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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儿子说着话,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呷着香茗,鼻中嗅着花香,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尽情享受着这一份恬静、安逸与祥和。
然而,末日就在这一瞬间降临了。
死神就这样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地来到了武三思父子的面前。
武三思最初是听见一阵刺耳的喊杀声像潮水一样由远而近地漫了过来,紧接着,太子李重俊挥舞佩刀左劈右砍的画面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看见太子怒目圆睁,表情狰狞,身后紧跟着一群杀红了眼的禁军官兵。他们顺着后花园的那条碎石甬道飞快地向书房扑来。在甬道两侧,武府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仆倒在血泊中。武三思想喊,可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跑,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半步。而他的儿子武崇训也跟他一模一样,无比惊愕地张大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刹那间,凶神恶煞的太子就冲到了他们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武三思看见儿子武崇训的头颅瞬间飞离了身躯,一柱鲜红的血光立刻从肩膀中间的窟窿中喷射而出,一下子染红了武三思的目光……
这是武三思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的最后一幅图景。继而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李重俊和李多祚等人杀死武三思父子及亲党十余人后,又按计划杀回皇宫,率兵从肃章门斩关而入。肃章门是分隔“外朝”与“内廷”的一道重要宫门,一旦杀进这道门,就意味着政变的性质已经不仅是“清除奸党”,而是公然与皇帝为敌了。不管太子的主观目的为何,至少在客观上,他已经把皇帝和自己同时逼上了绝路。李重俊等人一路冲进内廷,沿途撞开多处殿阁,高喊着要逮捕上官婉儿。与此同时,李千里父子也率兵扑向右延明门,准备从这里攻入位于太极殿东侧的门下省,砍杀正在朝堂办公的宗楚客、纪处讷等武氏党羽。
上官婉儿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又听见宫人飞报,说变军口口声声要抓她,当即吓得面无人色。不过她毕竟在宫中多年,多少还是练就了一点临危不乱的定力,所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要想保住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皇帝皇后绑在一块。太子要是连皇帝也敢杀,那就只好跟着皇帝一起死;倘若太子不敢杀皇帝,那自己就能躲过这一劫。上官婉儿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飞快地冲向皇帝的寝殿。
此时,李显、韦后和安乐公主也已乱成一团(安乐公主昨夜恰好在宫中留宿,没有回家,所以侥幸躲过了刚才的那场屠杀)。当李显等人看见鬓发散乱的上官婉儿冲进来时,赶紧问她外面情形如何。上官婉儿一边喘息一边对着他们大喊:“太子是想先抓我,然后抓皇后,最后再抓皇上!”
李显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和鼻尖往外冒。
他断然不会想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太子居然会起兵造反!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只有逃命要紧。变军是从皇宫南边杀过来的,所以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北面的玄武门了。因为玄武门是禁军的屯驻地,可以调动部队阻遏变军,而且此门建于龙首原的余坡上,地势较高,站在城楼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宫城,便于观察形势,无疑是整个太极宫中最好的避难所。思虑及此,李显赶紧带着韦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在一群宦官宫女的簇拥下,仓惶跑到玄武门,立刻登上城楼,同时命右羽林大将军刘景仁率百余名士兵在城楼下护驾,结阵抵御变军。
李显前脚刚登上玄武门,太子和李多祚后脚就杀到了。面对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李重俊顿时犯了踌躇。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与皇帝开战的打算,所以他实在拿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办。迟疑了片刻,他只好下令士兵暂停进攻,等着看皇帝接下来会如何表态。
双方就这样在玄武门下对峙着。
这场政变走到了一个最微妙的关头。
太子的变军有三百多人,皇帝这边仓猝集结的士兵只有一百多人,如果太子一鼓作气,下令强攻,胜利多半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地停手了。
这显然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趁着太子这边犹豫的间隙,皇帝身边一个叫杨思勖的宦官意识到有机可乘,立刻向皇帝请命,主动要求下去攻击。一般的宦官都是苍白瘦弱之人,可这个杨思勖却与众不同,不仅身材魁梧,而且一脸勇武之色。李显大喜过望,当即首肯。杨思勖旋即冲下城楼,飞身上马,独自一人朝变军驰去。
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是一员勇将,此时担任变军的前锋将领。他眼见对方单枪匹马杀来,心中不禁冷笑,当即上前迎战。双方在阵前交手,三五个回合后,杨思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野呼利不知是计,挥刀便砍,杨思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立时将野呼利斩于马下。
凝神观战的两军士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高呼,只不过皇帝这边是高声欢呼,而太子那边却是一片惊呼。
变军人人骇异,士气顿时大挫。李重俊、李多祚和其他几个将领也都是满脸惊惶。
城楼上的李显一见杨思勖得手,马上抓住时机,倚着栏杆向变军士兵喊话:“你们都是朕的宿卫之士,何苦追随李多祚造反?只要你们斩杀叛贼,不必担心没有富贵!”
