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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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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面对李晟和马燧这两个平叛功臣,德宗常常有一种“尾大不掉”之忧;而面对德宗的百般猜忌,李晟和马燧则常常有一种“功高不赏”之惧。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就叫麻秆打狼两头怕!

如果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谁敢保证李晟和马燧不会迫于无奈、铤而走险呢?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步李怀光之后尘呢?

要想化解皇帝与功臣之间的紧张关系,避免灾难性的后果,李泌就必须以宰相的身份上场斡旋。

李泌知道,自己责无旁贷。

【李泌:一身系天下安危】

李晟自从回朝担任太尉之后,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活得比谁都小心。但是,他不惹麻烦,麻烦却还是要来惹他。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贞元三年夏天,长安坊间忽然传出谣言,说李晟的宅子中有一座大安园,大安园里有一座大安亭,大安亭四周有一片茂密的竹林,而李晟就在这片竹林里面藏着一支伏兵,打算一有机会就发动兵变。

面对造谣者如此惊人的想象力,李晟实在是哭笑不得。很快,他就把大安亭周围的竹林砍了个精光,连只老鼠都藏不住。

可问题在于,世人的想象力总是无穷的。即便李晟砍掉了竹林,别有用心的人依然可以散布其他谣言,比如说——你李晟的宅子那么大、房子那么多,难道不会在每个房间里都藏上几个士兵?

要是再碰上这样的谣言,李晟该怎么办?

莫非他要把家里的房子全都拆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为了终止别有用心之人的无穷想象,李泌在拜相的几天后,就跟李晟和马燧一同入宫去见德宗。李泌直言不讳地对德宗说:“陛下既然让我当这个宰相,我今天就跟陛下作个约定,可以吗?”

德宗说当然可以。

李泌说:“希望陛下不要加害功臣!臣蒙受陛下厚恩,才敢放胆直言。李晟和马燧有大功于国,却有人不断散布谣言,虽然陛下一定不会信,但我今天仍要当着他们的面提出来,为的是让他们不再疑惧。假如陛下有朝一日容不下他们二人,恐怕宿卫禁军和四方将帅都会扼腕愤怒、恐惧难安,那么朝野之乱就随时可能发生。身为人臣,能得到天子的信任是最重要的,官位倒在其次。臣在灵武的时候,什么官都没有,可宰相和将帅却都听命于臣;而陛下当初加授李怀光太尉之职,反而引起他的恐惧猜疑,最终引发了叛乱。这些都是陛下亲眼看到的。而今,李晟和马燧无论财产还是官位都已臻于极致,只要陛下坦诚相待,让他们感到身家性命均无可忧,他们必然会全心全意效忠社稷。倘若国家有难,就让他们挂帅出征;一旦天下太平,就命他们入朝参奉。如此一来,君臣之间便能和睦安宁。所以,臣希望陛下不要因两位大臣功高业伟就有所猜忌,而两位大臣也不要因为自己地位太高而心怀疑虑,则天下自然太平无事!”

听完这一席话,德宗李适诚恳地表示接受。

李晟和马燧也当场泣下,起身拜谢。

当初,李怀光之所以对国家和个人前途丧失了信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朝堂上有一个卢杞那样的宰相。而今天,李晟和马燧之所以没有成为李怀光第二,很大程度上则要归功于李泌这样的宰相。

自从李泌与德宗达成上述约定后,德宗和李晟、马燧的紧张关系就大为缓解了。

在后来的几年中,君臣之间基本上相安无事,李晟和马燧也总算保住了晚节,安然度过了富贵太平的晚年。贞元九年(公元793年),李晟去世,享年六十七岁,德宗为之辍朝五日,谥号“忠武”;贞元十一年(公元795年),马燧去世,享年七十岁,德宗为之辍朝四日,谥号“庄武”。

贞元三年八月,李泌刚刚化解了德宗与功臣之间的信任危机,一场新的危机就接踵而至了——德宗准备废黜太子李诵,另立舒王李谊。

太子李诵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被废掉?

他没有犯错,犯错的人是他的丈母娘——郜国大长公主(肃宗之女)。

丈母娘犯错,却要女婿买单,这是什么道理?

没道理。可是郜国大长公主犯的错实在太令人愤怒、太不可原谅,所以德宗李适自然就迁怒到了太子李诵身上。

那么,郜国大长公主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天子如此震怒呢?

首先,这位公主人老心不老,犯了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说难听点,就是偷男人了。

有唐一朝,胡风兴盛、观念开放,无论男女,在性观念上都很前卫,尤其是皇室贵族,在法定夫妻之外偶尔偷一偷腥,也算是家常便饭,不值得大惊小怪。可问题是,太子的这位丈母娘胃口太好,别人不过就是偷一两个,她却偷了一堆!

更糟糕的是,她要是偷一些社会上的无业青年,影响倒也不至于太坏;可老公主的品味比较高,偷的居然都是朝廷命官,光职务和姓名数得着的就有这么些个:太子詹事李升、蜀州别驾萧鼎、彭州司马李万、丰阳县令韦恪,等等。

一群风华正茂、前程似锦的青年官员,成天出入公主宅邸,专干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这个社会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既然郜国公主偷的都是朝廷命官,人们仔细一想,就发现不仅是生活作风问题了,而是有从事权色交易、腐蚀国家干部的嫌疑。要知道,这些官员家里都有贤妻美妾,凭什么来伺候你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说白了,还不就因为你身份特殊、手眼通天,人家想通过性贿赂换取仕途上的好处吗?

