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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李秀成统兵十万,三年后又率师六万,两度进犯上海,均被击退。经过这三次战役,帮会势力在上海开始滋长,迄至清末民初,件由地下而趋于公开,他们的首领,一方面俨然为地方绅士,民众领袖,另一方面,同时也为了培植势力暨供养徒众,从事各式各样的敛财勾当;而其中最重要的两门,厥为「赌」与「土」。
黄金荣和杜月笙,以及后来加入的张啸林,这三位上海大亨,在这一段历史嬗变中,促成了两项关键重大的事项:一是捕房势力与帮会的结合,一是推进「赌」与「土」的事业使它们成为世界上史无前例的庞大黑色组织。
神秘怪案层出不穷
他们是这样开始的—先说「土」。
黄金荣在法租房里,一向以兜得转,吃得开,破案最快而著名,有一阵,他为一连串的「黑吃黑」、「抢土」、「窝里反」、「火并私鬪」的神秘恐布案件,闹得头昏眼花,束手无策。由于法国租界当局对他逼得太紧,他极其苦恼,唯恐影响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这一连串的神秘怪案,全都由于鸦片烟引起,帮会里有三山五岳的好汉,五湖四海的英雄,他们生逢乱世,崛起于里曛洌松睿辉袢魏问侄危仿粞黄且槐就蚶暮蒙猓寝卟蛔疟撸址哂诔卑锊浦骼昧怂堑牡嘏蹋虼耍钦套湃硕嗍浦冢矣谄疵纱喾攀挚馈U獗闶窃谏虾D至巳舾赡辏罾仙虾N胖涞摹盖劳痢拱讣衫础
抢土,不需要明火执仗,打家刼舍。因为最擅于钻漏洞的土商,他们本身就有极大的漏洞存在。鸦片烟由远洋船只自海外运来,为了避免从吴淞口迄英法租界码头一带的军警林立,关卡重重,必须先将违禁品鸦片烟卸下。他们卸货的方式非常巧妙,算准了每夜黄浦江涨潮的时候,将「土麻袋」一只只的往水里拋,「土麻袋」浮在水面,体积大,目标显著,等到潮汐退时,水势倒灌,或则由舢板捞起接驳,或则由预伏在岸边的好手,利用竹杆挠钩,再一只只的钓上岸去。
刻在台北定居的陈哲丞夫人,回忆她四五十年前偶然发现接驳鸦片烟时的奇趣说:
「大轮船开进了吴淞口,我立在船头甲板上趁风凉,忽然看见两舷走廊,有黑憧憧的人影,忙忙碌碌,将一只只的麻袋往水里掼。这时候有人也跑到船头来,拿着手电筒,一闪一闪的向前面照,卽刻,前面很远的地方,又有电筒光在向轮船上一闪一闪的响应然后轮船一径开到码头沿途就不断的船上、江面,岸边,电筒光暗号打过来又转过去。后来纔到说:这就是接驳鸦片烟的人一路在打招呼。」豪强者侦悉了个中秘密,立刻如法泡制,驾舢板的驾舢板,使挠钩的使挠钩,照样的去接土。一捞到或是一钩到拖它起岸装上车子就跑,江面宽阔,地区辽远,英界法界华界,错综复杂,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圈。土商明明吃了大亏,却不敢奋身追赶,高呼求救。
这是水上行刼,江湖上的暗语,叫作:「挠钩」。
当时的土栈,都设在新开河民国路一带取其为犬牙交错的接壤地带,便于掩护。土栈运货,将鸦片分装在镔铁煤油箱里,由土栈里一箱箱的搬进搬出。抢土者便在光天化日之下,驾着马车,车中藏有原庄货的煤油箱木匣,尽在运货行列附近往来逡巡,觑一个机会,他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木匣套在煤油箱上,如此偷天换日。搬上马车便逃,令运土者措手不及,无法追赶,这种抢法,名为「套箱」。
