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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上去就给他一拳,有什么事儿?有眼不识泰山,见了皇上的亲戚你不下跪,还问有什么事儿?打他个丫头养的!
众无赖上来打人,再掘个大口子把水放了。水田里没有水了,只剩下了一池湿泥。
无赖们把所有水田里的水都放干了,他们叫喊着:“南方佬,回家去吧,回去吧,都滚回去吧,别种什么水田了,你长多贱的身子骨还不知道吗?你吃白米,你吃得起白米吗?”
一时间,京东有十几处闹起了地头打人事件。有人说,是京东富户组织打人的,案件报至皇宫,万历问起此事,要内阁查问。
申时行问司礼监大珰张诚:“是什么人去打人?”张诚幸灾乐祸,说:“不知道,天怒人怨啊,你要弄水田,就得占人家的土地。占了谁的地,谁会愿意?不如别占人家的地了,那还好办一些。”
申时行听出些动静来了,知道是司礼监在背后捣鬼,就说:“张公公,要不拿别的地块给他们,换换还不行吗?”
张诚说:“你说得好听,河边的地,都是挨水近的,浇地最是方便,谁不喜欢要河边的地?地肥,又好种,还能得水,你拿什么地换人家的河边地?没法子,这些地是皇庄的,说是我们管,但大都是皇上的,收来的银两都归了内宫,我们管不着啊。”
申时行说:“开垦水田是大明朝的大计,公公何不担待些?”
张诚忽地火了:“担待?谁担待我们?我们替皇上管皇庄,皇上管什么?只管要银子,你不替他弄上来银子,他就生气。他才不管你们开不开地呢。不然就你内阁管这些地,到时替皇上拿银子就是了。”
申时行说:“这是皇上安排的大事,公公多担待些,我再给徐贞明说一声,但凡碍着皇庄的,就让他绕着点儿。”
张诚尖着嗓子笑:“绕?往哪儿绕?绕来绕去的多不方便哪?不如你们就免了这个开水田的事儿,别再开了,懂了吗?”
申时行看看王锡爵,王锡爵看看许国,三人知道,张诚这就是最后的通牒了,他一通报内阁,就是要向皇上进谗言了。张诚说:“咱们是听凭原来的老祖宗冯公公的安排,司礼监从来就不与内阁吵,吵什么呢?一吵天下人笑话,笑咱们司礼监里的人没大没小。说你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你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没有玩艺儿的东西!”
申时行知道张诚在指桑骂槐,嘴里骂他们大珰小珰自己,但心里是骂他申时行与一切拦他发财的官员,他瞪眼咬牙脸儿阴森森地随便咒骂,骂得三位阁臣满面惊愕。他们毕竟是读书人,是饱学之儒,哪见过这么骂人的?张诚说:“我骂人这习惯真是不好,你们是读书人,原谅我粗俗。”
王锡爵说:“公公骂就是了,我们听着,也算是听公公的教训。”
张诚拍拍手说:“是啊,就是的,要是真有人肯听咱们的,咱们就得放过人家一马,是不是?如今司礼监坏事了,张宏公公病了,许多人看着是个事儿,头上弄成了角,尖尖的,正四处在钻呢。你看他往哪儿钻,他长那个尖尖脑袋了吗?”
申时行心里一沉,张宏这个人还过得去,他知道内阁与司礼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张宏病了,这会儿司礼监的人更疯了,一个比一个狂,没有人能约束得住他们,他们不服哪个大珰管了。张宏本来就不是一个严厉管事的人,这会儿又病了,他们可算是放纵开了,愿意怎么着便怎么着,甚至有的人上敢去向皇亲国戚递牌子,求人对皇上说话,要他当司礼监的掌印。皇宫里有的是人忙忙碌碌,更多的人盯着司礼监的位置,有的想当司礼监掌印,有的想当御用监掌印,有的惦念着内官监的掌印,活动的人真是削尖脑袋,走马灯一般地上下钻营,弄得皇宫里人人皆知张宏是不行了,司礼监要乱套了。
张宏有举荐权,万历当然会问张宏,你举荐哪一个人做司礼监掌印?张宏说出来的,或许皇上就会用他。所以一时也有人专去奉承张宏,伺候他,以谋升迁。
张鲸专管东厂,他不去看张宏,有人问他:张公公快不行了,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怎么不去看他?
