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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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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桢宣布杜月笙当选上海市第一任参议会议长。──杜月笙迅卽在掌声中起立发他没有看事先预备的讲稿,他已失却放言高论的兴趣。他讲得很简单,只是反复在说明他健康情形欠佳,行政经验不够充份,因此他要求大会,准他辞职,同时另选贤能。

老早安排好了的一出有声有色连台好戏,便因为吴绍澍阴谋使人投下大批空白票,扰乱场合,败人之兴,使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唯有草草收场,事事都在快马加鞭的进行。杜月笙致词,马上又叫他的表弟参议员朱文德立起来,代他取出预先拟就的辞职呈文,送给吴国桢,请吴国桢当众宣读,而一百八十位市参议员,也鉴于「杜先生态度谦冲自抑,辞意坚决恳切」,全场无人反对,顺利通过接受。

于是,再发一次票,再投,再选,潘公展、徐寄庼立以上海市正副议长闻。

王先青上了吴绍澍的大当,虽然杜月笙和恒社弟兄深知吴绍澍的品行,并无一人一言责,可是他自己却气愤填膺,怒火冲天,王先青大骂吴绍澍反复无常,出卖师友,做出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勾当,他骂吴绍澍无耻之尤,他的行径使人人望而生畏,将来不仅没有人肯与他共事,尤且一定得不着好结果。王先青从此与吴绍澍绝交,而吴绍澍则果也由于多行不义,人人疏远,渐至投闲置散,没没无闻,令人具「固一时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之感。民国三十八年红流之滥,大陆沦陷,吴绍澍也不晓得怀着那股闷气,竟然忘了他曾出卖共党,弃暗投明,会得鬼迷心窍,再度投共。多年前,卽曾有吴绍澍被共党列为右派份子加以清算的说法,其人结局悲惨,不问可知。(未完待续)欢天喜地胜利还乡

当时杜月笙和戴笠机密与共,并肩作战,眞做到了水乳交融,迹不可分的地步。而杜月笙后台靠山硬扎,衣锦荣归在卽,个人前途分明灿烂,政治行情急剧增高,他这一辈子前五十年以租界为发迹所根据地,后若干年可能便因摸准政治情,布衣报国,得蒙国民政府的庇荫。时在淳安的人士,上海人乃至全中国人都晓得杜月笙为八年抗战尽心尽力,卓著勋绩,来日黄浦滩上,他当然还能数第一,占首席,「春风得意马蹄疾」!

因此,在淳安忙虽忙,却是情绪好,兴会高,整日笑口常开,欢容不改,抑且天天都有热闹的场面,八月十四日名报人冯有眞来拜访;十五日因朱品三之介,有范兴伯拜先生,加入恒社,晚间大开宴席,把个介绍人朱品三吃醉。十六日陆京士、曹沛滋等刚离淳安前往上海,而消息传来,金廷荪金三哥接到哉,当天下午,可抵西庙,杜月笙好不喜欢,当时便派朱品三、王润生、高尚德三个,过江到水南迎候。

下午六点,金廷荪被朱品三等簇拥,到达西庙,杜月笙笑容满面,迎出大门之外,老兄弟俩三年半离乱,久别重逢,喜得几乎落下眼泪。杜月笙口口声声,埋怨自己,当年好意请金三哥到香港,却不料突然之间香港沦陷,害得三哥历尽艰辛,吃足苦头,千里万里的跑回宁波。金廷荪笑谓大局变化,那能怪你哩。是夜杜月笙为金三哥洗尘,一席酒吃得欢声不绝,金廷荪谈起他听了杜月笙的忠言,深怕再回上海,被东洋人纠缠不清,可能会被利用,那么今日他纵然不成了张啸林、兪叶封,最低限度,汉奸的罪名如何洗脱?他说他在宁波家乡经营钱庄小押店,素菜淡饭,总算换来了一生清白。杜月笙听后莞尔而笑,向他说道:

「三哥,你便在西庙等几天,我们老兄弟俩一道回黄浦滩。事体有得做咧!」

当下,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又命朱品三为金先生准备住处,金廷荪说:

