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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大变局:影响近代中国的十一个关键人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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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于是,七岁时将严复送入私塾,为求良师,先后辗转多处。后又延请同邑黄宗彝开设家塾,专为他一人授课。作为一名当地颇负盛名的宿儒,黄宗彝渊博的学识、开阔的视野、士人的品格对儿时的严复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如果不出意外,以严复的聪颖勤奋,考秀才,中举人,升进士,博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最不济的情形,大不了什么也考上不,那就子从父业,开家药铺接纳病人,或是背个药箱四处问诊,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医术高明、经验丰富、闻名遐迩的传统中医。

然而,一根看不见的命运“魔棒”,仿佛不经意似的在严复头顶稍稍一点,他的人生之路,就此来了个意想不到的“急转弯”。

1866年8月,父亲严振先在福州南台苍霞洲行医抢救霍乱病人时,不幸染上瘟疫,突然撒手人寰。严振先平时积善好德,对许多前来就医的穷人不收诊费,加之嗜赌如命,结果病逝之后,家里穷得连殡葬费也拿不出。还是以前那些受过恩惠的病人送些香火钱,大伙七拼八凑,好歹办了一个葬礼,这才得以入土为安。

面对父亲病逝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与打击,年仅十二岁的严复束手无策,不由得悲痛而无奈地叹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执,奈何?奈何?”是的,家里的支柱轰然倾塌,唯一的经济来源失去,严复不仅无法继续求学,而且五位家人,包括他、母亲陈氏、刚娶的妻子王氏、两个幼小的妹妹,就连生计也成了问题。于是,全家不得不离开省垣,搬回距苍霞洲十多公里的祖居——侯官县阳歧村大夫第,分得两间房屋栖身,靠母亲与妻子替人做些女红勉强度日。

不能继续延聘塾师,也就意味着断了科举求仕之途。年少的严复,不得不寻求新的进取之路,并且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还得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呵。正当他茫然四顾,急欲寻找出路以摆脱艰难困境时,适逢福州船政学堂招收公费生,学费、住宿费、伙食全免不说,每月还发放四两银子,另外学堂三月一考,成绩一等者可获奖金十元。既可继续求学,又可领取补贴,成绩优秀还能获得额外奖励用以解决家庭生计,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严复得知消息,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决定报考。

福州船政学堂,原为闽浙总督左宗棠着手创办的由铁厂、船厂、学堂组成的福州船政局的一部分,也是中国海军之萌芽。左宗棠不久外调,举荐正在福州老家因母丧守制的前江西巡抚、林则徐女婿沈葆桢接任船政大臣。主考官沈葆桢正值丧亲丁忧,拟定的考题便与父母孝道有关——《大孝终身慕父母论》。刚刚经受丧父之痛的严复提笔写来,不觉情真意切,加之较好的国学功底,文章写得情文并茂,十分感人。沈葆桢阅后大为赞赏,严复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录取入学。

1866年,沉重的国门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刚刚拉开一条缝隙,时人对国家的前途与民族的危亡并无紧迫之感,对洋务、船政、科学并无多少认识,也不想作更多的了解。在国人特别是传统知识分子眼里,唯有科举,才是升官发迹、光宗耀祖之正道。哪怕有着相当优厚的条件,前来报考船政学堂的学生并不多。严复如果不是出于家庭变故及生活所迫,肯定也不会前来应试,恐怕这一招生信息,都难以进入他的视野。神秘的命运之手,就这样通过父亲病故这一偶然事件,彻底改变了严复的人生之路。

福州船政学堂作为晚清海军人才成长的摇篮,设有前学堂与后学堂,前学堂开设轮船修理制造,培养造船人才;后学堂学习轮船驾驶技术,造就航海人才。严复上的是后学堂,学习英文、算术、几何、代数、水重学、电磁学、光学、音学、热学、地质学、天文学、航海术等课程。学堂雇募洋教习,管理、考试、奖惩相当严格。这与严复从前接受的传统私塾教育不仅形式有别,而且内容全为当时国人所不知晓的西方自然科学。五年船政学堂学习生活,展现在严复眼前的,是崭新的学问与广阔的天地。12岁至17岁,正是人生初步定型的重要时期,严复资质聪颖,加之父亲之死所受世态炎凉的刺激,因此学习特别用功,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在与传统国学的对比中,严复经受西方文化的洗礼,由惊奇仰慕到学习吸收,对西方社会的先进文明,有了初步的了解与认识。

1877年3月31日,严复作为清政府派遣的第一批欧洲留学生,从福州马尾港出发,前往英国学习。同行的有刘步蟾、萨镇冰、林永升、方伯谦、叶祖珪、林泰曾、何心川、黄建勋、蒋超英、罗丰禄、林启颖、江懋祉等十二人,他们都是马尾船政学堂后学堂的优秀毕业生。

1877年9月,严复、方伯谦、何心川、林永升、叶祖珪、萨镇冰等六人通过考试,进入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深造。¨wén、 rén、 shū 、wū¨1878年6月,他们以优异的成绩结束课堂学习,所不同的是,方伯谦、何心川、林永升、叶祖珪、萨镇冰等五人上英国军舰学习,严复则另外安排在格林尼茨海军学院再学习一个学期,以便回国后胜任海军教职。将严复确定为教职人选,自然是他平时成绩优异与表现突出的缘故,也与一个重要人物——郭嵩焘的极力推荐密不可分。

