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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公主连声尖叫,作为女人,她不得不尖叫,如果你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手还牢牢握住你的手腕,甩都甩不掉,而它的主人已经痛苦地拄刀跪地,断腕处喷涌的鲜血一直射到你脸上,任何女人都会骇极尖叫。
短短的一幕使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呆滞了片刻后,轰地炸锅!
店老板大叫一声,手脚麻利地钻进了案板底下,突厥人、波斯人、回纥人也发出各式各样的惊恐叫喊,只有高昌人反应最快,撒腿就跑,边跑边高喊:“杀人了!官差快来!”
咬紧牙关的金耳环反手一刀,将抛碗武士被钉在桌上的手掌齐腕斩下,那抛碗武士居然一声未吭,两人拿回自己的兵器,互相说了一句什么,扯下一段衣袍,胡乱包住淌血的伤口,冲手握“泼风”刀柄慢慢站起身来的李天郎怒视一眼,又看了看钉住断掌直插在桌上的“大昆”胁差,恨恨地用大食话咒骂着,转身飞步逃了开去。
“在哪?!”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还有巡夜官差晃动的哗哗枷锁。
“没事吧?吓坏了?”李天郎扶住花容失色的公主,一使劲,将断手扯了下来,又掏出丝巾给公主擦拭血迹,“坐下歇会吧。”
刚拔出“大昆”,几个官差便闹嚷嚷地冲了过来,看见正在擦拭胁差血迹的李天郎,领头的军士愣了愣,拱手问道:“这位将军,这里发生械斗……”李天郎将刀缓缓入鞘,从怀里掏出安西军令牌:“我是安西军都尉李天郎,方才……”
“啊!是高大将军手下的磐石校尉!久闻大名!”几个官差尽皆悚然动容,领头的军士再次施礼道:“小的交河巡检白孝德,见过将军,将军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白孝德很快看到了两只血迹未干的断掌,有一只上还套着一个玉石戒指,像是大食人之物。
“两个大食狂徒不听劝诫,当街对我女眷不恭,拿着刀威迫本官,我只有小施惩戒,叫他们留下淫贼的爪子来……”李天郎冲脸色还没恢复的老板招招手,“我有人证,详情请问店家。”
“将军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大食人目无法纪,冒犯将军女眷,给他们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要是让高大将军或是守捉使君知道,恐怕就不是砍手那么简单,怕是要掉脑袋呢!”白孝德拾起断手看了看,敬佩地说道,“将军好刀法!似乎是自下而上的挑砍,反手持刀,一刀就连肉带骨切下,创口平整,没有丝毫筋连,角度力道想必不差毫厘,速度更是匪夷所思,当真厉害!小的是头一次见到此种刀法。”其余几个官差也伸长脖子细看,看得懂看不懂的都啧啧惊叹。
李天郎笑了笑,看来这个精明能干的白孝德也是个使刀好手,一眼就看出了个大概。“大昆”胁差比“泼风”横刀短,也比“泼风”轻,自然出刀就更快,同时也有利于避免伤及近在咫尺的阿米丽雅,所以李天郎不仅出刀无情,而且一出手就是平时几乎不用的左手快刀绝技。那戴金耳环的大食武士可算臂力惊人,亮出的一手固然也是漂亮至极,但大食弯刀十分沉重,而且是单手持握,只是长于劈砍,再浑厚的臂力也不能达到胁差短刀的速度,格斗经验丰富的李天郎看他一出手就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左手快刀恰好正是单手舞重刀的大食刀法克星,所以一刀击两人,赢得潇洒至极。
摸出几串铜钱塞进白孝德手里,李天郎笑道:“让大家伙劳累一场,拿去和弟兄们吃酒!”
“将军真是……”白孝德推了推,李天郎双臂岿然不动,“那小的就收下了,那两个犯事的大食番鬼最好不要再在这里出现,要是碰到他们,老子替将军好好收拾他们!”
一个官差将李天郎的马牵了过来,白孝德说道:“将军在连云堡屡建奇功,杀得番鬼们鬼哭狼嚎,让小的们好生敬仰,不如让小的们做东,请将军赏脸喝上一杯如何?”
