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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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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谟眼珠子急转,他怕邹元标,邹元标耿直啊,吴中行他们五人被杖,他偏不怕,还要上疏,硬是再领一个杖责,这人不怕死,不怕死的人要弹劾他,这让他害怕。

陈三谟笑笑:“他不会弹劾我的,我也是言官,他总不会让我们言路自相残杀吧?”

杨锦说:“张居正府里死了人,死了十几口人,羊可立、李植、江东之却升了官,这些事被人垢评,有人说,言路不正。邹元标他们要弹劾你,你看怎么办?”

陈三谟也有些不满,他要是升了都察院的主官,必然不会受杨锦的制约,如今杨锦是来威胁他,要他服从杨锦,他不听也不行。心里想着,好啊,我先听你的,早晚有一天,我要升了都察院的主官,那时还有谁敢管我陈三谟?

陈三谟笑说:“你是都察院主官,你说怎么办?”

杨锦说:“邹元标是一个直人,我可以说服他,要他只弹劾羊可立或是李植,如果邹元标一弹劾他们,你还要护着他们,他们必会弹劾你。”

陈三谟忽地满面慷慨,他大声说:“我们言路从来得不到尊重,这一次我们干掉了权臣张居正,天下侧目,这是何等的好时机啊!我们正应大起攻势,可此时都察院分成两派,互相攻讦,岂不是让天下贪官污吏窃笑?他们会大喘一口气,说他们不必再怕言官了,言官自己正打自己呢。杨大人,我们就不能集中全力,拿下封疆大吏中的贪官吗?我这里想着,张居正是完蛋了,但还有他提拔的人,像戚继光、凌云翼、殷正茂、李成梁,让他们一个个下马。你想,当初有人弹劾李成梁,说他曾拿出十万两银子送与张居正,这事八成是真事。要是挖出一个封疆大吏来,岂不是更有威慑力?从此天下谁还敢轻视我们言官?我与羊可立他们曾经议过此事,他们都愿意。兵部、吏部、礼部、工部都有问题,找出他们贪污的证据来,把他们拉下马。但你要弹劾羊可立、李植他们,岂不是自折人才?”

杨锦说:“你们把张居正拉下马,足够了。再有人拉扯李成梁、戚继光、凌云翼、殷正茂,就是坏大明朝的大事,我可不会答应。”

陈三谟皮笑肉不笑地说:“行啊,杨大人要放过他们,我就放过他们,只是对羊可立、李植与江东之三人,你也只能拿下一个来,要是杨大人把他们三人都拿下去,我可不干。”

杨锦透了一口气,说:“好,我就依你,你说拿下哪一个,我们就拿下他。”

陈三谟想着,三人中,羊可立是最听他话的,自然不能拿掉。还有两人,李植与江东之,江东之会巧言令色,也不应拿掉。他犹豫了一下,说:“就拿下李植吧?他正要弹劾戚继光,先拿下他,我便听杨大人的,先不弹劾那几个督抚。”

申时行对许国说:“这么下去,大明朝的政事将不能控制,人人都可弹劾大臣,人人都可上疏奏事,这岂不是成了人人过关吗?”

许国说:“得用一点儿手段,首辅想一想,看我们能拿出什么法子,令他们言官住口?”

申时行说:“言官一向自以为是,自以为能以正直行遍天下,便狂傲自诩,任性直率,有些包藏祸心,也让人不易察觉,我看这件事极难。”

正说话时,有人报说,都察院左都御史杨锦来了,求见西庐两位辅臣大人。申时行与许国互看一眼,杨锦来了,不知要说什么,他们得听一听。

杨锦对申时行与许国行礼,静静坐下。

三人对坐。申时行说:“杨大人来,一定有要事。”

杨锦说:“要说大事。如果再任由羊可立、李植、江东之他们折腾,就会坏了大事,他们还要弹劾的人,是几个大员,你想都想不到,他们正在搜集证据呢。”

申时行叹息说:“一定要是弹劾戚继光、凌云翼、殷正茂他们。你想他们几人,一向得张太岳的庇护,要银两有银两,要有人有人,要粮有粮。戚继光用兵,最是奢侈,他们抓住了戚继光的短处,自然会一击致命。”

杨锦说:“不能任由他们干下去了。”

许国说:“你是左都御史,是都察院的主官。你说怎么办?”

