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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邴君今天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霍光道。
邴吉道,听说大将军下令逐捕反贼家属,桑弘羊的前女婿婴齐君也被系捕下狱,不知是不是真的?
霍光道,是的,还是阎君亲自在下杜将他捕获的呢。
阎乐成道,自从臣一发觉谋反的端倪以来,就一直密切注意那些反贼的动向,婴齐这竖子逃到下杜,都在臣的掌握之中,所以一听到大将军的命令,
臣立即率领吏卒将他捕获。
邴吉伏地稽首道,臣想请大将军网开一面,赦免婴齐君。
阎乐成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反贼家属都得连坐,废格明诏可不是开玩笑的。
霍光挥手制止阎乐成,也不悦地说,邴君怎么回事?再三为那个叫婴齐的竖子开脱。
邴吉道,大将军请听臣一言,婴齐君为人忠厚,而且早在半年前就被桑弘羊赶出了家门,绝对不可能和谋反的事有什么牵连,当时桑弘羊还曾移书大司农,除去了婴齐的名籍。事实上,婴齐和桑弘羊一家早就没什么关系。系捕婴齐,在律令上就说不过去。阎君一直为廷尉右监,精通律令,应该能认同我的意见才是。
阎乐成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下叫道,可是婴君这竖子狡猾得很,不除去他,终究是个后患。望大将军三思。
霍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邴吉道,“终究是个后患”这句话怎么服天下?法者,乃皇帝陛下和大将军与天下共者也,大将军现在辅佐皇帝,当秉公执法,才能为天下表率。杀掉一个小小的婴齐算不了什么,却怕因此损害了大将军的声名。望大将军三思。
霍光望着邴吉,眼中射出鹰鸷一样的光芒。邴吉毫不畏怯地迎着他的目光,霍光能感觉到邴吉心中的诚挚,他也知道眼前这个长史,一向心地仁厚,最堪信赖,何况他这样力保婴齐,也有律令为依据,并非枉法徇私,于是叹了口气,道,上次为了李种之事,君也劝我赦免婴齐,我听从君的劝告。这次涉及到谋反事件,我不能随便赦免,就下这件事给诸中二千石、博士、郎吏们去廷议罢。
阎乐成有点不服气,大将军,臣以为一个小小的士伍,根本不值得廷议。大将军……
霍光打断了他,阎君不必多说,此事看似细微,意义却不小。如果通过这次廷议做出了正确判决,就可以著为律令,为后世法则。况且邴君所言,也似乎不无道理。
廷尉诏狱里,桑绯手上戴着铁钳躺在一片乱草堆里,衣服上有几抹鲜红的血污。她慢慢从昏迷中醒转过来,面对着空荡荡斑驳不平的四壁,才恍然悟到自己如今在什么地方。她嘶声裂肺地叫了起来,从出生到现在,她何尝
受过这样的罪?一直以来,她餐餐吃的都是玉粒金莼,住的是重门邃宇,卧的是锦褥绣榻,穿的是绮绣绫罗,从来不知道天地间还会有这样龌龊的地方。她逐渐朦胧想起了父亲桑弘羊引刀自刭的惨状,以及戴牛一刀割下父亲首级的狰狞。她叫了一阵,又号啕大哭,倏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婉娈,她,她到哪里去了?她现在多么想见她一面,婉娈是她和自己心爱的丈夫共同制造出来的,那就是她的灵魂,她的生命。
监狱外咚咚咚传来脚步声,接着从监狱的栅栏外贴过来两张脸,一张很肥胖,左颊还有一大块黑斑,上面密密麻麻植满了细细的黑毛,像森林一样。另外一张则长瘦形,颧骨高耸,像两块悬崖边上伸出的尖利石头。那张胖脸张开他那满布金黄色牙齿的大嘴,怒道,号丧啊,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他妈的早把你的脸打烂了。
桑绯不管他的威胁,犹自大声哭叫,我的孩子呢?还给我。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
