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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轩见铁麟这副痛苦的模样,立刻联想到了自己,他的心里不也是烟熏火燎般的难受吗?陈天伦……那不是别人,那是他的半个儿子,甚至是整个儿子。是他要把女儿一生托付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恩人的儿子……如今,这个人不但犯了国法,还无情地辜负了女儿。辜负了女儿就是辜负了他自己,就是辜负了他与陈日修那义重如山的交情……更有甚者,陈天伦是被另一个女人从女儿的身边抢走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又正是铁麟的女儿……你铁麟的女儿是女儿,我夏雨轩的女儿就不是女儿吗?你铁麟心疼女儿,我夏雨轩就不心疼女儿吗?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变了,都乱套了。像是一场大地震,把他们几个像摇元宵一样摇来摇去,最后摇得都错了位。好人变成了罪犯,恩人变成了路人,情人变成了仇人……但是,尽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错了位,可是理智不能错位,良心不能错位,道德人伦不能错位。夏雨轩痛未定亦要思痛,陈天伦他还是要保。许他陈天伦辜负雪儿,辜负他夏雨轩,但是夏雨轩他不能辜负陈日修。想到这些,夏雨轩试探着说:“铁大人,看来陈天伦是冤枉的……”
铁麟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我说过,就算这批造假的漕粮不是他陈天伦收兑的,可是他丢失了密符扇又秘而不报,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这罪过可容可赦吗?”
夏雨轩说:“陈天伦罪不能容,可总不至于发配充军吧?再说,您还得为甘戎想一想呢。”
铁麟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前天判的罪,今天就给他翻案吧?”
夏雨轩说:“大人判发配陈天伦充军的事向朝廷报没有报?”
铁麟说:“还没有报,我也不想这么快就报……”
夏雨轩说:“那就请大人再迟两日,等下官把案情查清楚了再一并禀报朝廷……但是,现在需要马上将常德旺捉拿归案。”
铁麟沉重地摇了摇头:“恐怕已经晚了。”
夏雨轩说:“今天一早下官已经派张魁元暗中将他监视起来了,就等着下官……”
夏雨轩话音未落,典史张魁元便来了,向铁麟和夏雨轩慌张地说:“禀二位大人,常德旺失踪了。”
夏雨轩看了看铁麟,心里一阵发凉……
入夜,没有月亮,星星显得特别浓密繁忙,每一颗星星都拼命闪烁着光亮,跟笼罩着大地的黑暗殊死搏斗着。
周三爷带着燕儿和顾全乘坐一只小船驶进了芦花荡,正是夏日三伏,芦花荡里长满了茂盛的芦苇和菖蒲。被惊飞的水鸟掠过芦苇尖儿,失魂落魄地向岸边飞去。
济宁卫的老官船就停泊在芦花荡里,周三爷的小船刚一驶近,就看见几盏红灯笼在摇曳,那是发给他们的信号。
老官船上,济宁卫的老官曹天水,以及遵命而来的本命师、传道师、引见师、指法师、护法师等几十人都列队船头,恭恭敬敬地迎候着周三爷。
周三爷登上老堂船,众师傅及青帮兄弟一齐跪下,行叩拜大礼。周三爷躬身还礼,遂在众人的搀扶下,步进老堂船的香堂。燕儿和顾全因为是“门槛外面”的人,不能进入香堂,只能站在外面。
