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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麽麽亦道:“可不是,倒象是老天爷拦着道不许走一样。”
我心念一动,刚要说些什么,只听鄂栋在门外回道:“格格,戴良臣到了,要见您。”
一身水洗了般湿辘辘的戴良臣应声进的房来,跪下道:“奴才戴良臣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
我端坐在塌上,不发一言只抬手命他起身,赵麽麽奉上茶来随即关上门出去。
戴良臣亦不多礼,偏着身子坐在一旁,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含笑道:“格格不问奴才为何而来吗?”
我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何必多此一问?戴都统前来,只为一件事,那便是孙延龄的折子。”
戴良臣毫不掩饰眸中的惊叹之色,嬉皮笑脸的赞道:“四格格果然精明!奴才什么事儿都不瞒过不您地眼睛耳朵!”
我“哼”地冷笑一声,却不肯轻易失态,淡淡道:“戴都统也不差到哪里去,都一路跟我到这里来了。”
戴良臣鄙夷一笑道:“这就多亏了额驸的好哥哥了,若不是他喝醉酒一时大意,那嫣红阁的小丫头怎么会听到又来和我报信呢?”
嫣红阁是桂林最大地妓院,我轻视的看了一眼戴良臣,讽刺道:“戴都统好本事,连烟花之地地姑娘都肯为你卖命。”
戴良臣假意谦虚道:“不敢,不敢,奴才比起额驸兄弟,火候还差了那么一点。”
我冷然起身,面无表情地逐客道:“你可以走了,孙延基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那折子我不曾带在身上,在我回桂林之前孙延龄不会因此事与你们为难,你们大可放心就是。”
戴良臣颇沉得住气,微微一愣,取茶饮了一口随即笑道:“奴才信格格的话,原本还只不信,奴才不过是格格地家奴,要想与奴才过不去,大可家法处置便是,如今听例如格格此言心内就安了,扰了格格清净,还望格格恕罪。”
他停顿了半晌,双目紧紧盯住我道:“只是不知额驸与格格所言,奴才与王都统克减军饷,卖官圉爵之事,格格信是不信?”
我不再看他,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向只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
戴良臣面色沉滞了片刻,忽道:“格格可见过线安国老将军的三子,线虎云?”
:“初回桂林那日,他随父在江边迎我,只一面之缘罢了,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戴良臣用少有的钦佩语气道:“线三公子深肖线老将军,当日曾协助线安国治理军务,虽约束军士颇严但在军中有相当高的威信。”
我愈发糊涂起来,问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戴良臣深深凝视了我一眼,却不再说些什么,只起身拱手一礼道:“奴才告辞。”
他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又匆匆嘎然而止,不由让我心内蒙上一层不安的色彩,暴雨如柱不停打在窗柃上,噼里啪啦叫人心烦不已。
第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鄂栋一早便来请我上路,我一夜未眠,脸色极是难看,眼窝也深深凹了下去,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赵麽麽担忧的道:“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然再多住一日歇歇也好啊。”
鄂栋亦道:“麽麽说的是,格格的身子要紧,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明日再起程。”
我摇摇头无力的道:“不打紧,我们早去早还才是。”
勉强行至江边,正待登舟而去,只听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我示意鄂栋迎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赵麽麽搀我靠在树边歇息。
不一会,鄂栋带着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心急火燎赶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格格,大事不好了,广西将士反了。”
我眼前一黑,多亏鄂栋眼明手快在一旁扶住了我,厉声对侍卫道:“说清楚,什么叫将士们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侍卫歇了口气才道:“格格走后,王永年和戴良臣在军中煽动将士们,说额驸无能,还说额驸勾结平西王欲把广西拱手献给平西王管辖,将士们群起而攻之,逼额驸交出了广西将军印,拥立了线安国将军三子线虎云为新任广西将军,还,还杀了额驸马的兄长孙延基,又派兵把额驸囚禁在王府内。”赵麽麽听完一口气没有上来已是昏了过去,我勉强定住心神,命侍卫将她扶进船舱,沉声对鄂栋吩咐道:“调转船头,回桂林!”
第二卷 峥嵘岁月 第二十九章
我没有料到自己不过离开几日,桂林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变故,一踏进桂林城我便驱车急急往定南王府去,街道之上极是冷清萧条,与我离去之时的繁华热闹景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商户们大都紧闭着店铺,偶然有几个百姓行色匆匆,却在下一秒瞧见肃穆的士兵们出现在解角而顿作鸟兽般惶恐散去。沿途皆如被洗劫一空之景,直叫人不寒而栗。
赵麽麽在我身侧不住的叹息,我心内无比的沉重,更是念及阿离和孙延龄的安危,一时只是默默无语。
马车行至一处却猛然停住,我尚未来得及询问,车帘已被掀开,呈现在我面前的赫然是鄂栋,他一身平民装扮,帽子盖的很低,悄声对我道:“格格,咱们先别回王府,奴才带格格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细细向您解释。”
在河南之时,我命鄂栋先行一步回桂林打探情况并伺机与囚禁在王府的阿离与孙延龄取得联系,想来他是已然得到了什么消息。我和赵麽麽坐在马车之内,只觉车子左转右拐,不知走了有多久才停下。下得车去,只见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鄂栋低声道:“这是奴才歇脚的地方,就在王府的后头,格格请。”
院子内很静,也不见一个人影,鄂栋将我请入正室安坐后才面色凝重道:“格格,额驸带着离姑娘从王府内逃脱了!”
