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群人出了未央宫,沿着复道浩浩荡荡地到东面的长乐宫去,皇太后盛服珠襦接见了他们,假模假式地将那几片写着奏议的竹简看了几眼,马上提笔写了两个字:奏可。侍候在一旁的符节令立即屈身急趋上前,将竹简封好,放进匣子里,用丝带捆扎,捺上紫都封泥,最后在封泥上庄重地盖上“皇太后行玺”六个篆书大字。
这天正是七月的己未,邴吉和宗正刘德两个人作为使者,率领一大帮人,驰到城中的尚冠里,这是皇曾孙刘病已居住的闾里。
刘病已今年十八岁,已经不是当年在下杜县依附外家的那个骨骼未全的少年了。他前年结婚,妻子许平君是暴室啬夫许广汉的女儿。既然结婚,他也不再居住下杜,而是在许广汉一家的帮助下,在尚冠里买了一处第宅。当邴吉两个在驰往尚冠里的路途中时,刘病已正和岳父,还有几个三辅少年在热火朝天地玩着六博的游戏,谁输了就罚酒一杯,加一百钱。刘病已和岳父的手气和赌技都不佳,两个少年的身边倒是摆了不少筹码,显见得他们赢了很多。刘病已的妻子和岳母在一旁看得不快,岳母许妪更是不停地唠叨,叫他们别玩了,以免倾家荡产。许广汉输红了眼,尖声尖气地叫骂,死老婆子还不给我闭嘴,唠叨个不停,搅得老子心情烦乱。许妪遭到呵斥,大是委屈,泣道,我真是命苦,嫁到你们家没多久,你就被割了势,成了废人,我一辈子守活寡不算,现在你还把家产输个精光,还怎么过日子。女儿也让他嫁了个赌鬼,什么事也干不了,你说说看,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许广汉大怒,一掌拍在案上,还不快给我滚,你这臭婆娘,死婆娘,不是你在旁边一个劲地唠叨,老子今天也不会这么背运。
刘病已见岳父母发火,也有点害怕,对岳父说,阿翁,我们今天就玩到这罢。许广汉道,别理这个疯婆子,我们继续。那两个少年见场中气氛不佳,也推脱道,算了算了,今天不玩了。结清账务,我们走路。
许广汉傻了眼。怎么结账?他们玩了一上午,运气真是背得不行,把家里的耕牛和仅有的十亩良田都输光了。他不甘心地说,再来再来,赢了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两个少年都是三辅的无赖,本来也不是好惹的。听许广汉这么说,其中一个少年便冷笑道,真要玩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结清了账再说。嘿嘿,我看你这许老阉也拿不出什么来赌了。
另外一个少年笑道,阿兄,说话别那么刻薄,给人家许翁一点面子嘛。
许广汉怒道,你们他妈的怎么知道我没什么可赌,他指着房梁,大声道,老子就赌这间房子。
许妪尖叫了起来,女婿的宅子你也想输掉,我看你今天真是吃错了药……那个少年斜眼看了看刘病已,道,这间房子可是你的,你岳父有权力处置吗?
刘病已本身也好赌,况且岳父开了口,如果不答应岳父,岳父势必会生气,只好道,这宅子当初是岳父所赠,他老人家自然有权作主。
那好,拿契券来吧。那少年道。
于是继续赌局开场,可是许广汉手气太烂,没过多久,这栋宅子也变成了那两个少年的家产。许广汉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少年直起腰,扬了扬手中的契券,笑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家。
许妪在旁边听得真切,嚎啕大哭。许平君在旁边不断地劝母亲,又满含责备的语气对刘病已道,你阿翁不懂事,你也学他的样,现在输光了宅子,我们住到哪里去?
