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高,你将和卢生等人串通欺君之事痛快招来。〃蒙毅说话相当客气。
在说话中,他用手环指了一下所有刑具,含蓄地说:
“这些东西,都是你设计制作而用在后宫人员身上的,构造之巧连廷尉刑具都自叹不如,你自己应该知道厉害。”
赵高当然知道厉害,在他手下用刑致死,或是熬刑不过设法自尽的人,并不止嬴取一个。他知道以他养尊处优惯了的单薄身体,任何一样刑具都会送掉他的命。
因此他心一横,决定什么话都和盘托出。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用两只戴着手铐的手,擦拭着眼泪:
“蒙大人什么都用不着问了,一切我都承认,只有一样要蒙大人开恩的是,将来呈奏我的口供时,请将我这样做的动机详细明白转呈主上。”
“本廷尉也非常奇怪,以你目前的权势地位,要什么会没有?偏偏要和这些术士串通欺骗主上。〃蒙毅说。
“其实犯官也是一片苦心,为了主上好。〃赵高泪如泉涌地哽咽着说。
“你有什么解释,本廷尉会一字不漏转奏主上。”
“当年主上泰山封禅后,就一心想求长生不老,后来正好有徐巿向我进言,他到过海外仙岛,犯官心中虽然也有所怀疑,但见到主上日夜不安的样子,为了想求主上心安,所以将徐巿推荐给主上。”
“那徐巿滞留海外不归,甚至将家眷偷偷接走,却又派家仆来与你联络,你又作何解释?”
“徐巿因找不到仙岛,所以数年不敢归来;派家仆联络,只是要犯官在主上面前代为说情,言他找到'青泉之泉'就立即回来。同时他要这名家仆传言,所以找不到仙岛,乃是每逢快接近仙岛时,就会有水怪从中作梗,因此要想找到仙岛,就必须先找到能制伏这些水怪的能人。〃赵高口才很好,说来头头是道。
“那卢生之事你又作何解释呢?〃前一件事蒙毅似乎完全为他所说服。
“自皇后去世,主上一直闷闷不乐,龙体日益清瘦,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是后宫人人都知道的事。犯官看这样下去,主上身体一定会衰弱,国事也会因此荒废无人治理。恰巧卢生有次闲话,说他曾从西域异人习得催眠术,可以将人催眠到半醒半睡状态,而催眠者就能左右被催眠者的意志。为了缓和主上思念皇后之苦,所以犯官和卢生就商议这次的行动。我做这两件事本意都是为主上好,蒙大人开恩,在主上面前多加开脱。赵高不死,定当粉身回报,即使不能挽回,赵高在阴间也会结草以报!”
说完话,赵高满脸泪痕,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很快前额就血流如注。
蒙毅没有什么好再问的,就使赵高还押,单独囚禁在先前宫人集体自杀的空室里,再继续审问其他的人。
赵高虽然没受到一点刑法,但单独关在这样空旷的大石室里,除了草堆没有任何卧具,冷得牙齿打颤,双手抱头蜷伏在草堆里面。
他鼻子还闻得到尸臭味,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那些人披头散发,嘴边还挂着血丝向他索命。带头最凶猛的是那个小郎中,他张开没有舌头的血盆大嘴要咬他的头。
他又冷又饿,又倦又困,却是不敢闭上眼睛,实在支持不了而睡着时,立刻就为各种恶梦吓得惊叫醒来。
这几夜的经验使他养成以后常做恶梦的习惯。
11
始皇在南书房接见廷尉蒙毅,听取赵高案结案情形,幼公主侍坐。禀奏完案情及赵高的解释后,蒙毅说:
“按律赵高当灭族,诸生应处死,但赵高所解释并不是没有道理,念在他本意不恶,还请陛下宽恕。”
“朕倒是头次见到这种怪事,廷尉为犯人求情!〃始皇笑着说:“但你可曾想到,赵高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这次你不管判他什么罪,他将来都会报复。”
“蒙毅是以事论事,赵高行为当诛,但存心可悯,〃蒙毅争辩说:“而且他知道臣是奉命行事,又在帮他说情,他怎会转而恨臣?”
