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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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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道路,给运衣食。六人俱隐姓埋名,改号称呼。余十数人分住各处,由帝顺便寓居。帝复与诸人计议道:“我留此不便,不如远去滇南,依西平侯沐晟。”史彬道:“大家势盛,耳目众多,况新主意尚未释,倘或告密,转足滋害,不如往来名胜,东西南北,皆可为家,何必定去云南?”帝随口作答,是夜便寄宿馆中。天将晓,帝足痛不能行,当由史彬、牛景先两人,步至中河桥,觅舟往载。适有一艇到来,舟子系吴江人,与史彬同籍。彬颇相识,问明来意,系由彬家差遣,来探消息。彬大喜,反报建文帝,愿奉帝至家暂避。帝遂出观驾舟,同行为叶、杨、程、牛、冯、宋、史七人,余俱作别,订后会期。及舟至吴江,彬奉帝还家,居室西偏曰清远轩,帝改名水月观。亲笔书额,字作篆文。越数日,诸臣复至,相聚五昼夜。帝命归省。至燕王即位,削夺逃亡诸臣官衔,并命礼部行文,追缴先时诰敕。苏州府遣吴江邑丞巩德,至史彬家索取诰敕等件,彬与相见,巩德谓,建文皇帝闻在君家,是否属实?彬答言未至,巩德微哂而去。建文帝闻着此信,知难久住,遂与杨、叶两比邱,及程道人,别了史彬,决计往云南去了。建文帝好文章,善作诗歌,曾记他道出贵州,尝题诗壁间,留有二律云:

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移四海心。

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

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沈。

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瘴岭千层迥,北望天门万里遥。

款段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日知何处,惟有群乌早晚朝。

建文去国,京中作何情状,且待下回表明。

…………………………

燕王渡淮,南京已不可守,此时除议和外,几无别法。然野心勃勃如燕王,岂肯就此议和,解甲归去?郡主之遣,诸王之行,益令燕王藐视。至若李景隆、茹瑺辈、伏地乞怜,更为国羞,尚何益乎?至金川门启,大内自焚,乃有建文出亡之说,红箧留贻,君臣祝发,事属怪诞不经,岂太祖果有先觉,预为乃孙计耶?或谓由青田刘基之预谋。考之正史,基亦无甚奇迹,不过建文出亡,剃度为僧,未必无据。就王鏊、陆树声、薛应旗、郑晓、朱国桢诸人,所载各书,皆历历可稽。即有舛讹,亦未必尽由附会,惟红箧事或属诸子虚耳。乃祖以僧而帝,乃孙由帝而僧,往复循环,殆亦明史中一大异事耶?

第二十六回 拒草诏忠臣遭惨戮 善讽谏长子得承家

却说燕王棣入京后,只魏国公徐辉祖,尚抵敌一阵,兵败出走,此外文武百官,多迎谒马前。燕王接见毕,驰视周、齐二王,相见时互相慰问,涕泪满颐,随即并辔归营,召集官吏会议。兵部尚书茹瑺,先至燕王前叩头劝进。可丑。燕王道:“少主何在?”茹瑺道:“大内被火,想少主已经晏驾了。”燕王蹙额道:“我无端被难,不得已以兵自救,誓除奸臣,期安宗社,意欲效法周公,垂名后世,不意少主不谅,轻自捐生,我已得罪天地祖宗,哪敢再登大位,请另选才德兼备的亲王,缵承皇考大业呢。”得罪是真,辞位是假。茹瑺复顿首道:“大王应天顺人,何谓得罪?”言未已,一班文武官僚,都俯伏在前,黑压压跪满一地,齐声道:“天下系太祖的天下,殿下系太祖的嫡嗣,以德以功,应正大位。”何功何德?燕王犹再三固辞,群臣固请不已。燕王道:“明日再议。”翌晨,群臣又叩营劝进。燕王乃命驾入城,编修杨荣迎谒道:“殿下今日先谒陵呢?先即位呢?”也是无聊之言。燕王闻言,即命移驾谒陵,一面令诸将守城,大索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分别首从,悬赏通缉。至谒陵礼毕,复回京安抚军民,并谕王大臣道:“诸王群臣,合词劝进,我实不德,未能上承宗庙,怎奈固辞不获,只得勉徇众志。王大臣等各宜协力同心,匡予不逮!”王大臣等唯唯听命。遂诣奉天殿即皇帝位,受王大臣朝贺。可谓如愿以偿。