刘病已也满面羞惭,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两个少年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王孙,我们先走了,你们商量一下,尽快搬罢。三天后一大早我来收屋。说着趾高气扬地抬腿就走。
许广汉赶忙爬起来,满面通红,唤道,哎,二位王孙慢走,咱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其中一个少年嬉皮笑脸道。
这宅子能不能缓些时候收,我们一下子也找不到住处啊。许广汉嗫嚅地说。
哎,赌博要讲赌德,不但要玩得起也要输得起。这事没得商量,三天后,我们一定准时来接收房子。他又拍拍许广汉的肩膀,笑道,如果你裤裆里还有两个弹子,倒还可以抵押,可惜啊!
许广汉气得脸色发紫,这时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邴吉和刘德两个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邴吉是经常来家里走动的,大家对他的到来都不怎么奇怪。刘德是朝廷的宗正,从未亲自登门。刘病已正在诧异,刘德已经掰开封泥,展开诏书,道,制诏御史。
刘病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给他下达诏书,不敢多问,一家人赶忙跪下,等到听完制诏,都喜出望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广汉尖着嗓子笑了几声,道,老太婆,听见了罢。还是乃翁英明啊。一不小心成了皇帝的岳父了。
那两个无赖刚才听见宣读诏书,早吓得顺势跪下了,等到听完诏书,都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许妪嘴里喃喃地说,这不是做梦罢?刚刚输得破了家,一下子就发了上万倍。不可能。她发了一阵呆,忽然道,谁说老婆子我不英明,当年把我们的女儿平君许嫁欧侯氏家,还不是你作主的。你又有多英明了?倒是我带女儿去看相,相者说女儿面相大贵,贵不可言,这一切都是天定,你这死老头子又有什么功劳?她说完,突然又哭泣了起来。
原来许平君早年曾被许嫁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子,不料出嫁前,欧侯氏的儿子突然暴病而亡。后来在张贺的劝告下,许广汉要将女儿嫁给刘病已,许妪则发怒不肯,嫌刘病已不够富贵,因为此前她带女儿去看过相,相士说此女将大贵。最后张贺又请贵人去帮刘病已提亲,许妪碍于张贺的面子,才勉强答应,但开始仍是免不了唧唧歪歪地说些不好听的话。好在刘病已心胸豁达,对岳母的唠叨毫不介怀,许平君倒反而不好意思,岳母也就逐渐认同了这个女婿,一家人感情也越发亲密了。
此刻许平君见母亲哭泣,忙开口劝慰。许广汉笑道,我了解她,她这是羞愧加喜悦,不是真哭。许妪被他说中心事,抬头破涕为笑道,谁说我不是真哭了。
邴吉和刘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劝道,好了,你们两个老人,就等着封侯罢。现在皇曾孙要先洗沐,换上御府的衣服,立即跟我们去宗正府祭祀诸位先帝。
许广汉走到那两个少年面前,笑骂道,你怀疑老子会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三天后我们就搬进未央宫,你来收宅子罢。我许广汉玩得起也输得起。当初输掉了裤裆里两个弹子老子也没皱一下眉头,何况一所宅子。
许妪听他说得不堪,骂道,还不闭嘴,一点体面都没有。
那两个少年突然咚咚咚地磕头,嘴里一连声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求大人饶恕小人罢。
许广汉踢了他们一人一脚,给老子滚罢,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这么大年纪,还会跟你这两个小毛孩一般见识?
