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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伦此时见到这情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一张口,就被甘戎制止了。
齐先生又重新坐在账桌上,为扛夫们兑换起了工钱……
甘戎看见陈天伦的脸上受了伤,从衣袖里掏出罗帕就要为他擦拭。陈天伦急忙躲避开了,甘戎不高兴了:“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一个小写端进来一盆清水,让陈天伦洗着脸上的血迹。
甘戎兴致勃勃地看着齐先生给扛夫们兑换竹筹,觉得很有意思,就把竹筹拿起来观看着、把玩着。
事情很快平息下来,扛夫们用真假竹筹兑换好了工钱,或心安理得或于心不忍地走了。齐先生收拾好账目,也走了。陈天伦这才有机会向甘戎表示感谢:“甘戎,谢谢你,今日要不是你,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了。”
甘戎说:“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半口袋铜板吗。”
陈天伦说:“谢归谢,可这钱我得还你。”
甘戎说:“这钱不是我的。”
陈天伦问:“谁的?”
甘戎说:“我爸爸的。”
陈天伦惊讶地说:“这么说,是总督大人让你来的?”
这时候,铁麟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对啊,正是本官让她来的,解你的燃眉之急嘛。”
见到铁麟,陈天伦马上就要跪下行礼,铁麟一伸手拉住了他:“不用了,乱子都过去了?”
陈天伦说:“多亏大人救了晚生,这里面有人在暗中鼓动。”
铁麟说:“是不是那个马长山呀?”
陈天伦说:“就是他,他对晚生替换了他的‘盈’字号耿耿于怀。”
铁麟说:“他耿耿于怀应该对本官来呀,怎么报复起你来了?真没气魄。”
陈天伦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铁麟拿起了桌子上的竹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问:“这些竹筹有真有假,你能分辨得出来吗?”
陈天伦说:“要是有时间仔细比较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只是扛夫们兑换铜板的时候都急得很,不容工夫呀。”
铁麟问:“为什么要用竹筹呢?不能直接发铜板吗?”
陈天伦说:“据家父讲,早先码头上是直接发铜板的,一是太耽误工夫,扛夫们肩上扛着麻袋,手里还要一个一个地数铜板;二是呢,也不安全,经常有一些人上来捣乱qi书+奇书…齐书,抢账房先生身上的铜板。”
铁麟点着头沉吟起来。
甘戎突然说:“我有办法了。”
铁麟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甘戎对陈天伦说:“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你不要再用这些竹筹了,把这些都填进灶膛里烧火吧。”
甘戎说着转身而去,陈天伦困惑地看着铁麟。
铁麟了解女儿,对陈天伦说:“你听她的没错,她说有办法,肯定主意还不错。”
果然,第二天早晨,甘戎骑着一匹快马,径直来到龙王庙。陈天伦和齐先生早已经等在那里了。甘戎的身上又多了一个布袋,她把布袋往桌上一墩,从里面抓出了一把珠子。
陈天伦和齐先生都愣住了,拿这些珠子干什么?