我浑身一震,鄂栋把这些日子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来:原来当日在嫣红阁内。孙延基一时酒醉说出了抓到王,戴两人把柄的事体,他本以为孙延龄已经把折子交给我带去京城。却不料我言辞锋利的拒绝了孙延龄,并要他静候我回来再行商量对策。嫣红阁的姑娘已经被戴良臣收买。得知此信后两人惶恐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发制人,遂杀了孙延基,夺了孙延龄地大权并囚禁了他。他二人知道一旦皇上得知他们在广西做下的不法之事。势必会严惩不待,毕竟他们不是额驸,在皇上面前没有这个脸面,于是戴良臣快马加鞭赶上我,试图将折子拦下,并以孙延龄和阿离的性命要挟,谁知我却坦诚相告并没有将折子带去京城,我于戴良臣到底有知遇提携之恩,因而他向我提及线虎云。。。并暗示我他在军中地威信。
鄂栋焦急的道:“那日,奴才一身夜行衣潜入王府,本欲面见额驸。额驸惊慌之下以为是刺客,大声呼叫引来了守夜地士兵。奴才只得先行离去。次日便传出消息说额驸带着离姑娘趁乱逃离了王府。”
我怒从心起,连声道:“蠢货!岂不知王府比外面更安全的道理?他人在王府众人皆知。不仅王,戴二人,便是如今当家做主的线虎云轻易也不敢动他分毫,一旦跑了出去,若被王永年等人抓到,杀他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事后还可宣称他是被人所杀,把责任退的一干二净,真个是死无对证了!”
鄂栋忙道:“那现在怎么办?奴才已命了手下亲随侍卫悄悄的寻找额驸地踪迹,但愿能比王永年等人先找到他们。”我顾不上再多加埋怨孙延龄,冷静下来思索道:“他们既跑了出来,想必不敢去客栈那些地方,你只命人在附近的山里搜寻,另外山下的百姓人家也要去察访一二,要小心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
鄂栋恭身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又道:“王府内有重兵把守,奴才想着格格暂且委屈几日住在这里,行动多少要方便些。”
我点头道:“你想的极是,先下去办吧。”
如此搜寻了几日,可孙延龄和阿离就象从人间消失了一般,便是镇定如我也不免心慌意乱。
昏暗的灯光下,鄂栋垂手侍立在一侧,低声道:“奴才无用,找了这些日子只是没有头绪。”
我烦躁的挥挥手道:“这与你没有关系,寻人原本是最不易的,又只能暗访,要怪只得怪孙延龄太糊涂了些。”
鄂栋不安道:“那眼下要怎么做呢?”
我沉思了片刻,忽道:“你回桂林这些日子,可曾见过线虎云?”
鄂栋一愣,随即道:“奴才远远瞥见过他一眼,格格问他做什么?”
我沉吟着道:“目前军中诸人对他有何看法,真的如外间所传那样拥护吗?”
鄂栋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道:“应该很是拥戴吧,不然怎么冒着谋逆地罪名推他为主呢?”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思量着道:“我看不然,戴良臣当日说约束军士颇严。”
鄂栋愈发迷惑起来,不解道:“这不好吗?”
我冷笑道:“你想一下,广西将士多年以来在孙氏兄弟的纵容下,早已养成懒散的恶习,抢夺财物奉行不法更是驾轻就熟之事,试问线虎云又怎能容忍呢?既不能容,想必有严法酷行,这样一来,那些将士们恐怕因后悔立他为主,肠子都已经悔绿了。”
鄂栋欲言又止,似有话难以启齿,我示意他有话直言,他方大着胆子道:“奴才不懂,既然格格对广西将士地恶习了如指掌,为何不设法约束管制呢?”
我无奈的道:“当年我亦曾发过严令,试图改变军中士气,一度也曾有过好转,可奈何广西将军毕竟是孙延龄,他们兄弟暗中与我大唱反调,阳奉阴违,我虽有心却也无力。”
鄂栋叹道:“奴才亦知格格地难处,额驸到底是格格地结发夫妻。”
我绕开这个话题,正色道:“再过会子待天黑透了,你带着我的名帖将广西巡抚马雄镇并副都统戴良臣二人请来。”
鄂栋一愣道:“格格请他们过来有何用?”
我胸有成竹地反问道:“你说,要使孙延龄主动来找咱们要怎么做?”
鄂栋惊道:“那怎么可能,额驸如今朝不保夕,况且他还不知道格格已经返回广西,怎么可能自暴行迹呢?”
我沉着脸缓缓道:“正是,他不知道咱们已经回到了广西,所以不会轻易露面,可咱们这样毫无目的的搜寻看来只是徒劳无功了,唯今之计,那就是把线虎云从广西将军的位置上拉下来,重新夺回大权。”
鄂栋尤道:“可这二人能信任吗?让他们知道格格已然回了广西格格会不会有危险?照奴才想,不如进京请太皇太后和皇上发兵相助,拿了王永年和戴良臣,杀了线虎云,岂不更安全些?”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若是轻易杀了线虎云,难保将士们心怀不满,此事还要智取,不能力敌。你放心,他们不敢动我的,我自有分寸。”
鄂栋取了我的名帖出了房门,我仰望着幽深幽深的天穹,萌生出丝丝凉意,淡淡的星光照着青石板铺的路,风中带着芙蓉花的清香。那是阿离最喜欢的花儿,离儿,你现在到底在哪?
赵麽麽从外面进来,为我披了件水纱大氅,温言道:“格格,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过,可也要保重身子啊。”
我疲惫一笑,安慰道:“不打紧,麻烦您准备一桶热水,再把那件银红色百花飞蝶旗装和首饰备好,我要沐浴更衣。”
赵麽麽奇怪的道:“都这样晚了,怎么还要沐浴呢?”
我凝视着无边的黑夜,咬牙切齿的道:“因为,待会我要见几个人,和他们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