香堂设在老堂船的正仓里,堂上悬挂着罗祖像,正中摆放着翁、钱、潘三位师祖的牌位。在罗祖像和师祖牌位下面燃着一副香烛,香案上插着五支包头儿香。香堂外面还有一个“陈四主爷牌位”,也点着一副香烛。据说陈四是最早进门槛的人,因为犯了帮规被逐出山门,后人念他资历最深,又功大于过,便在开香堂时也给他一副香烛。但又因为他已被开除出帮,故将其神位设于香堂之外。可见青帮规矩的森严和后辈的宽容仁厚。香堂左右两端供着两件“家法”,都是黄绸子包裹着。整个香堂森严肃穆,充满杀气,令人望而生畏。
周三爷在前,后面的人依辈分大小分别“净口”“拈香”,参拜祖师,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周三爷坐在了香案前,众人依然站在前面。
周三爷朝人群里打量了一下,平静地说:“请家法。”
两个执法师一同走上前,冲着香案上的家法跪拜。然后将家法双手捧起来,高高地举在头顶上,齐声唱着诵词:
家法森严鬼神惊,
乾隆钦赐棍一根。
汝既犯规当责打,
下次再犯火烧身。
青帮的家法共有两件:一件叫香板,又叫黄板,是翁、钱、潘三位师祖所置。长二尺四寸,所依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宽四寸,所依一年四季;厚五分,所依东西南北中五方;为长方形,上端有一圆孔,所依天地方圆。孔内系一麻绳,供在香堂的右端。香板的一面写着“护法”二字,另一面写着“违反家规,打死不论”。供在左边的家法叫盘龙棍,传说乾隆皇帝南巡,在金山寺皈依了佛门后,又化装潜入杭州,察看了青帮家庙和粮帮公所。看见帮主王降办理漕运,虽然是井井有条,只是帮中弟子太多,难免滋事违规,传谕嘉奖之后,又钦赐盘龙棍一根。棍质为枣木,长三尺六寸,所依三十六天罡;上扁下圆,厚一寸二分,所依地支十二属象;棍上雕刻盘龙一条,龙口内有“钦赐”二字。棍上一面写着“护法盘龙棍”五个字,一面写着“违反帮规,打死不论”。
两位执法师请下“家法”以后,两位执刑人进前参拜,跪接“家法”,高举过头,立在左右两边。
这时候执法师冲着周三爷躬身请示,周三爷点了点头,执法师高喊:“带犯规人孙小宝、吴大头!”
四个执刑人押着孙小宝、吴大头进了香堂,跪在周三爷面前。
站在外面的燕儿见了,问顾全:“今天不是要惩治谢大麻子吗?怎么出了这么两个人?”
顾全说:“谁知道,是不是改了主意?”
燕儿说:“随便改了主意,周三爷能答应吗?”
顾全说:“或者谢大麻子根本就没有抓到,蔺大鼻子在谎报军情?”
燕儿说:“那不是欺师灭祖吗?绑在铁锚上烧死的罪。”
顾全说“或许周三爷为了让咱们高兴,故意骗咱的。”
燕儿说:“不会的,周三爷从来不说谎,也不许别人说谎。”
这时候,香堂里执法师开始审讯孙小宝和吴大头。执法问:“孙小宝,你知道自己犯了哪条规吗?”
青帮中有《十大帮规》、《十禁》、《十戒》、《十要》、《九不得十不可》、《安清三十六善》、《安清传道十条》、《旱码头十大帮规》等,每一条都规定得十分详实。
孙小宝是济宁卫上的运丁,为了向过往的商船进行敲诈,把一簸箕稻谷扬在商船上,诬陷人家盗窃皇粮。没想到那只商船的东家是青帮老官曹天水的朋友,人家告到了老堂船,孙小宝这回算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小宝见问,忙跪下回答:“回师傅,弟子犯的是《十戒》第七条:假正欺人。”
执法师说:“哼,算你还明白,假正欺人,这是清门弟子该干的吗?你犯了帮规,坏了清门的名声,念你初犯,还算老实认罪,打40香板,左臂上烫‘无义’二字!”
执法师传令之后,四个执刑人立刻扑上来,将孙小宝摁趴在地上,褪下裤子,双腿交叉,两个人按住上身,两个人按住下身。举着香板的执刑人过来,站在孙小宝头前,高声说:“我与你一无仇,二无怨,今天你犯了祖师爷的帮规,我奉执法师的命令,责打你40香板,一要你心服,二要你情愿。我先问你,你心服不心服?”
孙小宝急忙说:“弟子心服,执法师教训得极是。”
执刑人又问:“我再问你,你情愿不情愿?”
