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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的斥责或发落。
试想当时杜月笙已是甚么样的身价?自南京来的庙堂人物,达官显要,在黄浦滩的富商巨贾,绅士名流,倘若有事相商,都得事先约好了时间,届期登门求教,间或碰到不巧,还要在会客室里候一候,一般人偶获承颜接词,莫不沾沾自喜,欣然语人:「今日极获杜先生青睐有加」,彷佛最大的荣耀。─然而此时此刻,杜月笙喊金荣哥,黄金荣不理,他便直挺挺的站在鸦片烟榻前,诚恐诚惶,屏息守候。他一站,黄金荣大烟间里的客人,不分男女老幼,辈份尊卑,全部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黄金荣眼角里瞟见,犹仍大喇喇的说:
「你们各位坐呀!」
客人们当然不敢坐下,一屋静悄悄的,只听到黄金荣的鸦片烟枪嗞嗞嗞响,杜月笙纵有十万火急的事,卽或头昏腿酸站不下去,他仍然咬紧牙关,竭力支撑,他希望由于他所表现的恭驯,使他这位老把兄息怒霁威,回嗔作喜,有事何妨吩咐一声,他是绝对会得遵办的。
三筒鸦片抽足,黄金荣顺手抄起小茶壶,骨嘟骨嘟猛灌几口酽茶,这才重重的将空茶壶一放,虎的翻身坐起,瞪起一对大眼,双手扶定榻沿,伛身向前,声声冷笑的说
「好啦!我现在人到了漕河泾,要打要杀,但凭你们的高兴!」
杜月笙低声下气,涩涩着笑着说:
「金荣哥有甚么事情,只管交代下来,何必说这种气话?给外人听到了,信以为真,我们这般小兄弟还想做人吗?」
黄金荣又是气势汹汹,大肆咆哮:
「分明是你们在跟我过不去,要我黄金荣的好看!」
「那个敢呢?」杜月笙轻轻的说:「金荣哥,你好把事情说出来了,我在这里听候你的吩咐!」
「我问你!」黄金荣余怒未熄:「陈培德犯了甚么案子?」
陈培德是黄金荣的学生子,犯了案被关进淞沪警备司令部,杜月笙根本毫不知情,他听黄金荣这么一说,当场打电话回去,命人立卽查报。他要在电话机旁边坐着等回音。时间在一厅愕然中过去,杜月笙神情自若,一脸坦然。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将陈培德因何被捕?如何罪证确凿?被甚么人下令?甚么人动手捉的?此刻关在甚么地方?「待遇」如何?一五一十,详详细细报了来。
放下电话,在座的人以为杜先生一定会理直气壮,向黄老板声明此事与他无关,黄老板应该责问的对象,应该是淞沪警备总司令杨啸天,而不是他闭门家中坐的杜月笙。老板不分青红皂白,跟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杜月笙大可趁此机会,埋怨几句。
但是杜月笙其所以为杜月笙,他的过人之处卽在于此,放下电话,他转脸朝向黄金荣,照旧神色不动,温文平静的说:「金荣为甚么事体发脾气,我已经晓得了。请金荣哥放心,我一定会去替金荣办好,我决不会让金荣哥失面子。」
黄金荣一怔,厅众各人一致叹服,黄金荣给杜月笙吃一顿冤枉排头,杜月笙不声辨,不抱怨,反而温婉的劝黄金荣放心息怒,甚至口口声声的以金荣哥的面子为重。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仁义?