「我跟品三讲好了,跟他同房间困。」

在上海代吴绍澍负责三青团工作,因而被日军逮捕,释放后赴渝述职的曹俊,也自重庆专程来淳安,准备再去上海。他报告沪上近况,并带来重庆的消息。忙忙碌碌,到了八月二十日,戴笠和杜月笙扃室密商,为时甚久,房门一开,杜月笙便兴冲冲的宣布,上海方面安全已无问题,从此刻起,可以着手包雇船只,整理行装,以便早日登程。他这么一说,随行各人喜出望外,不觉拍手欢呼,雀跃三百。

但是第三天,八月二十二日,阴历七月十五,便是杜月笙的五秩晋八华诞,顾嘉棠顶起劲,他头一天便说这是月笙哥胜利后第一次生日还乡在卽,心情正好,应该大事庆祝。杜月笙则双手直摇,再三推辞,抗战节约,胜利了还是应该继续保持,尤其正值客地,那来做生日的兴趣?但是顾嘉棠不依,当晚由他和金廷荪、叶绰山、庞京周联名请客,为杜月笙暖寿。二十二日正日子,则完全遵照寿星公的意思,不宴客,不收礼,西庙同人除了道一声贺,便是一人一碗寿面

二十三日,船雇好了,是一艘新下水的交通船,船名「健飞十七号」,拖船三艘,两大一小,小的一艘还是通济公司所有,经指定担任炊事。这日邵洵美自家先回上海,杜月笙一行则一直等到八月二十九日,先后获悉吴绍澍、陆京士均以分别安抵黄浦滩,方始从西庙后的河边启椗。杜月笙西庙居,一总是四十六天,时在胜利喜讯传来十九日后。同行者共三十人,除杜月笙一行,还有军统局人员八位和武装卫队。

杜月笙和顾嘉棠、叶焯山、庞京周、胡叙五、朱品三、王润生等七人,坐在健飞十七号上,新收录的学生范兴伯,随船送到茶园,然后折返。当时正值溽署,气候奇热,却是江上风清,谈笑晏晏,旅程倒也轻松愉快。二十九日宿茶园,三十日清晨四时开航,一天走了十五小时,一百十华里,万家灯火时分抵达建德,时在当地的丰文郁和马瑞芳,备办一桌上等酒席,送到船上。富春江中盛产鲥鱼,滋味鲜美,天下闻名,杜月笙那日只吃这一道菜,大快朵颐,建德的一位医师吴秀华,和某部谘议许长水,央丰、马二人引介,便在船上拜杜月笙为师,参加恒社一份子。三十一日抵桐庐,当地贺司令派一位陈参谋,高擎名片到船迎接,一行同赴贺司令的盛宴,席间,有袁文彰从杭州带了小火轮来接杜月笙,引到贺司令处相见,杜月笙不觉又是一喜,有这艘小火轮拖曳,九月一日就可以到达一别八九年的杭州了

一路风光体面,热闹非凡的到杭州,下午两点多钟方过钱塘江大桥,大队船只正待过桥入杭州,斜刺里钻出几个日本哨兵,叽哩瓜拉讲东洋话,拦住杜月笙等不许通过。此一意外使杜月笙大为不怿,抗战胜利,刚刚踏上新光复的国土,便大触霉头,撞上蛮不讲理的敌军,他脸色铁青,挥挥手示意派人办交涉,交涉办好,东洋军官亲来道歉,并且一路陪侍,护送杜月笙一行通过警戒线,直抵南星第一码头,方始作九十度的鞠躬而退,杜月笙一行舍舟登陆,西湖美景业已在望了。

原定杭州一宿,便赴上海,可是西子之滨,酬酢正多,尤有黄浦滩上远道来迎的人,诸如徐采丞、朱文德等均已先行抵达,还有许多要紧事体商谈。先则,报告的都是令人开心乐胃得好消息,五百万上海人听说杜先生凯旋归来了,欢欣鼓舞,兴高采烈,举市如痴如狂,盛大热烈的欢迎,早由各界友好商量筹备了好多天,上海人将万人空巷,齐集北站争覩一别八年的杜先生风采,还要在通衢大道,北站附近,搭起一座座的七彩牌楼,表示对杜先生的衷心爱戴和拥护,杜月笙一听就眉头皱紧,断然的说:

