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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在身,刀枪在手,如临大敌一般。幸有范都尉带领,换了别人,谁也不敢带生人进出。
快近地宫入口,早有士兵报知陈校尉。听说是范都尉,他心中就有几分别扭,但人家是上司,不能不出门相迎。
寒暄中,范都尉把高渐离作了介绍:
“闻今日地宫里层工程竣工,我特来看看。这位是乐府令高大人,因寻找两个失踪的乐工,特来查找,望陈校尉相助一臂。”
陈校尉听了心中一惊,好大胆的范勒,竟敢带生人进地宫找人,此事若是报知阎大人,定叫你吃官司。到那时,你那都尉就是我的了。想到这里,脸一沉,便要发作。但他又立刻忍住,倘若变脸告发了他,他岂不把我克扣军粮的事捅出来?还是先看一看再说。于是立刻变回笑脸,谦恭地说:
“欢迎范大人到敞处视察。至于高大人要找人,请把名字说出来,我叫文案去查。”
高渐离说了姓名。不一会,文案禀告说并无此二人。
高渐离提出要去地宫工地上看看,陈校尉则吞吞吐吐,不作回答。
范都尉是个急性人,见陈校尉碍难,便站起来说:
“这样,我陪高大人进去一趟,你看放心不?”
“有范大人在,好办,好办,请,请……”
于是范都尉、高渐离在前,陈校尉从旁相陪,后面还跟了两个随从,一并进入地宫。
这时,陈校尉肚里正酝酿着一个恶毒的计划。
说是地宫,只不过是在大山里挖的洞,只是那洞又高又大,一进又一进,一〃奇〃书〃网…Q'i's'u'u'。'C'o'm〃层接一层,每进每层又有若干间,都有道路相连。范都尉一行走进最里一层时,只见里面灯火明亮,四壁生辉,有无数工人在里面劳作,进行最后的装饰和打磨。
高渐离专拣人多的地方去,一一对他们仔细辨认,却未见有乐工的影子。
这时,陪同他们走进地宫的陈校尉叫过身边一个随从低声吩咐说:“你先给二位大人带路,我去这边有点事要办。”说罢便拐进另一个门里去了。
这范都尉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转眼见没了陈校尉,便觉不妙,连忙上前拉住还在里厅找乐工的高渐离,说一声:“快随我来1便飞快顺着进来的通道向外跑。这时,前面那两扇门正在慢慢合拢。当他们刚刚从门缝中挤出去时,两扇门重重地碰了一声便无丝严隙地合拢了,吓得二人惊叹道:“好险1直到这时,高渐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慌慌张张走出地宫的陈校尉这时正坐在太师椅上喘气,他感到自己心跳太紧,尤其是他那按动关闭石门机关的手老是不住地发抖。说实在话,他不在乎里面那几百囚徒,他是怕那个范都尉,他厉害着哩!万一让他跑出来了,那就糟了。但是不可能,他跑不掉,因为他并不知道今天要封门。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是昨天晚上才从阎大人那里领到的命令。不过,不过也怕万一。其实,万一也不怕,我可以假装不知道。或者,以“你擅自带生人入宫该当何罪”来堵他的嘴……想到这里,陈校尉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可是,当他猛抬头看见范都尉和高渐离双双站在门口笑眯眯望着他时,他的心跳立刻加剧,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陈校尉倒提前出来了,也不通知一声。”范都尉大步上前,愤怒地对陈校尉说。
“这,这……卑职因为有事,提前走了一步……”
“那,门是谁封的?”范都尉眼里闪着火光。
“什么,什么门?”
“你别装蒜了!你可知道,谋害上司、暗算朝廷命官,应是何罪?”范都尉进一步问。
“还有,活埋几百号罪犯,其罪也不轻。”高渐离也忍不住说。
陈校尉自知掩盖不住,便冷笑一声说:
“封闭宫门是上司的命令,我奉命行事;至于二位嘛,擅自闯入地宫禁区,恐怕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罪吧?”
“哼,你想要挟?那是徒劳1范都尉步步紧逼地说:“你意在谋害本官和朝廷命官,不想却活埋了几百名囚犯。而今,又想嫁祸于上司,岂不罪上加罪?”
陈校尉听了辩解道:
“我是奉咸阳令阎大……”刚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又改口说:“说不定是大王的意思……”
“好,你既然说是阎大人的命令,还说是大王的意思,那我倒要去问个明白……”范都尉说罢,扭头就走,高渐离也一同走了出去。
陈校尉心想坏了,这种活埋囚犯的缺德事莫说阎乐不认帐,就是大王也不会认帐,到头来不全落在我头上?想着,便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快蹿了出去,对着二人的背影喊道:
“二位大人请留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二人被请回后,安排上座,献上香茗,陈校尉恭恭敬敬走到二人面前拱手谢罪道:
“小人罪该万死,冒犯了二位大人,万望二位大人高抬贵手,饶小人这一次。以后,小人在范大人面前虚心求教,俯首听命,从此作犬马,供大人驱使。您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再造爹娘;至于高大人这里,小人再再赎罪。高大人要找的两个乐工,我倒知道些消息,说是阿房宫乐队新近添了两个鼓瑟吹竽的高手,想必就是高大人寻找的那两个人。请大人去看了便知……”
高渐离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忙问道:
“你听谁说的?”