这时,满天星斗一廓而空,在场的朋友,心知不会再有好戏看了,因而假惺惺的迟作调人,他们以劝和的姿态,拉黄金荣往外走,同时七嘴八舌的说:
「杜先生答应过了,老板还有甚么不放心的?走走走,我们去打铜旗吧!」
黄金荣只怕是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被众人簇拥,经过杜月笙的身边,他瞟他这位仁至义尽的把弟一眼,为了自下台阶,嘴里还在恨声不绝的说:
「这桩事体不给我办好,我就上南京见蒋总司令!」
传说多年的黄、杜失和,两家恩怨,如果以上所举的事例而言,失和固非事实,恩怨更谈不上,小不愉快诚然有之。不过由于杜月笙的竭力忍耐,以柔克刚,许多尴尬场面,都能化险为夷。其实,晚年的黄金荣,对杜月笙并没有甚么不满意,更不曾发生过利害冲突,闹来闹去,无非黄金荣退休以后,老年人的情绪问题而已。
黄金荣的光荣一幕
民国十六年十一月十日,蒋总司令以下野之身,莴目时艰,奋赴国难,自日本回到上海,邀集国民党中央执行、监察委员,商谈党务之整顿。廿四日在蒋总司令沪宅,召开谈话会,那天下午,他抽了一小时的空,给黄金荣带来毕生最大的荣宠,使他前后一二十年里,为国民革命所花的气力,得到最高的酬报。事后消息传出,黄杜张的手下,共进会的弟兄,甚至于一部分的上海人,一个个眉飞色舞,口耳相传,都觉得与有荣焉
民国十六年阳历十一月廿四日,亦卽阴历十一月初一正值黄金荣六十初度,在当年花甲之庆是要隆重庆祝的,黄金荣自然不能例外。那一天,同孚里黄公馆客厅里布置得灯烛灿烂,金碧辉煌,各方赠送的寿礼,琳琅满目,堆积如山。从早到晚,中外贺客络绎于途,门庭如市。杜月笙、张啸林等一班老弟兄,一大清早便已袍褂整齐,赶来黄公馆,帮忙招待并且代为料理种切。
黄金荣因为小时后身体不好,吃奶吃到六岁,有人说这个小囝养不大,他父母没法,将他寄名西门寺和尚堂里,因此他还有个小名叫「和尚」,从小信奉佛教。他和杜月笙一样,吃三官诸天素,每年过生日,都要在庙里摆一天忏。
照规矩黄金荣应该自己去拜忏的,但是家里客人川流不息,实在太多,他抽不开身,祇好命长媳黄李志清,带了长孙黄启予,代表他去拜忏磕头。
黄李志清正在准备出门,黄金荣匆匆忙忙的跑到楼上,特为关照她说:「妹妹,三点钟有一位贵客来,妳留在家里不要出去,妳要亲手装水果盆子,表示我们接待的诚敬。」
妹妹,是黄杜张老一辈的人,对于黄门长媳李志清的昵称,因为她少年守寡,长辈们对她特别的怜惜和爱护。
「那么,」黄李志清问:「庙里是不是不要去了。」
「这样吧,」黄金荣略一沉吟然后说:「妳派两个妥当的人,陪启予去一趟。」
那一年,黄启予才六岁,娇生惯养,平时保护严密,轻易不大出门。万一非出去不可,除了祖父或母亲领着,还要带一个名唤老林的保镳。
正好黄启予的表伯父,也就是黄金荣胞姐的儿子,在黄家作客,自家亲眷,放心一点,黄李志清特地去请他带黄启予上庙拜忏。
桂生姐仳离,露兰春别嫁,黄公馆唯有以长媳黄李志清为女主人,她奉公公之命,亲手装了三个点心盆子,一个大水果盘儿,贵客用的茶,也该由她届时斟好。她负责招待贵宾的一应准备工作,却是,贵客莅临她可不能公开露面,因为黄家是老法家庭,除非至亲友好连女主人不能出面见客。
三点钟以前,从大门口到正厅,全部经过特别的布置,不论客人抑或是家里的闲杂人等,一律避开了那条主要的信道大厅里只留几名当差娘姨,黄金荣一身簇新的袍褂,笑呵呵的,红光满面,他兴奋得有点坐立不安,一会儿跑前,一会儿往后
在楼上,黄李志清挑开一角门帘悄悄的向楼下张望:贵客来了,她不禁震了一震,目光炯炯,英气勃勃,她曾不止一次见过蒋总司令的照片,此刻正和她公公坐着谈天的,不就是蒋总司令吗?