“是啊!是啊!将军给我们讲讲如何杀贼吧!”官差们吆喝起来。
李天郎回头看看惊魂未定的阿米丽雅,歉声说道:“这次便罢了,待我从长安回来,一定和弟兄们喝个痛快!”
白孝德也转头看看公主,点点头,止住七嘴八舌还欲挽留的手下,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望将军一路平安!小的们希望能有和将军一齐并肩杀贼的一天!”说完转对手下说:“今天南门是谁当班?”
“是萧老本!”有人回答。
“让小的送将军出城!”白孝德将缰绳交到李天郎手里,“将军、夫人,请!”
白孝德冲月光下的人影招手喊道:“将军、夫人,一路平安!”
李天郎挥手道别,轻轻一夹马肚,战马往大营而去。清脆的马蹄声在如水的月光中荡漾开来,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也清晰可闻。夜晚透骨的沁凉,在晚风中摩挲着干涩的乾坤。“夫人?嘻嘻,你们汉人真是麻烦,造出这么多词儿来,”公主靠在李天郎热烘烘的胸前,咭咭轻笑,“不就是你的女人吗?还夫人呢!”
“好了吗?不害怕了吧?看来你是好了!”李天郎放松马缰,让战马细脚漫步,“刚才还吓成那样,那像以前刚烈勇敢的神花公主。”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就变得没了主张,不像以前的我了,”公主的声音细若蚊吟,“不知道当你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嗯,刚才那个大食恶人好凶啊!手毛茸茸的,像个野兽,把我捏得好疼!”
“好啦!我给你报仇啦!实在不想在你面前杀人,没要他们的命已经是客气了!他们以后反正再也不能用手了……希望他们长点记性!”李天郎安慰道,“他们好像在意你的手镯,那是哪里来的?”
“哦,这确实是大食宫廷之物,是当初大食王室送给我出嫁的礼物之一,上面有倭马亚王朝的徽记,还刻有《古兰经》经文,就是那句‘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大食的缕金技术天下无双,其金丝可千百年不褪不落,精巧美丽至极,我就喜欢它的精美,就一直戴着它,没想到却惹得这些麻烦!”
“这么说,把他们的爪子留下倒有些冤枉,只是他们好言相问倒也罢了,却非要逞勇斗狠,不听人劝,也算自找!”
“你的刀好快啊!我都没看清手就切下来了……”公主打了个寒战,“你和人动手的样子也很可怕,像个凶神,和我在连云堡见到你时一样,很叫人害怕,你那刀子像切菜一样砍倒最勇猛的战士,好多血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要知道,那用酒泼面的手法却是你教的!”
“你!坏死了!这个时候还提这些!”公主扬手欲打,李天郎双臂一紧,搂紧了公主,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让这个女人为自己牺牲,为自己哭泣。
皎洁的月亮照得道路亮晃晃,李天郎和公主沉醉在莫名的幸福和温馨中,恨不得这道路永远没有尽头……
转过前面荒废的客栈,大营不过在三里开外。
李天郎在迎面吹来的风中抽了抽鼻子,警觉地勒住了马,不对,有血腥味!未等他做出反应,战马突然一个踉跄,往前一扑,连声惨嘶!黑暗处寒光闪动,有人伏击!
李天郎一声暴喝,抱着公主往马后奋力跃出,避开前面呼啸而至的寒光。刚站稳,两个高大的黑影便从倒地的战马前面钻地而出,一边抖落身上的沙土,一边嚎叫着冲了过来,两把大食弯刀还淌着战马的鲜血。可怜的马,两条前腿被齐崭崭砍断,无奈地在血泊中挣扎。
“靠后!”李天郎将公主往后一推,公主仆地倒下。
“哇!”“嗷!”两把弯刀已经泰山压顶般向李天郎压来。
前面一个刀手比后侧的刀手超前一步,弯刀一翻,往李天郎脖颈处横劈,后面一个一声长啸,高举弯刀,使尽浑身力气往李天郎头顶直直地砍下来,速度尤在前者之上——这是大食刀法里极为厉害的双人十字斩!