张鲸说,我不想再看他了,我做不了司礼监掌印,我看这些人里面,也就是李佑和张诚两人有升官相,他二人有哪一个做了司礼监掌印,咱们就听他的。
有人把这话传与李佑与张诚,李佑只笑了笑。张诚却骂张鲸,这小子与我八拜兄弟,却跟那个李佑扯什么事儿?难道李佑能比得过我去吗?据说张诚这人也喜好文墨,他愿意像万历皇帝一样写大字,专好送人。他在家里最好写的是“尔惟盐梅”。但他不拿这个出来送人,他心里有数,皇帝写上“尔惟盐梅”,那是给大臣的,他一个司礼监的少监,可没什么资格给人写这几个字。但他就是喜欢写这句,你有什么法子?他盼着有那个时机,能把这一幅字拿出来送人。
张诚惦念着做司礼监,他认为张宏太软,冯保太硬,他是有冯保的文才,又有张宏的为人,二人的优长他都有,二人的短处他又都没有,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他去看张鲸,问他:“你干爹最喜欢哪一个人做司礼监掌印?”张鲸说:“我要说出来,你别生气,他还真就没看好你和我,他看好了一个人,你还真就猜不出那个人是谁。”
张诚说:“是李佑?”
张鲸摇头。
张诚说:“是吴苏?”
张鲸还摇头。都知道吴苏在看皇陵,他也老了。
张诚说:“我猜不出来了。”
张鲸说:“是孟冲,你是想不到,是原来做过司礼监的孟冲,他不看好我,他认为我太过狠毒了。他也不看好你,他认为你太过尖酸了。他只看好孟冲。”
孟冲原来是给冯保拿掉了的,但张宏一上来,便把他升了,让他做了惜薪司监正,如今孟冲也足有六十岁了,他看好孟冲,有什么好处?
张诚说:“都是老朽了,真是不可教也。”
张鲸说:“你说怎么办?”
张诚问:“你是怎么知道你干爹不看好我与你的?”
张鲸告诉张诚,他是晚上去看干爹的,在干爹身旁有一个小珰,叫卢受,原来这小子叫张大受,后来给人弄去了南京,但因为皇上喜欢,就又弄回来了,悄悄弄回了京城,张宏把他留下,他专门伺候张宏。这人会做事儿,但他伺候着张宏,又勾搭着他张鲸,专门做张鲸的跟班小厮。这小子是一个满身香气的假女人。他悄悄地看了张宏写下的疏,才告诉张鲸这消息的。
张诚说:“他不想让我做司礼监掌印,是不是还要荐举你做东厂厂督?”
张鲸说:“你以为他会向着我?不是,他荐举的东厂厂督,你都猜不出他是谁。”
张诚问:“是谁?”
张鲸说:“吴苏。”
吴苏原来是管东厂的,但冯保一句话,就把他拿下了,做了一个看守皇陵的人,但后来张宏把他再叫回来,做东厂的掌刑千户,这会儿,张宏看好了他,要升他再做东厂厂督。
张诚冷笑,说:“我不明白了,他是你干爹呀,他怎么会不看好你和我,专看好那些旧人,那些人给了他什么好处?”
在司礼监,最能得张宏心的,就是张鲸,他是张宏最得力的干儿子,在所有的干儿子里,张鲸最会做事儿,他也最得张宏欢心,可为什么张宏就不愿意把司礼监的位置交与张诚与张鲸呢?