杨锦说:“拿下李植或是羊可立,再不就拿下那个江东之,要他们老实些。”

申时行说:“这样最好,只是都察院有人愿意弹劾他们吗?”

杨锦说:“邹元标、蔡系周等御史早就看不惯他们横行无忌的霸道了,他们愿上疏弹劾。”

许国说:“好,这样最好。杨大人,决不能动戚继光、凌云翼他们,他们或许会占一些军饷,但决不能动,北方大战没了,但小摩擦不断,要李成梁安心对敌,这是大事。”

杨锦说:“我做都御史,没有上疏制止住抄张居正府,让他府里还死了十余人,这是我的耻辱。此事是大教训,不得不牢记。”

申时行说:“居正用事,与冯珰相倚,共操大权。于君德挟持,不为无益。惟凭借太后,携持人主,束缚钤制,不得伸缩。主上圣明,虽在冲龄,心已默忌。故祸机一发不可救。世徒以江陵摧抑宫宦,操切政体为致祸之端,以夺情起复,二子及第为得罪之本,固皆有之,而非其所以败也。江陵之所以败,惟操弄之权,钤制太过耳。”

许国认为申时行所说很对,杨锦也默默点头。他们都明白,皇上是一个心怀忌恨的人,他不会放过权臣,就是张居正死了,他也乐于一次次清算,他心里惦念着的,不光是张居正死后的财产,更愿意在自己与朝臣的心里驱除张居正这个人,让他们记着,只有万历才是他们的真正主子。

申时行显得沉重,皇上心存雷霆,让阁臣畏惧,他不怕大明朝的朝政会有什么失落,亲政的头一件事便是清算张居正,可见他心底忌恨有多深。阁臣再做事,当然不能任意而为,就是直操权柄,也是令皇上大大忌恨的。

申时行沉吟着,他在想着,要是再弹劾言路官员,会不会又掀风波,使得朝廷上风狂雨骤?如果再掀风波,言官们互相残杀,能控制得了这局势吗?许国明白他的担忧,也在想着如何办此事。申时行说:“能行,杨大人,就只揪住一人不放,拿下他,让他滚蛋!你看拿谁最好?”

杨锦说:“我说就拿掉那个李植,他一心再弹劾戚继光,要让他随心所欲,他必将每日揣摸圣心,上疏弹劾一员大臣,那就坏事了。”

申时行说:“好吧。”

陈三谟可没闲着,他想着,李植是完蛋了,我不必再与他说话了,但我也不能让你杨锦随便想拿掉谁就拿掉谁,那我陈三谟岂不成了一个傻瓜?他惦念着与内府勾结,如果能勾搭上内府的大珰就好了,他请人给张鲸捎话,约张鲸一见。

张鲸很在乎陈三谟,陈三谟对他可是一个很有用的人,在言路上,他能呼风唤雨,要是他与自己亲近,或许就能利用他除掉自己的仇人。张鲸便来到了内市见陈三谟。陈三谟说:“张公公,你能百忙中赶来,可见对我陈三谟还是在意的。”张鲸笑着说:“你是陈大人啊,能呼风唤雨,你要呼唤,谁敢不来?”陈三谟说:“笑话笑话,张公公,你看我是不是要再弹劾一下戚继光?弹劾一下那个李成梁?或弹劾那个凌云翼?”