那瘦脸嘻嘻笑道,成哥,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呢。不过你说敢打这娘们,这我倒不信了。
胖子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敢打。他老爹以前是御史大夫,我他妈的惹不起,现在变成反贼了。我他妈的还怕什么?他对着桑绯大吼,你他妈的再嚷,老子就扒光你的衣服,将你奸了。说着做出一副要解裤带的样子。
桑绯大惊,赶忙止住了哭声,我……我不哭了,你……你别……别过来。
胖子继续解开腰带,露出下腹黑漆漆的一片,淫笑了一声,小娘们倒还算懂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张大满是污垢的大嘴,谁叫你把我的火逗上来的。
瘦子嘿嘿笑了一声,成哥,吓唬吓唬她也就算了,你没忘了戴君的吩咐罢,一旦她醒了,就要及时向他报告,不许对她有所侵辱。依我看啊,成哥你还是提上裤子是正经。
这倒也是,胖子拉上裤子,又抓抓头,尴尬地一笑,这娘们长得真他妈的白嫩水灵,据说还生过孩子,可是你看那胸脯,那大腿,紧绷绷的,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啧啧……
他边说,一湾口水边从他嘴角淌了下来。瘦子也咽了一口唾沫,是啊,御史大夫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又没有风吹日晒之苦,哪能不长得白嫩水灵……咱兄弟两个往年看管反贼家属女眷,什么时候不要尝尝鲜,这回只能干
咽唾沫啰。
胖子将手臂在自己的嘴角抹了一下,道,还是去报告戴君,让他来处置,我们在这看着又不能摸,反倒心里焦躁。走吧。
说着两个人咚咚咚又离开了。桑绯听他们两个这番肆无忌惮的下流话,吓得一声不敢吭,生怕惹恼了他们,引来厄运。现在见他们走了,牢房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忍不住心中的悲凉,又低声哭泣起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由远渐近。接着吱呀一声,牢门大开,走进来一个人。桑绯抬头一看,一副门扇般壮实的身坯,正是戴牛。
戴牛对那两个狱吏说,二位兄弟,你们先出去罢,有事我再叫你们,以后我会报答你们的。
那两个狱吏受宠若惊,点头哈腰,戴君这次立下大功,马上就有封侯之赏了,能为戴君侯效劳,是我们两个天降的福分。君侯你要审问尽管方便,下吏们这就出去。
戴牛听他们一口一个“君侯”,心中畅快无比,拱手道,有劳二位兄弟。
他望着他们出去,转身走进监牢,将牢门反扣上,对桑绯道,姊姊无恙否。
桑绯厉声道,滚开,你还有什么脸叫我姊姊?你这忘恩负义的天杀的畜生,简直是猪狗不如……天哪……
我忘恩负义?戴牛打断了她的哭闹,我忘了什么恩,负了什么义?是的,当初我是寄居在你家,你父亲也提拔过我,让我从一个奴仆当上官吏。可你别忘了,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我当的官也是大汉的官,你父亲顶多对我有小恩,而在大义上我应当做大汉的忠臣。既然你父亲想谋反,倾覆大汉的社稷,我当然只有大义灭亲了。食大汉之禄,就得为大汉效忠。你熟习儒术,我这番话没错罢?
桑绯一呆,没想到这个戴牛竟然这么巧辩,此前真是太小看了他,以为他只是个孔武有力的蛮汉。但是心中的怒火是不会被貌似堂皇的道理所扑灭的,桑绯怒道,我求父亲收扶疏为义女,以盛大的婚礼将她遣嫁给你,还送给你们一套大宅第,几十个奴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厚颜无耻,出卖我们。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是儒术的真谛,你竟然敢厚着脸皮跟我谈什么儒术。
戴牛冷笑道,子为父隐,这话是不错。可是汉家自有制度,本来就不纯用儒术。律令:谋反以下,可以子为父隐;若犯了谋反的罪,就不适用这条礼制了。自古以来,父之孝子,往往是君之悖臣。我既然想当忠臣,又怎么能管得
了那么许多?