原来,甘戎自幼习武,拜了好几个师父。其中有一位绿营的都尉,姓黎。此人是个广东的南蛮子,会一种轻功,在武林中属于岭南派的。他教甘戎的轻功能攀崖缘树,蹿房越脊。他还教甘戎一种镖功,能百步穿杨,弹无虚发。黎师父用的镖是一种花生米大小的鹅卵石,一个个溜光圆润,非常顺手。甘戎不想跟师父使用同一种镖器,一是镖功不精怕给师父丢脸,二是也想标新立异。正巧有一次,她到兰儿家去玩,见兰儿玩着一种小琉璃珠儿,便问兰儿的父亲惠征这珠子是从哪里来的。惠征说是琉璃厂专门烧制的,于是甘戎便托惠征专门为她烧制一批琉璃珠儿。这珠子的大小样式都是甘戎自己设计的,每一颗珠子都有樱桃那么大,上面涂着蓝色的釉子,还烧上一个戎字。那戎字固然代表甘戎,蓝色则代表着她是属于正蓝旗。她就是用这琉璃珠跟黎师父学的镖功,学成以后,她身上总带着几枚。不过一枚也没有出手过,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一天,码头上传出了一件新鲜事。凡是到陈天伦这里来扛粮食的扛夫们,每扛一袋,便能从一个天仙般的姑娘手里领过一枚琉璃珠。这琉璃珠光滑圆润,闪光透明,蓝莹莹的,上边还有一个戎字。那一天,扛夫们就是凭着这琉璃珠到龙王庙去兑换铜板的。扛夫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巧漂亮的玩意儿,反复把玩着爱不释手。可是不释手又换不来铜板,更要命的是,任你再有本事,也难以仿造出如此精美的筹码。
从那以后,马长山也没有再到码头上扛大个儿。他的兄弟牛六儿悄悄地收藏了一枚琉璃珠,拿给马长山看。马长山看后,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咱这码头,早晚毁在女人手里。”
谁也没听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章
一大早,甘戎就出去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条潮白河金翅大鲤鱼,每条都有三斤多重。在早晨艳丽阳光下,大鲤鱼金鳞金翅金光闪闪透体金黄。甘戎欢跳着进了院子,似乎把初升的太阳也带了进来。两条鲤鱼是用马兰草串起来的,拎在甘戎的手里还欢蹦乱跳,不知道是被甘戎的欢实劲儿感染的,还是在做垂死的挣扎。
甘戎进了宅门,她的丫环秋叶忙迎上来,要接过她手里的鱼。甘戎却一扭身子闪开了,拎着鱼径直进了屋。
秋叶伺候甘戎已经三年了。一个女孩子,给大宅门的千金小姐当丫环是最苦的差使。不但要伺候小姐吃喝拉撒睡,还要陪小姐说话解闷,给小姐当出气筒,像影子一样围着小姐转,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连撒泡尿都得等小姐打盹的时候去。可是给甘戎当丫环却甭提多省心省力了,除了穿衣梳洗,甘戎几乎什么都不让她干。也不要她陪伴,到什么地方去更不带着她。常常一连好几天,她连甘戎的影子都摸不着。特别是到了漕运码头以后,甘戎越发独立起来,有时候连穿衣梳洗都不用她。当丫环的就是这么贱,主子用得狠了,她嫌累,暗暗叫苦不迭。可是主子要是不用她了或用得少了,她又觉得受了冷落,觉得自己成了没用的人或多余的人。秋叶几次跟孙嬷嬷说,既然大小姐用不着她了,还不如把她放回去伺候夫人。孙嬷嬷不让她走,小姐身边的活儿不多,就让她帮助做家务。于是,秋叶便经常到厨房去帮厨,渐渐的,便对烹饪产生了兴趣,没过多久,居然也能烧出几个可口的好菜了。
甘戎拎着鱼直奔父亲的书房,想请父亲看看这特殊的礼物。今天是父亲的生日,做女儿的总该有点儿表示才是。
到了父亲书房门口,甘戎停住了脚步。父亲还没有更衣,只穿着睡衣的父亲伏在案桌上写字,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很谨慎。她刚好看见父亲的头顶,新剃的头,尚未梳好的发辫已经是花白色的了,而且白多黑少,黑也不是真正的黑,差不多是接近灰色了。蓬蓬松松的像一团乱麻。甘戎心里一阵发酸,父亲老了……
直到铁麟写好最后一笔才抬起头来,他突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儿,愣了一下。
甘戎也突然惊醒过来,举着手里的鲤鱼说:“爸爸,您看。祝您吉祥……健康长寿……”
铁麟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模样,这种笑模样只有见到女儿的时候才会有的,是属于女儿的专利。铁麟问:“哪儿来的?”
甘戎说:“陈天伦听说今日是您的生日,特意从潮白河捞来的。”
铁麟一愣:“陈天伦?”