张鲸一拍桌案,说:“行啊,他们是什么人?皇上的银子是那么好花的?让他们动不动就几十万上百万地花?咱们是什么人,咱是替皇上看家的人,张诚做了一件大事,替皇上把张居正贪的银子弄回来了,上百扛的财物进了罚没库,成了皇上的财产。这就是咱们要做的事儿。李成梁他算什么?上次我去他的营账,他叫我报名而进。狗眼看人低,我要让他好好地受受罪。这样吧,你写疏,我替你呈与皇上。”

陈三谟说:“那得找到时机。皇上要不要拿掉李成梁,这可是关键。”

张鲸说:“对呀,我替你探一探,看皇上怎么想。”

羊可立与李植、江东之并不知陈三谟心怀鬼胎,他们三人来找陈三谟,要借机除掉申时行,他们说,当初皇上并不看好申时行做阁臣,如果把他拿掉,岂不是最好?陈三谟说:“对呀,只是此事得从长计议,要是他们肯弹劾申时行,那得先看看皇上的态度,再决定举止。”三人说对。李植说:“当初前任礼部尚书徐学谟选择天寿山里的大峪山做为皇上陵寝的吉壤,申时行最赞成此事。大峪山却并非吉壤,要拿掉申时行,就得说他居心叵测,不为皇上千秋万岁后的大事着想,是个权臣。他与徐学谟二人狼狈为奸,要罢他的阁臣官职。”

陈三谟深知他们说错了,皇上亲自选定大峪山为吉壤,怎么会信他们的?但陈三谟眼珠子一转,决定牺牲他们三人,既是他们三人得罪了首辅,就让他们去担承罪名好了,一旦有人担当了罪名,他陈三谟岂不是就成了好人?陈三谟故意不说破此事,他说:“我是不知皇上是不是不看好大峪山,你们真的弄明白了?”

李植最是急切,他说:“怎么弄不明白?皇上三次去看陵,就是不满意。要是满意,怎么会三次去看陵寝?这件事要做得周密,就得再找三个人。”

陈三谟问要找哪三个人。

李植说:“我们要另推一个大学士王锡爵任首辅,这样他也会感恩我们。再荐引通晓堪舆的刑部侍郎张岳、太常寺卿何源入阁,那样把许国、申时行一起打下去,内阁就换了一届人选,他们便会听我们的了。”

听了他们的话,见他三人跃跃欲试,陈三谟在心里暗暗骂他们是傻瓜,谁信你几个小小的御史能左右得了大明朝内阁的人选?要是万历能听信你们的,他就是一个大傻瓜了。但陈三谟说:“你们说得有道理,只是你们做这件事,我不便参与。我们各做一件事,我要做的,就是把都察院的主官给换了。这个杨锦是一个老古板,他怎么肯听我们的?再说了,他也人微言轻,不如我们再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言官,让他来做都御史,那样最好。我要上疏,请海瑞海大人再回来,这也是一件大事。”

三人拍手称赞,但李植更会献媚,说:“其实咱们言官最大的铮臣就是陈大人,陈大人就做了左都御史,有什么不好?我们弹劾了申时行,拿下他,再重组内阁,还怕陈大人不做左都御史吗?”

陈三谟笑笑,没有出声。

等这三人走了,陈三谟说:“怎么言官都是些傻瓜啊?我要上疏,一定要保荐海瑞大人,要让皇上知道,此时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申时行身上。”

李植去找王锡爵,他佩服王锡爵,闲暇时谈朝政,王锡爵的深谋远虑总是令他惊服。他说:“王大人,我想弹劾申时行,他妄自称大,自命不凡,竟然想独自决断大峪山皇陵之事,他这不是找死吗?我要弹劾他!”

王锡爵笑说:“你看错了,你要弹劾申时行,必入不复之劫。”

李植说:“我不信,我弹劾张居正,你说我误入陷阱,我成功了。我要弹劾申时行,你又说必入不复之劫,但这一次你肯定又说错了,虽然你平时很少说错什么。”

王锡爵再笑说:“你要是只看眼下,你是春风得意了,但要是再看下去,你是错了,你犯了大错。张居正事,早早晚晚,是要重新再说的,你留下了一个祸根,给你自己留的,给你的家人留的。”

李植说:“我要弹劾申时行,让你做首辅。”

王锡爵大笑,说:“不可,不可,你再做,就错上加错了。”

李植说:“你不信我,我就是要你做首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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