“是前日与乐队管事太监喝酒时听他讲的,他叫我不对外人说。”
高渐离一听“鼓瑟吹竽”,就知道一定是那两个失踪的乐工。一时高兴,竟忘了刚才的惊险,说道:
“你提供了这个消息,也算是赔罪之举,且饶恕你这一次……”
“谢大人宽恩。”陈校尉忙向高渐离打躬作揖。
“且慢1范都尉抢过话来,指着陈校尉的鼻子说:“你这个小人,平日仗势作威作福,目中无人。今日行事,心肠歹毒,竟要借机谋杀本官,还祸及高大人。幸好上天有眼,未让你毒计得逞,但却闷死无数囚徒。事后,你还狡赖,嫁祸于阎大人,乃至秦王,真是罪大恶极。今日暂且记下这笔帐,以后你若不改悔,再碰到我手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谢大人教诲,谢大人宽恩,小人从此再不敢作恶……”陈校尉连连躬身作揖,卑谦之至。
从地宫出来后,二人直奔阿房宫乐队,果然在里面找到那两个乐工。只是找到时,二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而且,两人都被强迫受了宫刑,成了太监。
一次可怕的阿房宫之行,把高渐离的情绪降到最低点,他觉着自己好像成了那被压在柱头底下的乌龟;成了那即将被推入虎圈的绵羊;成了那被活埋在地宫城的囚犯。可是他不甘就范,不甘沉默,他要挣扎,要倾吐,要长长出口气。他曾满怀希望地要把自己所见所闻向丞相李斯倾诉,可他竟然是那样一个人。可惜了我那么多年对他的崇拜,对他的期望。
现在,他想到的唯有她,他的华阳。他要向她哭泣,向她吐露,让她用她那柔软的小手把他的伤口抚平。
………………………………………………
第二十章生命的圆圈
王翦从咸阳出发,东征灭楚,北上伐齐,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咸阳。他感到转这一圈的收获还不在于立下了赫赫战功,而在于经历了一次生命的升华。
王翦大军攻下楚国郢都后,将俘获的楚王负刍,连同从宫中选出的上千美女和缴获的大量金银珠宝珍贵古玩,派得力部下押送去咸阳献给秦王。他自己则暂留郢都,等秦王的诏书一到,他就可班师回朝了。
在王翦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来没有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快活、有滋有味。他把楚王宫作为自己的帅府,从宫里选了百名美女专门伺候自己。白天,有赴不完的宴会;夜晚,有江南美女相伴。一概军机要务通通交给儿子王贲代为处理,只有重大事情才向他请示。
可是他晚上仍睡不好觉,因为楚国残余势力活动猖獗,郢都乱情复杂,治安状况不佳,盗匪横行,民心浮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谣言到处流传。
王翦巴望早些离开这里,回到他家乡频阳东乡的军事堡垒中去,只有在那里他才感到踏实。
“王贲,回咸阳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吗?”王翦叫来儿子问。
这话最近他已问过不知多少次了,但王贲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父帅,准备工作早已做好了,班师回朝的行军路线、各路兵马前兵次序,一路上的车船骡马交通工具,以及粮食辎重补给等等,全部准备就绪。只待父帅一声令下,就立即出发……”
“我专用的那二十部车子,你也准备好了吗?”
王贲恰恰没有把那二十部车子准备好,不是他找不到,而是他故意怠慢。他知道父亲是想把那些美女全带回去,可是,临行前母亲有过交待,叫把父亲看着点……他实在为难,便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正在准备哩。”
“要抓紧,不要误了我的事。”
“是。”
这天,王翦正在后花园与美女们下棋,忽听门上来报:
“大王特使到,请大人接诏。”
王翦心中一喜,对身边的美女们说:
“你们快作准备,明天跟我回咸阳。”
说罢,快步走到前厅会见特使。那特使展出秦王的诏书逐字逐句念着。
开头,照例是一摞高帽子,王翦听了还舒服。但他最关心的那关键几句却是:
“……任命王翦为伐齐主帅,率军即日起程北上,攻下临淄,完成统一,朕在阿房宫设宴候将军班师回朝……”
好个嬴政,原来说得好好的,拿下郢都就回朝,现在又叫去伐齐。越想王翦越气,连后面对他表扬,对他奖励,对他保证兑现所许的那些话他都没心思听。都是屁话,专拣好听的说,无外乎再叫我去拼命,难道不知道我已七十?把老命拼掉了,什么金钱,地位,美女,对我何用?
草草应付了特使几句,王翦便回到内厅,在一群女人陪同下生气去了。
一连生了半个月的气,王贲觉得父亲太过分,便问道:
“父帅,秦王派来的特使还等您的回信哩,问出师伐齐选在哪一天?”
“现在已是秋末,去北方代齐,越走越冷,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说。”
王贲不敢再问。
又隔了几日,秦王特使登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加上其他将领劝说,王翦才勉强答应就近选个日子起程挥师北上。
齐国本是战国时的大国,占地数千里,拥兵几十万,听说王翦灭了楚国,又领大军来伐齐,全国上下一片惊慌。齐王田建忙召集朝廷文武大臣开会讨论对策。
齐王坐在御椅上,对济济一堂的官员们说道:
“据报,秦王命王翦率军前来攻我大齐,形势十分严峻。望各位大臣发表意见,献出良策,保我大齐能渡过这次危难。”
齐王讲完,殿下一片沉默,不见有人出列对话。
齐王有些生气。平日,一个个口若悬河,定国安邦之策一套又一套说个没完,怎么到紧要时候了,反倒不开腔了?他又接着说:“现在是国家生死存亡关头,各位都是朝廷要员,关键时刻还要靠大家拿出办法帮寡人分忧哩,怎么不讲话了?”
仍然是一片沉默,连殿外旗竿上那面大旗被吹得响都能听见。
正在殿上君臣感到难堪与尴尬时,忽见班列中站出一位相貌堂堂、脸色油亮的中年人。
顿时人们的目光都向他集中,“即墨大夫1大家不约而同地念着他的名字。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是一个敢说敢干、有头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