甘戎说:“就是您新任命的那个‘盈’字号军粮经纪。”
铁麟想起来了:“噢……那个年轻人……嗯?我不是嘱咐过了吗?任何人都不许借我的生日行贿送礼,你怎么白要别人的东西?”
甘戎说:“爸爸也太瞧不起女儿了,我怎么能白要人家的东西呢?”
铁麟问:“你给他钱了?”
甘戎说:“给他钱他不要,只好以物易物了。”
铁麟问:“你送给他什么了?”
甘戎说:“爸爸从杭州给我买的那块真丝汗巾。”
铁麟有点儿不高兴了:“女儿家随身带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赠与他人?”
甘戎说:“不是赠与他的,是跟他交换的。”
铁麟无可奈何地说:“你呀你呀,这么大了,整天这么疯疯颠颠的胡闹,怎么一点儿事都不懂呢?”
甘戎说:“我没让他吃亏吧?”
铁麟说:“我是怕你吃亏!去吧,去吧,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的。”
甘戎困惑地问:“爸爸,您说什么呢?”
铁麟突然看到了刚刚写完的字,兴致又来了,说:“戎儿,你来,念念爸爸写的字。”
甘戎朝窗外喊了一声:“秋叶……”
秋叶闻声跑进来。
甘戎将手里的鱼扔给了秋叶,搓了搓手,来到父亲的案桌前。
父亲的字苍劲有力,又潇洒飘逸。墨迹未干,散发着浓浓的墨香。甘戎将字举起来,一字一顿地朗诵着:“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即受一分之赐;要一文,身即受一分之污八五八书房。谁云交际之常,廉耻实伤。但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
铁麟听着女儿吟哦,脸上和心里都充满了阳光。
甘戎问:“爸爸,您写这干什么?”
铁麟说:“一会儿你把它给我贴到仓场衙门的大门口去。”
甘戎说:“您这是安民告示?”
铁麟说:“不是安民告示,是劝官告示。对了,你这会儿就贴出去,顺便把包卫叫进来。”
甘戎问:“包卫是谁?”
铁麟说:“就是仪门口那个司执帖门。”
甘戎说:“噢,就是包大爷呀,知道了。”
※※※
包卫不是铁麟带来的差役,是前任仓场总督留下来的。铁麟到仓场衙门,除了几个女佣人,就带来一个曹升。曹升是他家的包衣奴才,已经跟了他大半辈子了。其他杂役,包括很重要的司门、稿签、护卫、轿夫、马夫,都是遗留人员或坐粮厅临时配备的。
上任两个多月以来,对于漕运码头上的种种陈规陋习,已经窥一斑而见全豹了。特别是他身边的人,他时时叮嘱自己要小心谨慎,不可轻信于人。在他上任之前,户部尚书王鼎大人给他讲了一段语重心长的话:“最当防的不是你的政敌,也不是贪官污吏,而是你身边的小吏杂役。这些人有良心的少,有公心的少,有恻隐之心的少。别看他们整天价围着你献媚取宠,像狗一样的殷勤。这些人是狗脸狼心,他们为了自己吃肉,先让你闻腥。等把你的馋虫招上来,你就成了他们的一块肉。你贪一个他贪三个,你贪三个他贪十个。等出了事,他们就一哄而散,所有的罪过都得由你来承担着……”
铁麟时时处处警惕着小吏杂役,从来不给他们半点儿笑脸。孔圣人也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不近则怨,近则不逊。他们要怨就让他们怨去吧,绝不能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包卫来了,老老实实地站在书房的门外。
铁麟黑着脸吩咐着:“刚才我让甘戎在仪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你看见了吧?”
包卫低着头说:“奴才看见了。”
铁麟说:“你再派两个人把守着大门,无论是亲朋旧友、官场同寅,还是地方官吏,凡是提着礼物来的,一律拒之门外,哪怕是一瓶酒、一包茶、一盒点心也不行。”
包卫惟惟诺诺:“是……奴才知道了。”
铁麟还是不放心,严厉地警告着:“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坏了我的规矩,别怪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