变军士兵面面相觑。
只犹豫了短短的一瞬间,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把刀枪转向了自己的将军们。
李多祚、李思冲、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当即被一部分倒戈的士兵乱刀砍杀。太子李重俊见大势已去,慌忙带着亲兵一百余人夺路而逃,其余的部众各自作鸟兽散。
一场胜利在望的政变,就这样功亏一篑。
太子李重俊的这路人马一败涂地,而成王李千里的那一路也不比他们幸运。
当李千里父子率兵进攻右延明门时,早有防备的宗楚客、纪处讷已经调集了二千余名禁军闭门拒守。双方展开激战。由于宗楚客一方占据城楼,居高临下,弓箭兵可以发挥很大的优势,而李千里一方则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只能变成对手的活靶子,所以他们很快就输了。李千里和儿子李禧双双阵亡,余众或死或降,行动彻底失败。
一百余名骑兵跟着太子李重俊狂奔出城,准备亡命终南山。可是,跟着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主子混,还有什么富贵和前途可言呢?
一路上,皇帝承诺富贵的那番话始终在他们的耳边回响。于是不断有人偷偷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往回跑。等到李重俊逃到鄠县(今陕西户县)附近的树林中时,身边只剩下最后的几名亲信。筋疲力竭的李重俊翻身下马,跌坐在一棵老树下,背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耷拉着脑袋,生平第一次感到呼吸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不会觉得困难了。
因为几名亲信已经拔出佩刀,正慢慢朝他逼近。几秒种后,他就永远也不需要呼吸了。
当李重俊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几把钢刀同时向他的头顶劈了下来……
李重俊输了,输得干干净净!不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还搭上了李多祚翁婿、李千里父子等一大帮人的性命。
他们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究其失败的原因,大致有以下三点:
第一,政变领导者的素质有问题。
表面上看,太子亲自领导政变,下面又有李多祚这样的前期政变功臣和军方高层将领,还有李千里这种老牌的李唐宗室亲王,其号召力和战斗力似乎都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先来看李重俊。他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年纪太轻,缺乏相应的人生阅历和政治历练,入主东宫的时间又太短(政变前一年七月刚被立为太子),而且东宫官属又大多是一些权贵子弟,根本没有德行和能力辅佐他,“唯以蹴鞠猥戏取狎于重俊,竟无调护之意”。(《旧唐书·中宗诸子传》)所以,李重俊在政治上其实是非常幼稚的。
再来看李多祚。虽然他是禁军的高级将领,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介武夫。尽管他在神龙政变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可那也要归功于张柬之等五大臣的谋划有方和调度得当。说白了,李多祚只是一把刀,好不好使的关键不在于刀,而在于使刀的人。碰上五大臣,李多祚就是一把屠龙刀;可碰到李重俊,他就只能是一把切菜刀。
最后来看李千里。他虽然是李唐宗室中硕果仅存的人物,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能力超群,让武曌舍不得杀他。恰恰相反,史称“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而李千里“偏躁无才”,加之善于谄媚武曌,“数献符瑞”(《资治通鉴》卷二○八),所以才逃过了那场灭顶之灾。此外,李千里虽然担任左金吾大将军,握有禁军兵权,但任职时间短(中宗复位时才被授予这个职务),因此难以真正获得将士的拥戴。
由上可知,无论是太子李重俊,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还是宗室亲王李千里,显然都缺乏成功的领导者所需的素质,尤其缺乏政变所需的谋略和政治智慧。所以从一开始,这场政变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进而言之,这场政变更像是一次单纯的军事行动,算不上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政变,因此无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产生任何积极的政治后果。
第二,政变缺乏合法性依据与有效的利益驱动。
由于领导者缺乏政治头脑,所以这场政变既没有提出煽动人心的政治口号,也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政治纲领,这就极大地制约了成功的可能性。
关于此,我们可以通过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看出来。太子和李多祚在征调三百余名羽林士兵时,居然不是由太子进行政治动员,也不是由李多祚下达军事命令,而是采用名不正言不顺的“矫诏(假传诏书)”手段!
如果李重俊稍微有点政治头脑,或者身边有得力的政治幕僚的话,那他绝不会采取这种愚蠢的“矫诏”方式,而会像历朝历代那些成功的政变者所做的那样——首先指出奸党(武氏一党)对朝政的危害,阐明此次行动的正义性,激发士兵的斗志和血性;其次许诺功名富贵,用利益来驱动人心;最后进行一定程度的威胁恐吓,宣称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倘有异心,立斩不赦等等。以李重俊的储君身份,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做这样一番动员,接着再让禁军长官李多祚出面,和官兵弟兄们套套近乎,说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煽情话,然后一人一大碗酒,指天为誓,歃血为盟,最后就可以激情澎湃地拿起刀枪,大义凛然地干革命去了。
假如政变是这样发动的,那么当他们在玄武门下与保护皇帝的军队对峙时,士兵们就不会轻易背叛。因为就当时的形势而言,太子这边的实力还是要比皇帝那边强得多。然而,变军士兵之所以听了皇帝李显的一句话就阵前倒戈,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太子和李多祚是以一纸伪造的诏书骗他们起来造反的,这就严重地削弱了他们的忠诚度和积极性。如果政变行动自始至终都很顺利,大家事后都有好处,那当然没话说;可当形势发生变化的时候,士兵们当然宁可听皇帝的,也不肯再为太子卖命。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听从“皇帝命令”才行动的,如今既然知道那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