李天郎眼睛里充斥着飞舞的刀光,两把刀!两道寒光!两双杀气暴射的晶亮眼睛!他调整呼吸,在第一把横劈的刀光中微蹲,右脚向后划出,深陷沙土,浑身的肌肉犹如上弦的弓箭,蓄势待发,右手已经握上了“泼风”横刀的刀把。对方来势凶猛,锐不可当,听那刀风,两人绝非等闲之辈,刀法绝对上乘,硬碰硬不仅会伤及横刀,也会错失先机,落得个顾此失彼,两下就被分尸的下场!
“嗖”,横劈的弯刀掠过李天郎的头顶,逼人的沁凉使他毛发耸立,红色的头巾连同一缕发丝在横扫千军的刀风中四散飞扬!对方好惊人的臂力,看刀翻卷的线路,其腕力也超乎常人!没有时间让李天郎有丝毫的犹豫,竖砍而下的第二把刀正排山倒海般向他猛扑下来,机会来了!两把快刀间仅有的机会!
快速冲来横劈的刀手因冲击的惯性和力道的使用,整个人的重心都随着手中的弯刀而去,身体在李天郎面前轰然右旋,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随着弯刀的去势而落空。李天郎双腿发力,犹如顺风而行的沙尘,沿着对方弯刀的划出的弧光疾扑而去,只能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他突如其来的惊人爆发力,即使对方骇人的刀风还在席卷他的衣襟,他已经如幽灵般冲到离横劈刀手近在咫尺之处,和他一起到的,还有“泼风”横刀的寒光!
在秀丽细长的刀光中,是对手拼命企图调整姿态的右半身,巨大的空门!横劈的大食刀手非常后悔,第一击用力实在过猛了,以至于无法回刀格挡。不过唐人动作也太快了,胆子也太大了,他不是后退或是左右躲闪,而是冒着被一刀断颈的危险,堪堪游走于刀锋边缘,又趁势扑向自己……竖劈的同伴不仅也是弯刀落空,而且……
晚了!也完了!
“嚓!”尽管对手歪着身体也企图挥刀反击,但李天郎不可能让他有任何机会,“泼风”斜劈过对方裸露的右侧后背,拉开一道撕裂的溅血创口,残缺的肩胛骨从剧痛无比的伤口处森然刺出,瞬间便被大股的暗红鲜血所吞噬。
“呜!”一声绝望而愤怒的怒吼从大食刀手包得严严实实的面巾后传出,弯曲锐利的长刀脱手落地,人也旋转着重重地砸在地下。
与此同时,他竖砍走空的同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嘴里叫骂着听不清的言语,飞蹿而上,手腕翻动,弯刀由竖砍生生收住,重新变为自下而上的斜劈,力道同样奇大无比!
“刷!”刚猛的刀锋划过李天郎胸前,在他眼前撒开一簇衣帛的碎片,胸膛有沁血的冰凉。与此同时,“泼风”横刀在血雾中划个半圆,变砍为刺,如一束闪电从大食弯刀的刀幕中穿射而过,笔直地插入大食武士肋间,深深地钻了进去!很深,很深,刀尖从他左侧背部突了出来,在他宽大的大食长袍上形成一个尖尖的隆起。
还有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一声叹息……
不听话的右臂仍旧倔强地抬起沉重的弯刀,但肌肉已经僵硬,力量从某个缺口奔泻散尽。
好刀法!居然刚好从两根肋骨中间穿过!精确地刺入身体最柔软的部位,剧烈的疼痛使大食武士不由自主收缩着身体,错裂的肋骨不甘心地摩擦着锋利的刀锋。
一击得手的横刀冷笑着从它刺进躯体的伤口处急速回缩,带出了更多的鲜血,还有对手的生命。
一股血柱如决堤的洪水,从刀口奔泻而出!
中刀的大食武士慢慢低下头,木然地看着正在离开自己身体的横刀,用尽全身力气企图阻止它的拔出……和大食弯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