孙小宝说:“弟子情愿,犯了祖师爷的帮规情愿受罚。”
孙小宝答应以后,执刑人举着香板高声朗诵起来:
法师堂上把令行,
手执家法不容情。
谁人若把帮规犯,
不论老少照样行。
执刑人念毕,便抡起香板朝孙小宝的屁股上劈里啪啦地打了起来。执刑人挥打香板的技术很高,每一板都结结实实地打在孙小宝的屁股上。开始几下,孙小宝还呲牙咧嘴地忍受着。没过十下,孙小宝的屁股便一片血红,孙小宝哭爹喊娘地叫起来。初叫声高,再叫声细,及至最后,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丝丝喘息,差不多断了气儿。
执刑人打完了40香板,直起腰来,又高声朗诵着:
祖师帮规十大条,
越理反教法不饶。
今天香堂遭警戒,
若再犯法上铁锚。
四个按住孙小宝的执刑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命令他跪在地上,又脱掉他的上衣,一个执刑人搬过一只凳子,两个执刑人拉过孙小宝小胳膊,紧紧地摁在凳子上。另一个举着定香的执刑人过来,在孙小宝的胳膊上烫着“无义”二字。顿时,一股浓烈的烧人肉的味道便飘了起来,孙小宝的胳膊上嘶嘶地冒着油。孙小宝大叫一声“我的妈呀”便昏了过去……
孙小宝惩处完毕,执刑人将香板奉还执法师,执法师又恭恭敬敬地将香板供奉原处……
接下来便是惩处吴大头。吴大头犯的是奸淫罪,一天雷雨交加,他乘机将在漕船上做饭的秦嫂强奸了。秦嫂不忍耻辱,跳进了大运河,后被众水手救了上来。吴大头的奸淫罪引起了众运丁的愤怒,一致要求严惩。惩处吴大头的程序与孙小宝一样,只是用的是乾隆钦赐的盘龙棍。先是按在地上打了四十盘龙棍,而后又在他左臂上烫上了“无耻”二字……
一阵乱乱轰轰,谢大麻子被押上来了,不是被带上来的,是押上来的,五花大绑押上来的。燕儿见了,立刻大叫一声,就朝香堂里冲去。守在香堂门口的护卫拦住了她。顾全扶着她轰然欲倒的身子,不断地劝慰着:“别慌,别慌,他会受到惩罚的,周三爷会为我们做主的……”
谢大麻子跪在香堂前,昂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执法师厉声问道:“下面跪的何人?”
谢大麻子非常镇静地说:“在家姓马,出外姓潘。”
执法师问:“这么说你是在门槛了?”
谢大麻子回答说:“弟子沾祖师灵光,在青门。”
执法师问:“前人是哪一位?”
谢大麻子说:“在家子不敢言父,在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父姓马讳大龙。”
执法师问:“你领的是哪个字?”
谢大麻子说:“头顶二十一,身站二十二,手携二十三。”
执法师说:“这么说你是‘通’字辈了,你可知罪?”
谢大麻子:“弟子不知罪。”
“啪”的一声,周三爷拍案而起,雷霆大怒,冲着谢大麻子叫喊着:“谢大麻子,死到临头了,你还狡赖。你身为典史,大小也算是个朝廷命官,该感念皇恩,为民解困才是。你却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横征暴敛,抢男霸女,草菅人命,如此作恶多端,你还不低头认罪?”
谢大麻子见周三爷如此震怒,历数他的罪行,有如五雷轰顶,心惊胆颤,本能地否认着:“三爷,您说的这些绝非小的所为,您可要明察呀。”
周三爷更加气怒:“哼,你甭想抵赖,我问你,荣成县上刘家村的王春明是怎么死的?”
谢大麻子一惊,慌忙辩解着:“他……他是因为带头抗粮被……被关进了大狱……”
周三爷吼着:“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
谢大麻子慌了:“他……他是在牢里自杀的……”
周三爷咆哮着:“他为什么要自杀?”
谢大麻子说不上来了:“他……他……”
周三爷说:“这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