“不可,赵高是条毒蛇,只要碰到他,他咬人是本性,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处死他,免灭族。〃始皇语气坚决地说。
蒙毅还想再争,却看到幼公主在向他使眼色,他一时会不过意来,幼公主开口说话:
“蒙大哥,你就照陛下的意思办理。按理说,赵高是陛下儿时的玩伴,又是胡亥公子的师傅,陛下与赵高的关系,比你和赵高的关系亲密得多,陛下如此决定,当然自有他的深思。”
“到底还是幼公主明理。〃始皇夸奖一句。
蒙毅不便再说什么,始皇正想跟他谈别的事,幼公主突然又说:
“父皇,儿臣在上苑栽上几株异种花,不知道名字,听闻蒙大哥是园艺专家,儿臣想带他去看看。”
“好吧,〃始皇答应:“朕还要和蒙毅商量正事,早去早回!”
蒙毅满头雾水的跟着幼公主出到外面,才抱怨她说:
“我和陛下正在谈正事,你为什么这般孩子气?”
“你不是想救赵高吗?”
“是啊,这跟你拉我出来有什么关系?〃蒙毅还是不懂。
“看赵高那副讨厌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救他?”
“这不是讨不讨厌,而是理应如此。第一,他做这件事的本意不坏,第二、他父亲曾为庄襄王替死,杀了他,主上日后也会后悔。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动谏?〃蒙毅叹口气说。
“第一、以你的身份,你阻谏不了父皇,弄不好还会受罚,”幼公主学蒙毅说话的口气:“第二、据我所知,救赵高的有力人士就快到了,你留在那里反而误事!”
“是李斯?〃蒙毅问。
“李斯在父皇面前说话的力量还不如你,当然另有别人,”幼公主叹口气说:“其实像赵高这种人死一百个也不嫌多,你知道吗?据宫中有人告诉我,那天泄密给李斯的人就是赵高本人,他和李斯本来就是狼狈为奸的老搭档,朝里宫中,互通声气,一下害死这么多人!”
“死无对证,主上既然不愿追究,我也不愿为此兴大狱。〃蒙毅也叹了口气。
正说话间,只见公子胡亥带着两个老妇人来了,其中一个更是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
“这两个老妇人是谁?〃蒙毅大为吃惊:“竟敢在宫中哭闹,而且没有人管!”
“这两个人你不熟,可是后宫的人都怕她们,来头可比你要大多了。〃幼公主笑着说。
“那会是谁?”
“跟在胡亥后面的是父皇的奶娘,披头散发、哭着撒泼的是赵高的老娘,她可也是自小抱着父皇的。〃幼公主脸上浮起顽皮的微笑。
“难怪你要借口将我拉出来。〃蒙毅恍然大悟。
“你留在那里,父皇和你都会很尴尬,〃公主忽然又正色地说:“你到底想不想救赵高?想救的话,你在外面呆一会,让我助他老娘一臂之力;不想救,我们就到上苑去赏花。没有骗你,的确有几株我不知名的异种花开了。”
蒙毅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幼公主叹了口气说:
“明知道是毒蛇,可是没犯着你,就不忍心打死它,你存心太仁厚,怎么当廷尉!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12
幼公主进得南书房,就看到一幕感人的场面。
始皇坐在书案,神色不安,口中连连喊着:
“赵妈,奶娘,并不是朕不通融,而是赵高犯了国法,理当治罪。”
奶娘则跪在一旁,口中喃喃有词:
“陛下,就念在赵高小的时候,样样让着你,事事都护着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赵高的老娘则是一言不发,只顾磕头,额头鲜血涔涔而下。
始皇瞪了胡亥一眼,意思是怪他不该找这个麻烦。胡亥低下头,装着看不见。
始皇看到幼公主进来,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忙问她说:
“蒙毅呢?朕和他还有重要公务要谈。”
幼公主行礼说:
“他正在帮儿臣鉴别几株花,恐怕还得等一会儿才会来。”接着,她又装得不认识这两个老妇人的样子,站到胡亥身旁,细声地问胡亥:“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胡亥只望了望始皇,没有答话。
“哦,你还没见过?这一位是朕的奶娘,另一位是赵高的母亲,现都居住在长安,她们是为了赵高的事求情。〃始皇淡然地说。”
“哦,这位大娘好可怜,额头流血流成这个样子,还要叩头,痛不痛啊?〃幼公主装出和她年龄相称的天真娇憨,再偷偷看始皇一眼,看到始皇脸上已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她熟知始皇的脾气,这表示他开始有了反应。
果然,始皇向侍立在两旁的近侍说:
“去上苑把蒙廷尉找来,另外将这两位大娘请出宫去!”