桑绯气得发狂。你给我滚,巧辩无耻的畜生,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杀……
你已经失去理智了,戴牛喝道,枉你开口诗书,闭口仁孝,一来真的却理屈词穷。当年郦寄诱引反贼吕禄放弃北军兵权,周勃等人因此得以斩吕产,诛吕禄,使大汉江山得以不坠。这才是为社稷者不顾私恩,况且我和你父亲并没有血缘之亲,你以为送一所宅子陪嫁,将一个哑巴送给我,我就很乐意了。不,我不乐意,我不喜欢那个下贱的哑巴,而且从这件事上充分展露了你的自私和无耻。你明明知道那个哑巴爱你的丈夫婴齐,但是你为了不让他们破坏你们的琴瑟和合,你故意把她塞给我。你想凭借这点小惠向我示恩,那你就完全想错了。你以为那哑巴的存在是导致你丈夫不爱你的原因,实际上你这也是掩耳盗铃。事实怎么样?他最终还是离开你了,你至今仍不肯醒悟吗?
胡说八道,我的丈夫对我珍若拱璧,他很敬我爱我。桑绯泣道,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不能相信自己,于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戴牛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他望着她鬓发散乱的模样,她的脸上有些泥污,但肤色的白皙,仍可以看出端倪,盈盈的泪珠挂在她脸上,正像梨花带雨一般。戴牛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猛地直挺挺跪在桑绯面前,道,姊姊,其实婴齐那竖子是个愚蠢的瞎子,不知道世上什么叫做美丽。姊姊,我喜欢你,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爱得发狂。但那时你是高贵的御史大夫的女儿,我只是一个奴仆,我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得到姊姊你的垂青。如果能得到你,就是当场杀了我也愿意。姊姊,你就可怜可怜我罢。戴牛说到最后,突然探出手来,去揽桑绯的肩膀。
桑绯大惊,没想到戴牛竟然对她存有这样的心思。她的手被拘着,无法行动。只能把头和身子往后仰,尽量躲开戴牛的搂抱。戴牛见她躲避,更加用力,将桑绯的头揽到怀里,俯身向她的嘴唇强行亲去。
桑绯尖叫一声,但是拗不过戴牛的力气,嘴唇被戴牛温热的嘴唇压住。戴牛不住地吸吮她的嘴唇,桑绯张开嘴想咬他,却咬不到。戴牛一边亲她,一边伸手向她胸前摸去。
桑绯感觉双峰被他抓住,虽然明知不妥,但禁不住浑身感到瘫软。戴牛一边摸她,一边喃喃地说,姊姊,好姊姊,你就可怜可怜阿牛罢。我一定在大将军面前求情,求他将你赦免赐给我做妻子。我不要那个哑巴当妻子,我不爱她,我甚至,甚至从来没跟她有过肌肤之亲,我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日夜盼望的就是能一亲你的芗泽啊。
求求你,不要。桑绯虽然浑身燥热,但是内心还很清醒,这绝对不行,天啊,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仇人,是他亲手割下了自己父亲的首级,自应当将他斩为千段,以慰父亲在天之灵,怎么能屈从他的淫威。她喘不过气来,你这畜生,快滚,我不喜欢你,我死也不从,你再强迫我,我就咬舌自尽。
戴牛大惊,虽然咬舌自尽,一般人要做到并不容易,但总要以防万一。他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脑子一闪,脱口道,你难道真不怕死,不想见到自己的小婉娈吗?
桑绯听他提到自己的女儿,心中又是一痛,她喘着粗气说,你把我的孩子抱到哪里去了,我要见她。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戴牛哼了一声,你要看你的孩子,我倒不是不能帮忙。如果你听从我,我就把婉娈带给你;只要你肯嫁给我为妻,我也可以求大将军把婉娈也赦免了。我会把她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你,桑绯凝视着他,你以为你能劝得动霍光不杀我的孩子?
戴牛见桑绯的态度有些变化,心里暗喜,道,那得看你的态度了。我首告反贼,可以封侯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