更有到处环伺,拦路打刼,趁土商运货途中,移花接木,假途灭虢,勒索分赃,甚至打闷棍,谋「财」害命的。那许多或有计划,或像偶然见财起意的抢法,他们自己统称之为「硬爬」。因为这么样抢土,或多或少要用点硬功夫。
当年上海最狠的「抢土」脚色,前后一共有十六位首脑人物,他们各以八人为一组,拥有徒子徒孙无数。以出道的时间区分,有所谓「大八股党」,「小八股党」的称号。有「赌」斯有财,他们多的是顺手拈到的「傥来之财」,于是手面阔绰,挥金如土,因而成为众人钦慕艳羡的对象,往后黄浦滩上豪华奢靡之风,他们多少有点推波逐澜的影响。
上海的衖堂房子,前门与后门同样的重要,两者都是出入孔道。祇不过进进出出者,走前门与走后门,身份地位,及其接洽的事务大不相同。
玲珑剔透,事事留心的杜月笙,到黄公馆后,由于连出两桩大事,终于被他看出一座黄公馆实有两大系统。常走前门的,是黄老板公事上的客人或弟兄,在后门厨房穿出穿进者流,他们憩脚的地方就在厨房间,现在杜月笙明白黄公馆的厨房为什么要那么大了,因为它是变相的客厅。马祥生这个打杂的其实是传达,联络员,老板娘不大亲自接见这些穿短打的小朋友,但是只要他们到了黄公馆,必定会奉到些老板娘的命令或指示。
这就是黄公馆的明暗两面了,明里头是黄老板在办公事,暗里头则由桂生姐策划指挥,一明一暗是否融会贯通在高阶层里化而为一?没有人了解这个关节。不过,黄老板和桂生姐是夫妻,床头人之间应该毫无秘密。
杜月笙和桂生姐一接近,他不久又发现,实际上,桂生姐要比黄老板忙得多。她在忙些什么呢?她忙的居然是「抢土」,「包赌」。
自从抢土案件如火如荼的展开,杀人越货,时有所闻,杀人伤害涉及刑案,捕房不能不管。抢土是「黑吃黑」的行径,土商哑巴吃黄莲,不敢公然报官,他们仅祇利用私人关系,暗中要求捕房中的外国人全力制止。外回人「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唯一的办法是逼牢黄金荣,责成他设法解决。
黄金荣请来相关人士,秘密会商,当他洞悉内情,他顿时便感到这些案子十分棘手,有这么一桩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又是不伤大雅的财香,想劝那帮小朋友们罢手不干,事实上万无可能,他开始紧皱双眉,唉声叹气。
桂生姐看他这样烦恼,少不了要问他出了什么事?黄金荣把当前的困扰一说,桂生姐不觉怦然心动,她的见识不愧过人一等,她一听便晓得「土」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要说做无本生意,再没有比「抢土」更简单便利,「利润」惊人的了。抢到一袋或一箱土,便是洋钱钜万,而且所冒的风险并不为大。桂生姐锦心绣口,她经过深思熟虑,竟然给她想出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办法同时她更舌翻莲花,说服了她的探目丈夫黄金荣,他答应了照桂生姐的办法去做,由他和桂坐姐兵分二路,双管齐下。
桂生姐目光如电,她料准了当面之敌的种种弱点,在土商,纵使他们损失颇重,但是他们自知干的营生见不得人,无法公然出面,请求捕房查缉。同时,他们都是久闯江湖的人,应该懂得「强龙不犯地头蛇」的江湖义气,做着那么发财的生意,拨点甜头给当地码头上的弟兄吃吃,实在算不了什么。何况,万一两雄火并,事情闹穿,吃大亏的必定是他们自己,一天损失几包土,何妨也当做完粮纳税,转嫁到买主身上?