近侍一声〃遵命!〃,就要执行,幼公主制止他们,一面向始皇说:
“启奏父皇,蒙大哥现在弄得满身是泥,仪容不整,如何来见父皇?等他整理好,他自会回来。至于这两位大娘,就交给儿臣处理吧!也许比较方便些。”
始皇看到她肯接这两个烫手山芋,当然高兴地准了,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个鬼灵精的女孩,如何处理这个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问题。
奶娘一听始皇要赶她们出宫,伤心得大哭起来,紧皱着布满皱纹的眉头,也跟着磕起头来,嘴里还嚷着始皇的小名:
“赵哥儿,你不能这样,求求你,千万不能杀赵高,他可是陪你从小玩到大,一直在伺候你的人,他对你始终是忠心耿耿的。再说,他父亲替先王死了,只留下这半条根!赵哥儿,你就行行好吧!”
赵高的老娘听到她的话,更是悲从中来,放声痛哭,头磕得更勤了,鲜红的血迹染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显得恐怖吓人。
侍立一旁的近侍都垂下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胡亥也随着跪了下来,可是他知道始皇的脾气,不敢说任何话。
两颗满是白发的头越磕越快,一起一伏,就像两道白色浪花,两个老妇人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还加上奶娘的大声哭喊:
“赵哥儿,行行好,赵哥儿,行行好!”
始皇眉头紧皱,额头中间那根青筋直跳,似乎已忍耐不住,就要大发雷霆。
幼公主却明白最后一击的时刻到了,她走到两位老妇人中间,一只手拉一个,不让她们再磕下去,她先向赵高的母亲说:
“主上现在这样大了,自有他的主张,再不是你抱着帮他把屎、把尿的小时候那样听话了,再说赵高已被阉了,又不能传宗接代,你真想不通,还要为他守这么多年的寡!”
听到她这样说,赵母更大声哭号起来,像头受伤的母狼。
接着她又转向奶娘说:
“奶娘,你这样大的年纪了,还是这样不懂事,你自认为主上样样都会听你的?现在主上可不需要再吃你的奶,而且你也已经没有奶可以给他吃了!”
奶娘反而停止了哭,两眼看着始皇,泪如泉涌。她哽咽着对始皇说:
“赵哥儿,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来,这多年来,我从来没请求过你任何事,这次我只当是你和赵高的私事,他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们小时候还不是骗来骗去,想不到是犯国法的事,奶娘冒犯了你,让你为难!〃说完话,她又跪下叩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始皇突然暴怒,两手一挥,书案上的竹简纷纷落地。
他站起来,向幼公主大吼:
“你去告诉蒙毅,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有人再来烦朕就好!”
“好了,没事了!〃幼公主安慰两位不知所措的老妇人说:现在走,正是时候。”
幼公主心细,她看到始皇的眼睛竟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