先是建文中有道士游行都市,信口作歌道:“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都人不解所谓,已而道士杳然。至燕王即位,方惊称道士为神,这也不必细表。单说燕王即位,下令清宫三日,诸宫人女官太监,多半杀死,惟前曾得罪建文,方得宽宥。燕王召宫人内侍,询以建文所在。宫人等无从证实,把马皇后残骸,称为帝尸。乃命就灰烬中拨出尸首,满身焦烂,四肢残缺,辨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惨不忍睹。燕王也不禁垂泪道:“痴儿痴儿?何为至此?”试问是谁致之?是时侍读王景在侧,由燕王问他葬礼。王景谓当以天子礼敛葬。燕王点首,便令将马后残尸,敛葬如仪。猫拖老鼠假慈悲。忽有一人满身缟素,趋至阙下,伏地大哭,声震天地。燕王闻着,即喝令左右速拿,当由镇抚伍云,拿住入献。燕王凝视道:“你就是方孝孺么?朕正要拿你,你却自来送死。”孝孺抗声道:“名教扫地,不死何为?”燕王道:“你愿就死,朕偏待你不死,何如?”言讫,命左右带孝孺下狱。原来燕王大举南犯,留僧道衍辅佐世子,居守北平。道衍送燕王出郊,跪启道:“臣有密事相托。”燕王问是何事?道衍道:“南朝有文学博士方孝孺,素有学行,倘殿下武成入京,万不可杀此人。若杀了他,天下读书种子,从此断绝了。”虽是器重孝孺,未免言之太过。燕王首肯,记在心里,所以大索罪人,虽列孝孺为首犯,意中恰很欲保全,迫他臣事。且召他门徒廖镛、廖铭等,入狱相劝。孝孺怒叱道:“小子事我数年,难道尚不知大义么?”廖镛等返报燕王,燕王也不以为意。

未几欲草即位诏,廷臣俱举荐孝孺,乃复令出狱。孝孺仍衰绖登陛,悲恸不已。燕王恰降座慰谕道:“先生毋自苦!朕欲法周公辅成王呢。”孝孺答道:“成王何在?”燕王道:“他自焚死了。”孝孺复道:“何不立成王子?”燕王道:“国赖长君,不利冲人。”孝孺道:“何不立成王弟?”燕王语塞,无可置词,勉强说道:“此朕家事,先生不必与闻。”遁辞知其所穷。孝孺方欲再言,燕王已顾令左右,递与纸笔,且婉语道:“先生一代儒宗,今日即位颁诏,烦先生起草,幸勿再辞!”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道:“要杀便杀,诏不可草。”燕王也不觉气愤,便道:“你何能遽死?就使你不怕死,独不顾九族么?”孝孺厉声道:“便灭我十族,我也不怕。”说至此,复拾笔大书四字,掷付燕王道:“这便是你的草诏。”燕王不瞧犹可,瞧着纸上,乃是“燕贼篡位”四字,触目惊心,然孝孺也未免过甚。不由的大怒道:“你敢呼我为贼么?”喝令左右用刀抉孝孺口,直至耳旁,再驱使系狱。诏收孝孺九族,并及朋友门生,作为十族。每收一人,辄示孝孺。孝孺毫不一顾,遂一律杀死。旋将孝孺牵出聚宝门外,加以极刑。孝孺慷慨就戮,赋绝命词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分,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孝孺弟孝友,亦被逮就戮,与孝孺同死聚宝门外。临刑时,孝孺对他泪下,孝友口占一诗道:“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都人称为难兄难弟。可惜愚忠。孝孺妻郑氏,及二子中宪、中愈,皆自经。二女年未及笄,被逮过淮,俱投河溺死。宗族亲友,及门下士连坐被诛,共八百七十三人,廖镛、廖铭等俱坐死。灭人十族,不愧燕贼大名。