严复敏锐的思想与广博的才学,深得清廷第一任驻英大使郭嵩焘的器重。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在许多问题上却有着相同的见解,于是,他们很快成了一对来往密切的忘年交,在心灵深处将对方引为知己与知音。郭嵩焘去欧洲各地访问时,也将严复带在身边,使得他有机会见识了巴黎天文台、下水道、卢浮宫、凡尔赛议政院、万国博览会等许多欧洲文化结晶。郭嵩焘思想深邃,对洋务派仅将“船坚炮利”视为国家强盛之途深感怀疑,认为只有掌握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才是真正的强国之本。这种独到的见解,在当时来说可谓凤毛麟角。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郭嵩焘从西洋国家“君民兼主国政”的民主政治优越性出发,批评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第一个对中西哲学思想、政治伦理观念进行比较研究;针对欧洲教育对社会发展所起的关键作用,力言教育为急务,主张多派留学生,大规模学习西方……郭嵩焘的这些“超前”思想,在铁板一块的封建专制统治下,自然难以引起共鸣,也无法得到统治者的采纳,但它们却深深地感染了严复,潜移默化地融入他的灵魂与血肉之中。

担任海军学堂教习、从事海防教育、培养海军人才这一安排,对严复日后的发展至关重要。这既决定了他将继续学习更为精深的海军专业知识,也为他进一步观察西方社会,研究西方社会科学提供了便利与可能。如果严复像其他同学那样成为一名出色的海军指挥官,驾驶战舰驰骋在辽阔而蔚蓝的海洋,日后将不可能从事理论研究,大规模地翻译、传播西学;并且在晚清腐朽的体制束缚下,不论个体生命如何卓越,也难有大的作为,等待着严复的,必将是与其他同学类似的悲惨结局——甲午海战中要么战死海疆英勇殉国,要么投降日军终生羞辱。

在留英的两年多时间里,严复一直研习阅读。享有世界声誉的近代思想家大多集中在英国,法国著名思想家的主要著作也有英译本,严复后来翻译,在论著、演讲中提及的众多英文著作,当时多已出版。他经常穿着格林尼茨海军学院的学生服,在图书馆埋头苦读,广泛涉猎社会科学,研读了大量对西方社会、文化、制度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人文著作,倾心于亚当·斯密、孟德斯鸠、卢梭、边沁、穆勒、达尔文、赫胥黎、斯宾塞等人的理论学说。

严复留学归来,先在母校福州船政学堂当教习,次年调入李鸿章创办的另一所海军学校——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总教习(即教务长),后出任该校校长。

此时的严复,可以称得上是一名西方文化的饱学之士,无论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达到了时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然而,严复对科举却情有独钟,儿时的传统教育及古老中国的社会氛围都希望严复对自己、对家人、对祖宗有一个交代与“说法”。这种交代与“说法”,千百年来似乎只有一途,那就是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升官晋爵的资本,进入士大夫阶层。虽然长期浸润在西方文化之中,可受传统文化的诱惑与制约,严复也未能免俗,他的内心深处,急切渴望得到这种社会与世俗的承认与肯定。

1885年,堂堂的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严复跑回福建参加“乡试”。这一举止在后人看来似乎滑稽可笑,但严复却是认真而虔诚的,并且充满深深的期望,可等待着他的结果,却是落选!只有“乡试”考中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会试”;连个举人也考不上,自然与进士无缘,离闪耀着七彩光环的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之类,就更是遥不可及了。

落第后的严复仍回天津北洋水师学堂任职。当时的他,肯定有点灰溜溜的味道,并且十分失望与郁闷,常常借酒浇愁。但是,对于科举正途,严复并未绝望。科举落第并不是一件怎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不少学子七老八十了还汲汲奔走于考场,而一旦高中,则顿时身价十倍。总教习也好,校长也罢,毕竟算不得一员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难以进入封建统治机构的运转轨道。严复虽然装了满肚子的“洋墨水”,但在“官本位”的封建专制社会里,没有一官半职,就“人微言轻”,遭人蔑视。于是,他更加发愤研习八股文,从西学转回早期的传统国学,大有不中不仕,绝不罢休之势。无奈天不遂人愿,第二次赴北京参加“顺天”考试,第三次回福建乡试,都以落第而告终。

四十岁时,严复经海军保荐“免选知府,以道员选用”。知府为四品官员,道员比知府高半个级别,属正四品。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已是道员身份的严复仍因未能获取正式功名而深感不安,又一次跑回福建参加乡试,结果仍然落选。堂堂北洋水师学堂校长,中西文化的饱学之士,连一个举人都无法考中,这既是严复的悲哀,更是封建社会取仕的悲哀,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传统的科举制度已是穷途末路,走到了它的终点。

严复四次落第,还会继续参加第五次、第六次乃至更多次的科举考试吗?难说得很。然而,一件改变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事件彻底打碎了严复的“科举梦”——就在他参加第四次科举考试的第二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泱泱大清帝国,竟然败于蕞尔岛国日本之手。北洋舰队全军覆没,中国陆军一败再败,日军直逼京畿,不知所措的清廷不得不派李鸿章赴日签订《马关条约》,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控制,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澎湖列岛,赔偿军费二亿三千万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允许日本在中国通商口岸开设工厂。

如果说败于英国、法国等西方列强之手尚能让人继续“优哉游哉”,而此次,竟然败于昔日的学生,且人口、领土与清朝简直不成比例的小小日本,这无疑扯掉了所谓天朝大国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国人不禁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接受这一无可挽回的败北事实。如果说战争本身给国人造成的只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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