法程序,可李显坚决不同意。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宋璟忽然大声说:“必欲斩月将,请先斩臣!不然,臣终不敢奉诏。”(《资治通鉴》卷二○八)
宋璟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当初就曾经为了扳倒二张而与女皇武曌面折廷争,武皇一怒之下连下三道敕令,要把他支出朝廷,可硬骨头宋璟却公然违抗敕令,拒不奉诏,最后把武皇搞得没脾气,只好收回成命。
此刻,李显知道跟这个硬骨头死磕也不是办法,只好退了一步,把韦月将交给了御史台。左御史大夫苏珦等人有意保韦月将一命,就推说夏天执行斩刑违背天时,建议流放。李显没辙,便下令杖打韦月将,将其流放岭南。
但是韦月将终究没有逃过一死。
这年秋分一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负责看押韦月将的广州都督周仁轨就把他杀了。
即使有几个正直的大臣曲意回护,皇帝也只是让这个触逆龙鳞的人多活了一个夏天。
韦月将一案使宋璟不仅触怒了皇帝,也彻底得罪了武三思,所以没过多久,宋璟就被逐出了朝廷,贬为贝州(今河北清河县)代理刺史。
神龙二年秋天,武三思终于厌倦了猫玩耗子的游戏。
因为他在朝中的实质权力已经越来越大,所以他不免会担心——万一李显哪一天觉得他武三思的权力太大了,会不会重新起用五大臣,反过来制约他?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因此,只有把五大臣干掉,才能永绝后患。
但是,上次指控五大臣与王同皎串通谋反,皇帝也只是把他们贬到岭南而已,这说明皇帝还想留着他们。所以,要彻底翦除五大臣,就必须寻找更有力的借口。
这样的借口在哪呢?
苦思多日后,武三思的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初秋的一个清晨,天色熹微,霜露浓重,洛阳城南的洛水桥上忽然人头攒动。早起的行人们围着一张贴在墙上的传单驻足围观。看客们脸上的表情既神秘又兴奋,并且不停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当天,传单上的内容就在洛阳的坊间和街市上不胫而走,并迅速传进了皇宫。
中宗李显被刺激得暴跳如雷。
那张传单用一种绘声绘色的语调详细描述了韦后和武三思的种种淫乱情节,并且强烈要求废黜韦后。李显在暴怒中把一纸传单撕得粉碎,下令御史大夫李承嘉彻底追查此事。李承嘉是武三思的党羽,所以很快就呈上了调查结果,并提出判决意见:“这是张柬之等人搞的,表面上说要废黜皇后,实际上是企图谋反,请陛下将五人族诛!”
武三思笑了。
为了让这张传单起到它应有的效果,他可废了不少苦心。虽说是请人捉刀代笔,但具体的行文和细节当然少不了他这个当事人的修改和润色。为了促使皇帝早下决心,武三思一边让儿媳安乐公主进宫劝说李显,一边授意郑愔在朝会上死死咬住五大臣不放。李显遂下令司法部门结案。大理丞李朝隐表示:“张柬之等人未经调查审讯,不可随意诛杀。”武三思的党羽,另一名大理丞裴谈马上针锋相对地说:“张柬之等人应该族诛,不必调查审讯。”
李显考虑到五大臣手上有他御赐的免死铁券,于是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准许他们不死,但是终身流放:张柬之流放泷州(今广东罗定市南),桓彦范流放瀼州(今广西上思县),崔玄暐流放古州(今越南谅山市),敬晖流放琼州(今海南定安县),袁恕己流放环州(今广西环江县);五人的宗族子弟,凡年满十六岁以上者也全部流放岭南。
随后,办案有功的李承嘉加封金紫光禄大夫,进爵襄武郡公,裴谈升任刑部尚书。而那个不识时务的李朝隐则被贬为闻喜县令。
没能把五大臣彻底消灭,让武三思颇为不悦。当初靠出卖五大臣换取富贵的崔湜更是惶惶不安,于是向武三思献计:“张柬之等人不死,必将后患无穷,不如派人假传圣旨,把他们全部干掉。”
武三思问:“谁可以接这趟差使?”
崔湜随即推荐了一个叫周利贞的人。此人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