宅子和田产我们都不要了,不要了。他们爬起来,从衣袋里取出券契,放在案上,一溜烟跑了出去。
刘病已自己也像做梦一般,被几个小吏稀里糊涂就带到了一个大木桶里,脱光衣服扶了进去。木桶里热气腾腾的,水面漂浮着薜荔芝兰等一些不知名的香草,他洗完身体,换上新衣。接着,太仆杜延年也驾着軨猎车来到,命令侍从将刘病已扶上軨猎车,他亲自驾车,驰进了夕阴街的宗正府。
这天晚上,刘病已被安排斋戒,第二天一早起来祭祀先帝,完毕再在侍从的簇拥下从北阙驰进未央宫。皇太后在未央宫前殿接见了刘病已,下诏封刘病已为阳武侯。
刘病已跪在地下拜谢受封,然后宦者令长声宣告皇太后回驾长乐宫。刘病已不解地望着陪侍在身边的邴吉,小声道,为什么只是封我为侯。
邴吉解释道,皇曾孙有所不知,除高皇帝外,大汉的皇帝不能由平民担任,不然的话就太突兀了。先封阳武侯,正是为了做个铺垫啊。就像大汉每次封丞相为列侯,都不是直接封,而要先封关内侯以为铺垫,这道理是一样的。
刘病已感激地点点头,邴叔叔,以后这些礼节都要你教我呢。
邴吉躬身道,皇曾孙即将履位至尊,今后不可这样称呼臣了。
一会儿,宦者令再次宣布皇太后制诏,令阳武侯即刻于前殿登皇帝位。
大将军霍光躬身趋出,手上捧着皇帝玺绶,恭敬道,大司马大将军臣光,请为皇曾孙结上皇帝玺绶。
刘病已在民间多年,早闻大将军霍光的无上威严,现在见他离自己就在咫尺,不由得心中大是紧张,汗下沾背,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机械地抬起手臂。霍光将玺绶细致地在刘病已腰带上结好,复跪下禀道,请皇帝陛下御临前殿接受群臣朝贺,再出宫登车,去拜谒太祖高皇帝之庙。
皇帝即位第二天,首先下的第一封制诏是改名。霍光指使侍中上奏,皇帝之名“病已”两个字过于平常,百姓愚蒙无知,容易触犯名讳,请改御名为“询”。刘病已想,“病已”这两个字用来作名字的确不那么雅,改为“询”就好听多了。于是制诏御史,布告天下,皇帝的御名讳“询”。
接着有司又上奏请立皇后,刘询心里大为喜悦,这是报答自己岳父家的一件好事。自己的妻子封为皇后了,岳父自然会按照皇后父封侯的老例封为列侯。让自己的长辈喜悦,不是做后辈的一件极为满足和得意的事吗?
过了五天,下一个朝见日,一大早,他就驾临前殿,把这封奏书下示。大司农田延年首先上奏,皇帝至尊,应当择取朝廷贵卿大夫的女儿卜筮,吉者立为皇后。刘询大吃一惊,自己已经有妻子,立她为皇后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怎么还要新选?但是刚进宫为帝,又不敢恣意表明自己的意见,只是默然不言。
田延年见皇帝不说话,继续道,臣请陛下制诏,令丞相杨敞、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张安世、后将军赵充国等三公、将军、列侯将自己女儿的名籍奏上掖廷,让卜史参以筮龟选择,最吉者立为皇后。
刘询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望了霍光一眼。霍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离席奏道,臣光的女儿才能驽劣,不足以备位后廷。还是让其他将军列侯将子女名籍报上掖廷罢。
他这么一说,廷上的张安世、赵充国、杨敞等人也都离席谦让道,臣女才能驽劣,何敢上配至尊。
刘询心里一喜,赶忙道,既然大将军和诸位将军列侯如此谦让,那么议立皇后的事就暂时搁置,俟后再议。
群臣见霍光自己拒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刘询继续道,尚书令还有什么文书需要遍示诸位卿大夫吗?
侍立的尚书道,还有乌孙国大昆弥上书,说匈奴近来经常发兵骚扰他们,希望大汉遣军营救,屯田戍卫,以免公主受辱。
刘询知道武帝时将大汉解忧公主嫁给了乌孙大昆弥,就是为了达到联合乌孙国,东西夹击匈奴的目的。乌孙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得失对大汉来说至关重要。因此,不管为了公主的安危还是为了大汉的利益以及大汉在西域的声名,这个救兵恐怕都是少不了要发的。他望了望群臣,二三大夫以为何如?
水衡都尉傅介子离席奏道,臣愿意率十万兵,为陛下斩得匈奴王首级,悬挂于藁街旗亭之上。
刘询见傅介子气宇昂扬,心里颇为敬服。他早就听说过傅介子的名字了。元凤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