齐泰、黄子澄先后被执,由燕王亲自鞫讯,两人俱抗辩不屈,同时磔毙。还有兵部尚书铁铉,受逮至京,陛见时毅然背立,抗言不屈。燕王强令一顾,终不可得,乃命人将他耳鼻割下,爇肉令熟,纳入铉口,并问肉味甘否?自古无此刑法。铉大声道:“忠臣孝子的肉,有何不甘?”燕王益怒,喝令寸磔廷中。铉至死犹骂不绝口,燕王复令人舁镬至殿,熬油数斗,投入铉尸,顷刻成炭。导使朝上,尸终反身向外。嗣命人用铁棒十余,夹住残骸,令他北面,且笑道:“你今亦来朝我么?”一语未完,镬中热油沸起,飞溅丈余,烫伤左右手足。左右弃棒走开,尸身仍反立如前。不愧铁铉。燕王大惊,乃命安葬。户部侍郎卓敬,右副都御史练子宁,礼部尚书陈迪,刑部尚书暴昭、侯泰,大理寺少卿胡闰,苏州知府姚善,御史茅大芳等,皆列名罪案,陆续逮至,彼此不肯少屈,备受惨毒,不是击齿,就是割舌,甚且截断手足,到了杀死以后,还要灭他三族。他如太常少卿廖昇,修撰王艮、王叔英,都给事中龚泰,都指挥叶福,衡府纪善周是修,江西副使程本立,大理寺丞邹瑾,御史魏冕,皆在燕王攻城时,见危自杀。又有礼部尚书陈迪,户部侍郎郭任,礼部侍郎黄观,左拾遗戴德彝,给事中陈继之、韩永,御史高翔、谢昇,宗人府经历宋徵,刑部主事徐子权,浙江按察使王良,漳州教授陈思贤等,先后死难。既而给事中黄钺,赴水死;御史曾凤韶,自经死;王度谪戍死;谷府长史刘璟,刘基次子。下狱死;大理寺丞刘端,被捶死;中书舍人何申,呕血死。小子也述不胜述,但就死事较烈的官僚,录写数十人。最奇怪的是东湖樵夫,姓氏入传,每日负柴入市,口不二价,一闻建文自焚,竟伏地大恸,弃柴投湖,这统叫作壬午殉难的忠臣义士。建文四年,岁次壬午,故称壬午殉难。惟左佥都御史景清,平时倜傥尚大节,至燕王即位,闻他重名,令还旧任,他仍受命不辞,委蛇朝右。有人从旁窃笑,说他言不顾行,偷生怕死,他也毫不为意。迁延至两月余,钦天监忽奏称异星告变,光芒甚赤,直犯帝座。燕王颇为留意。八月望日,燕王临朝,蓦见景清衣绯而入,未免动疑。朝毕,景清忽奋跃上前,势将犯驾,燕王立命左右将他拿下,搜索身旁,得一利刃,便叱问意欲何为?清慨然道:“欲为故主报仇,可惜不能成事。”燕王大怒,把他剥皮。清含血直喷御衣,谩骂至死,骨肉被磔,悬皮长安门。一日,燕王出巡,驾过门右,所悬的皮,自断绳索,扑向燕王面前。燕王很是诧异,立命取皮付火。既而昼寝,梦清仗剑入宫,突然惊觉,愤愤道:“何物鬼魂,还敢作祟?”随令夷灭九族,辗转牵连,称为瓜蔓抄,株累甚众,村落为墟。淫刑以逞,何苦乃尔?自是建文旧臣,除归附燕王外,死的死,逃的逃,只魏国公徐辉祖,与燕王为郎舅亲,燕王不忍加诛,亲自召问。辉祖垂泪,不发一言,似受教桃花夫人,不免太怯。遂命下法司审治,迫他引罪自供。辉祖不言如故,惟索笔为书,写着父为开国功臣,子孙免死数字。难辞偷生之诮。燕王览后,越加动怒,转念他是元勋后裔,国舅至亲,究应特别从宽,只削爵勒归私第。追封徐增寿为武阳侯,进爵定国公,子孙世世袭爵。一来是悯他被杀,二来是令继中山。徐达封中山王,曾见前文。燕王又想到驸马梅殷,尚驻兵淮上,未免可虑,遂迫令宁国公主,啮指流血,作书招殷。殷得书恸哭,并问建文帝下落。来使答言出亡。殷喟然道:“君存与存,我且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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