蒋总司令在黄公馆坐了不到一个钟头,兴辞离去,黄金荣亲自送到大门口,连连作揖称谢。等他欢欢喜喜,回到客厅,起先被瞒住了的众人,这时候才得到了消息,于是欢呼时起,众人纷纷的趋前,再向黄老板道贺。使黄老板在这一生中,退休以后,又添上了绚烂光辉的一页。
说起来,这也是黄金荣的一次幸运,他过六十岁的生日,恰在共进会协助清党,立下汗马功劳过后不久,他们以租界的居民,表现的爱国热诚,实在值得称许,更何况,当时他们犹在多方面协助政府,维护社会秩序的安宁。黄金荣幸运的是蒋总司令正以在野之身住上海,他不居官常,一切都显得轻松,去看一趟黄金荣,可以谓为基于公谊的鼓励,也可以说是私交的关系。
力争上游干劲十足
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上海清共以后的杜月笙,用「力争上游」四个字,还不足以表现他那股子冲劲和干劲。当年的杜月笙,行年四十,年富力强。而龙门水险,却有自天而降的大好机会,让他踪身一跃,轻轻的过。跳过了龙门,但见海阔天空,气象一新,他当然要打点精神,摩拳擦掌的大干一场;天时、地利、人和,一时间都给他占尽了,倘不努力,更待何时?
四一二清共一役,他发动万余弟兄,真刀真枪的打了一仗弟兄中有死有伤,死的要厚殓抚恤,亲临吊唁,伤的也得一一就医,分别探望;再加上共进会末了的事项,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因此,杜月笙在大获全胜之余,仍旧忙碌紧张,一仍往常。
共产党徒是最狡狯的,自从他们开始在上海活动,便以国民党党员的身份作掩护,而以租界,──尤其是由赞助国民党的黄金荣杜月笙当权得势的法租界作根据地。以前一般人都弄不清楚他们的真正身份,很上了他们不少的当。清共一役,这大批的潜伏份子显露原形,由于事出仓猝,除开少数大钱在握,预有准备的共党头子能够远走高飞,逃出上海以外,绝大多数的共党党徒,当首领远扬,附从群众风流云散,只好累累然如丧家之犬,在黄浦滩上东逃西窜,其中就有不少,又把法租界当作了他们的逋逃渊薮。
大批共党逃进租界,转入地下,对于上海治安来说确为一大隐忧,当局怕他们重新纠合,死灰复燃,就必须将清党工作再接再厉得贯澈下去,除恶务尽,斩草芟根,否则上海便无法成为一片干净土。于是,东路军政治部正式成立机构,上海市清党委员会于四月十四日组成的同日,当天就展开了搜查共党机构的行动。
陈群向杜月笙借调人马,杜月笙首先就把他的心腹大将芮庆荣,荐去担任行动大队长,杜月笙的此一推介,对于清党委员会确有很大的贡献,因为芮庆荣走马上任,行动大队人也有了,枪也有了,组织和情报,一开始便灿然大备
芮大队长立下的第一功,行动迅速,收效极丰。四月十四日分头出动,搜查「上海特别市政府」、「特别市党部」、「学生联合会」、「平民日报社」、「中国济难会」等共党份子阴谋窃据的机关,行动大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天之内捕获了共党一千多人全部解送龙华东路军总指挥部扣押讯办。──为甚么要解到总指挥部呢?因为创立伊始的清党委员会还没有羁押人犯的设备。
清党委员会由陈群负责主持,除了以前列举的十一位清党委员外,还有两位值得注意的人物,分任科长股长。当科长的是李公朴,他当年二十六岁,博闻强记,有点学问,主持共党嫌犯初审事宜。在他的手下,不知处决了多少共党份子,然而十年以后,他却渐趋左倾,担任量才补习学校的校长,以「勾结共党徒、图某颠覆政府」等罪名,与沉钧儒、章乃器、沙千里、王造时、邹韬奋、史良等同时被捕。酿成轰动全国的所谓「七君子事件」。
杨管北时在清党委员会担任股长,他才二十四岁,江苏杨州人,方自之江大学毕业,少年英发,卓荦不群,他的器识和才具,极获杜月笙的爱重,而他对杜月笙的慷慨尚义,礼谦下士,也是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