「那怎么可以!我杜月笙不过区区一名老百姓,杜月笙回上海,大家要搭牌楼,那将来中央大员陆续的来,又如何欢迎法?」

为了表示他的心意坚决,杜月笙临时决定在杭州多留一天,改在九月三日动身返沪,一日之夜,由老朋友、大汉奸,伪浙江省主席,先已接洽投効军统的丁默村为他接风、洗尘。一行人马,全部投宿西冷饭店。将到北站突生意外

自从抵达淳安以后,一直都是夏日艳阳大晴天,唯独九月一日在杭州,下了一场阵雨而九月三日搭乘沪杭甬铁路专车凯旋上海,偏偏又是个细雨纷纷的黄霉天,杜月笙临时宣布就在梵皇渡车站下车,当时杜月笙已获确息,吴绍澍当了上海副市长、三青团书记、连社会局局长一席亦已囊括而去,他心中难免起阵阵阴霾。吴绍澍自返上海,音讯全无,连极普通的问候函也不一见,他迭拜要职,杜月笙事先一概毫无所闻,上海来迎诸人之中,不曾见到一个和吴绍澍有关系的,在旁人可以解释为过忙或疏忽,但是出之于吴绍澍意味便绝不寻常。凡此都使杜月笙在鼓轮疾进时,心惴惴然,而且越来越紧,这使他在车中显得神色不宁,心事重重。

不祥之感,居然成为事实,正当同车诸人,兴冲冲,喜洋洋,准备跟牢杜先生,接受黄浦滩盛况空前的热烈欢迎场面,专车驶入上海市,抵达梅陇镇,忽然减速停车,先上来两位通信报讯的人,他们不及寒暄,向杜月笙附耳密语,一听之下,杜月笙不由脸色大变,他一语不发,唯有摇头苦笑。

有此一幕,使同车随行诸人犹如「分开八丬头顶骨,浇下一盆冷水来」,一个个惊诧错愕,面面相觑,杜月笙绝口不说,匆匆赶来报讯的人悄然落座,神情严肃,更令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颅。

旋不久车抵梵皇渡,风雨凄凄,一片萧索,站上也有不少亲友迎接,但是强颜欢笑显然掩遮不了面容沉重,──这是怎么一回事?随行人员疑云更深在梵皇渡车站迎候的人,很可能与梅陇上车者同样事先晓得秘密,这么说在上海的至亲友好,早已决定请杜月笙不上北站了,否则的话,那能这么凑巧?

盛大热烈一变而为冷冷清清,尤足骇异的,杜月笙到了上海竟不回家,他不去华格臬路,也不上十八层楼,更不到杜美路大厦,出人意外的,他要先到爱文义路顾嘉棠家中先住一歇。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切都是这般诡秘,随行人员不敢多问,却是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杜月笙面色不好,推说疲倦,先进顾家客房休息。他方一离开客厅于是嗡嗡之声四起,众人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体,经过在上海的人详细一说,眞是无人不瞠目结舌,舌挢不下,然而接下来便怒目切齿,破口大骂。

原来是当今上海第一新贵,由杜月笙及杜门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师座」的吴绍澍捣鬼,他如今当了上海副市长,于是眼乌珠揷上额骨头,「叛」性大发,杜月笙八年抗战还不曾回到上海,他已将师门列为第一个要打倒的对象。

上海人被吴绍澍弄得莫名其妙,正当他们欢天喜地的搭牌楼,换衣裳,筹备大会,安排聚餐,打算齐赴上海北站欢迎期盼已久的杜先生,忽然在北站附近,贴出了匿名传单,大字标语。传单挟词诬陷,对杜月笙大肆攻讦,标语千篇一律为「三段论」,诸如「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因而再喊出「打倒杜月笙!」

满怀兴奋,一团欢喜,落成这般凄凉光景,打击之来,过于意外,杜月笙亟欲深思长考,把这突然的变化摸它一个来龙去脉。牌楼之拆、标语之贴,加上副市长学生子吴绍澍始终不曾来接,嫌疑箭头业已毕直指向那位惯于「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新贵。祇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杜月笙百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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