换句话说,如果是普通的贵族妇女,老百姓顶多把你的绯闻拿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而已,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郜国大长公主毕竟是天子的姑母兼亲家,不仅做什么事都容易被人上纲上线,而且肯定会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

由于天子李适对这个姑母兼亲家一直恩礼甚厚,别的皇亲国戚早就眼红死了,一直想抓她的小辫子。现在可好,郜国公主居然为老不尊,跟一帮家有妻室的朝廷命官勾搭成奸,严重败坏社会风气和朝廷纲纪,这不是往皇室和天子的脸上抹黑吗?大伙还能饶得了你?

为了一举扳倒郜国公主,皇亲国戚们不仅针对她的私生活问题整了一份黑材料,还派遣耳目打入公主府邸,千方百计搜集其他罪证,于是很快就抓住了一个比作风问题严重百倍的问题——厌胜。

这回,郜国大长公主死定了!

所谓厌胜,也称巫蛊,说穿了就是诅咒。通常是针对比自己年长或位尊的人,刻一个人形木头或把形象画在纸上,一天到晚画圈圈诅咒这个人,直到将其咒死为止。

郜国公主搞厌胜,对象会是什么人呢?她父亲肃宗早死了,所以“年长”这一项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比她“位尊”的人物了。

那么,被公主诅咒的这位尊贵人物会是谁呢?

傻瓜也知道,就是当今天子李适。

郜国公主为什么要诅咒天子?

很简单,天子一死,太子就继位为帝,到那时候,郜国公主就是皇帝的丈母娘了,不就更能为所欲为了吗?别说找一堆情夫,就是一天换一个,估计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就这样,皇亲国戚们抓住郜国公主“性交易”和“搞厌胜”这两项罪名,立刻联名上表,向德宗告了御状。

德宗见表,不禁勃然大怒。

“妖妄莫甚於巫蛊,罪恶莫逾於奸乱!”(《全唐文》卷五十四《郜国大长公主别馆安置敕》)郜国公主一下就犯了两大死罪,岂能轻易饶恕!

德宗第一时间就把郜国公主抓到皇宫里面软禁了,而且把太子叫到跟前,不分青红皂白地臭骂了一通。

太子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状况。

本来,老丈母娘偷男人,根本不关他什么事,可要是被定性为“权色交易”,那就关他的事了——毕竟老公主手里没权,想要跟那些年轻帅哥搞交易,当然要让太子在官场上给这些人开绿灯了。

此外,丈母娘搞厌胜,虽然太子主观上并不知情,可这件事客观上却能帮太子早日夺取大位,这当然就触痛德宗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了,而且也把太子逼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地步。

太子李诵想来想去,没有办法了,只好主动提出跟太子妃萧氏离婚,从此跟这对倒霉的母女划清界限。然而,德宗对太子的这个表态却远远不满意。他现在心里最强烈的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小子废了!

当然,废立太子是社稷大事,所以德宗不能说废就废,必须跟宰相李泌商量。

德宗把李泌找来,把事情跟他说了,然后说:“舒王现在已经长大了,孝顺友爱,温良仁厚,朕打算立他为太子。”

李泌大为惊愕:“何至于是!陛下只有一个儿子(德宗共有十一子,但只有李诵是嫡子),怎么可以一旦疑之,就废子立侄呢?这太欠考虑了!”

德宗一听“废子立侄”这四个字,顿时恼羞成怒:“放肆!你为何离间我们父子?谁告诉你舒王是朕的侄儿?”

“陛下息怒。”李泌不慌不忙地说,“是陛下您亲口告诉臣的。大历初年,陛下有一天曾对臣说:‘今日得数子。’臣问您怎么回事,您说:‘我弟弟李邈早逝,皇上让我抚养他那几个孩子。’陛下,您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疑忌,更何况是侄子?舒王虽然仁孝,但若是立他,从现在开始陛下只有自己努力,恐怕不能指望他的孝顺了!”

李泌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倘若皇上您猜忌刻薄的性格不加收敛,再孝顺的太子迟早也会被您废掉!

当臣子的敢这么跟皇帝说话,可以称得上是犯上忤逆了。然而李泌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眼前根本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

德宗这次没有翻脸,而是阴森森地盯着李泌,一字一顿地说:“你难道不爱惜你的家族么?”

这显然是赤裸裸的恐吓了。

李泌平静地说:“臣正因为爱惜自己的家族,才不敢不尽言。倘若臣畏惧陛下的盛怒而屈从,陛下明天一后悔,肯定会怪臣说:‘我让你独任宰相(此时柳浑已罢相),你却不力谏,以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的儿子!’臣老了,衰躯残年死不足惜,只怕臣的儿子蒙冤而死,让臣的侄儿继承香火,不知臣在九泉之下能否得享祭祀!”

说完,李泌情不自禁,泫然泣下。

李泌最后这一句,实际上还是拐着弯儿在劝谏。德宗当然听懂了。他凄然长叹,眼中也是泪光闪烁。许久,才有气无力地问:“事已如此,朕该当如何?”

“此乃社稷大事,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臣本以为陛下圣德广大,没想到陛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能信任。臣今日斗胆直言,不敢有丝毫避讳。自古以来,未有父子相猜而不亡国覆家者。陛下可曾记得,肃宗灵武时期,建宁王李倓(肃宗第三子)因何被诛?”

德宗怅然道:“建宁叔实在是冤枉,只怪肃宗性情太过急躁,而且谗毁者的阴谋也太歹毒了!”

李泌诚恳地说:“臣当初就是因为建宁王的缘故,坚决辞让宰相职位,并发誓不再侍奉天子左右,不幸今天又做了陛下的宰相,又碰见这样的事情。臣在灵武时期,承受肃宗的恩宠和信任最深,却不敢对建宁之冤提半个字,直到临走之前,才敢向肃宗谈起,肃宗也因之悔恨泣下。自建宁王冤死后,先帝(代宗)常怀危惧,臣曾向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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