捕房方面有两重顾忌,一是因为抢土杀人伤害,出了刑案非办不可,一为「吃人口软拿人手软」,得了土商的好处,势必要有所交代。但是,如果黄金荣保证不会发生刑事案,而土商也「深明大义」,不再追究的话,外国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抢土的人,三教九流,流氓瘪三,本地的好汉,外来的英雄,可以说庞杂歧异,无所不有。这种乱哄哄的现象应该加以正本清源;群雄兼并,出现一个能够加以控制的场面。这一步工作需要相当的功夫,桂生姐运筹帷幄,合纵连横,与清洪二帮大有力者取得默契,逐渐的将情势置于她的掌握之中。
经过一段时期的努力,于是情势全盘扭砖,黄老板笑逐颜开,照旧打铜旗,孵混堂,和朋友谈天说地。土商的损失有人加以巧妙的控制,数量陡减,而且从此不再会有流血事件,他们很乐意暗中付出这笔买路钱,对于捕房里的外国人,利润增加,也就照常「孝思不匮」,因而外国人又一度夸奖黄金荣大有「旋转乾坤」的力量。真正花了气力的是抢土者,经过几次角逐拼鬪,财香乌乎定?定于一。外来者被逐退了,大小八股党各有固定的地盘
至于黄公馆里呢,桂生姐一番苦心孤诣;当然也该有所报酬,近水楼台先得月,后门口,不时有麻袋洋铁箱运进来。
拨只赌枱吃份「俸禄」
在黄公馆做事,上下人等并无薪水可拿,因为一般人都这么觉得,旣然有黄老板的牌头可资利用,底下人应该反过来按月孝敬老板一些才对。但是杜月笙虽日获的老板娘的信任,他仍还不敢放手自寻财路,和公馆里其它的人相比,他除了不定时的赏赐,没有其它收入,自然显得比较寒酸。
于是,老板娘想起应该挑桃他了,桂生姐主动的给他一个美差,有一天,桂坐姐吩咐他说:
「月生,公兴记格只台子,就在巡捕房的隔壁。你去寻他们的老板,就说我喊你来的,要帮帮他们的忙,照例吃一份俸禄。」
对当时的杜月笙而言,这才叫做「运道来了,连城墙都挡不住」。「公兴记」是当时法租界的三大赌场之一,整日车水马龙,门庭如市,真个是:「手谈有豪富,进门无白丁。」杜月笙每次走过它门前,总是不胜羡慕的向里面多望两眼,如今桂生姐居然派他到那里去吃「俸禄」,怎不叫他欣喜若狂,雀跃三千。
那一天,杜月笙兴冲冲的跑到华商总会,将来意向赌场老板说明。他万万不曾想到,赌场老板一开口,便给了他一个大钉子碰
「小朋友,『空口无凭』这一句话,想必你总听懂得的吧!」
当众受了奚落,杜月笙偏偏无词以对,他脸孔胀得通红,一个转身,匆匆的逃出了赌场。
回去以后,他决定闷声不响,免得招惑是非,让桂生姐觉得坍台。又过了好些天,桂生姐偶然想了起来问他:
「公兴记那边,给你多少俸禄?」
杜月笙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桂坐姐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一眼便已料科,她盘问杜月笙,获悉那日碰钉子的经过。当下她不禁勃然大怒,她从椅子里一跃而起,厉声的说:
「好格,我自家带你去!」
赌场老板看见桂生姐突然驾临,桂生姐是黄老板的夫人,白相人地界,都要尊称她「老正娘娘」。再看她身后还带了一位杜月笙,正是那日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的小朋友。想想不对,吓丧了胆,他向桂生姐陪笑脸,说好话,殷勤招待,不等桂生姐开口质问,他先婉转解释那一天的误会。
桂生姐彷佛一句也不曾听见,她四两拨千斤,淡淡的笑着说:
「你要凭据,现在凭据自家来了。」于是赌场老板作揖打恭,低声下气的赔礼,他说桂生姐关照的事情,他怎么敢驳回呢?他当时承认请杜月笙吃一份长生俸禄。按月支领三十块钱。
正在赌牌九的一张枱子停顿下来,赌客们瞠目结舌,呆怔的坐着,看桂生姐发威,赌场老板瘪透。
当着那么许多人,桂生姐台型扎足,面子挣够,难免有点睥睨群雄,踌躇满志,一时兴起,她望望停下来的那张赌台,说声:
「我来推几副。」
轰的一声欢呼,赌场中人把桂生姐簇拥过去,正在推庄的赌客急忙含笑起来让位。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