张鲸沉着脸说:“我也不明白。我担心,皇上愿意听干爹的,要是他上了疏,皇上一听,我们就完蛋了。”
要是张宏真的递上了呈文,真就没有人再买他张诚与张鲸的账了。张诚早就听说了,有人说他查抄张居正的家,下手太狠了,竟把一个张敬修给生生弄死了,还害得张家最后无任何产业,就是皇上那么说,你也得手下留情啊。所以许多人不看好他。司礼监的人大都认为,他是一黑手,不适合做司礼监的掌印,张宏也不想用他,必也是这个原因。
张诚说:“你想一想,还有什么法子?”
张鲸说:“没有法子了,我看你与我只能去看皇陵了。”
张诚笑:“你不想去看守皇陵吧?”
没有回答,张鲸看看张诚,二人同一心思:看守皇陵?他们可不是那种人,看守皇陵的是那些没有用处的闲人。他们二人心思缜密,为人机敏,怎么轮得到他们去看守皇陵?
张诚默然,他盯着远处,皇宫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是内侍,他们足有十万人,当然不是都居住在这里,满京城都是太监,大珰小珰们托起皇上,最直接托着皇上的便是司礼掌印太监,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张诚说:“你想不想完蛋?”
张鲸说:“不想,当然不想。”
张诚说:“干掉他!”
张鲸瞪眼看着张诚,他似乎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张诚说:“干掉张宏,干掉你干爹!”
张宏要死了。
这天晚上,皇宫里很阴暗,天阴地暗,是饮酒的最好时机。张诚与张鲸来到了张宏的居处,二人笑着,对卢受说:“小子吔,你去关好门。”张宏看着他们,忽地明白了什么,说:“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张诚说:“来看看老祖宗啊,就只看看老祖宗。”
张宏说:“我没这福气,做不了你的老祖宗。”
张诚笑:“哪能呢,你是咱没卵子的玩艺儿的头儿,你就是老祖宗,你要说一句话,顶别人说一百句,一千句呢。”
张宏说:“我没说什么,我也不想说什么。”
张诚依在他的床上,对身后的女人说:“你们看着,老祖宗是我们的老祖宗,但他要完蛋了,你们说,我要是当了老祖宗,你们是不是得来奉承我啊?”几个女人盯着张鲸,张鲸却是不动声色。张宏想骂他几句,但一骂就咳起来,咳得直喘。张诚说,看看吧,看看吧,你不行了。来啊……
几个女人应着名儿是张宏的女人,这时张诚要她们来奉承他,便是污辱张宏,但张宏眼看着不行了,她们只能听张诚的。张诚对张宏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些臭女人,你叫她们做什么,她就肯做。就不知道你们是老祖宗的女人吗?”他叭叭地打女人的耳光,打得她们眼泪直流,呜呜地哭起来。
张诚说:“别哭,你要哭,我要你死!”
真就没人敢再哭了,只是瞪着眼,来抚摸张诚。张诚说:“最好的女人都给你了,你也完蛋了,要这么好的女人做什么?你让她们跟我吧?”
张宏咳完了,眼神淡下去了,笑一笑说:“行啊……就跟张公公吧?”他挥挥手,像把所有的女人赶给了张诚。
张诚说:“当我愿意要你们?都是一群臭女人,哪有一个好货色?我不要,你们跪着,给我跪下!”
女人知道,此时他要耍淫威,她们自从跟了张宏,还真的就享了几年福,张宏这人心软,对女人也好,没有那没卵子的玩艺儿的毛病,至多也就是给他暖暖脚什么的,有时叫她们是心肝,也摸索,但也没什么太多的毛病。可这会儿张诚竟当着张宏的面儿要她们变得淫贱起来,她们心里不愿,但哪敢反抗?
张诚看着张宏,说:“老祖宗,你完了,你的女人该伺候我了,你看她们是不是很卑贱啊?”
张宏说:“放了她们!”
张诚说:“我要她们,你要是走了,我就拿她们当自己的女人,你看好不好?”
张宏说:“我不会生气的,你要惹我生气,我不生气。”
张诚大骂:“你就是他妈的不会生气,你是不是男人?对了,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