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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涍不会放过张居正:“我参他,他治军衣有罪,就是罪人。首辅大人怎么能跟罪人勾结?他不在家待罪思过,来找首辅大人干什么?说情?”
张居正坦言:“他来找我,确实是来求情。”
陆树德瞅定张居正:“祖宗法律不得荒废,圣人训诫不能违背,大明天下以文治国,就是以理治国,皇亲国戚犯法,该与庶民同罪。武清伯治军衣,贻误军机,就该处罚。”
张居正问:“依你看,该如何处罚武清伯?”
陆树德说,《大明律》规定,夺他爵位,废他为庶人,还要罚他赔偿治衣所用之银一半。因他是太后之父,此处罚还是从轻的。
张居正看着这三人,自从王大臣案之后,三人更是屡屡上疏,就张居正“考成法”的得失,一一奏议。张居正心里有些厌烦,讨厌这三个人,“考成法”给六科给事中督办,很快就在全国雷厉风行,大明朝的库银也成倍增加,户部的日子眼见着好过了。他们三个人难道没看见这些新政气象吗?为什么总揪住一些小事儿不放呢?
张居正突然话语声重:“皇太后病了,因为武清伯治军衣这件事,她病了。”
胡涍毫不在意:“她是为家人而病,不是为国而病,两广督抚殷正茂正破贼,军卒上阵,先穿军衣,不战而破,不光军卒大哗,就是贼人也笑我大明朝,身上军衣不等交战就成褴褛,真惹人笑话,笑我大明朝挖窟窿铲洞子。什么地方都能贪银子,可军兵大事不可贪,这是要死人的。他是皇亲国戚,又能怎么样?一样要治他重罪,你要不管,明天殷正茂破贼,出了大事管不管他?关不关他?杀不杀他?大明朝自有国家纲纪,你要废了纲纪,兵威也没了,纪律也没了,还有谁肯为国卖力?还有谁肯当朝死谏?从前海瑞海大人不惧生死,上朝死谏,家中备好棺材,大明朝野传为美谈,我们就是要学海大人,宁可一死,也要把这件事争个明白。”
陆树德也说:“说到海瑞,我就不明白了,首辅大人说要行新政,要用考成法督察天下,为什么不请海刚峰回朝?他是天下最有名的诤臣,有他就有正义在,为什么不任命海刚峰做我大明朝都御史或做都给事中?难道首辅大人怕直臣吗?首辅大人怕忠臣吗?”
张居正不喜欢海瑞,他不想让海瑞回朝。海瑞因为死谏先帝隆庆皇帝,给关在京城大监里,直至先皇驾崩。听说隆庆皇帝驾崩,海瑞痛哭,吐血,昏倒在牢内。张居正做了首辅,多少人举荐海瑞,张居正还是不想用他。三人这时又提起海瑞,还质问他为什么不想用海瑞,张居正就说:“刚峰为人太直,不合本朝习性,我已给他去信,告诉他,要他在海南安心休养。他六十多岁了,让他好好休养吧!”
胡涍大声一呼:“不服,我不服你,你这么说,让我不服!”
张居正忽然声色俱厉:“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皇太后病了,皇帝还小,这就是国家大计。不管你说的多好,要是皇太后倒下了,大明朝就有了危机,你那军衣破了,还能重治,再做一套。皇太后没了,谁来管皇帝?谁来督促皇上读圣贤书做贤德帝王?就为了这个,我也要放过李伟!你们言官对这件事就得放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内阁也要跟你作对,找个机会,也得把你拿掉!”
陆树德愤然而起:“你以为我们怕你吗?”
张居正冷笑:“你不怕。街上人说,言官三不怕,不怕死不怕罢,不怕丢官和恐吓。你怕什么?你什么都不怕,连大明朝有了危难你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我怕。武清伯出事了,皇太后病了,皇太后一病就心神不定,皇太后病了,皇上就惧怕,你怕不怕?你不怕,我怕。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都给我住嘴!有人再说这件事,我就不客气了,非跟你们拼争,你不让我清闲,我也不让你言官自在。我张居正说到做到!”
雒遵叹气,拍案而起:“可怕啊,可怕。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个首辅大臣这么专横跋扈,这么自以为是。你是谁?你是大明朝的首辅大臣,大明朝没有道理了吗?大明朝就你张居正一个人说了算吗?那还是不是大明朝了?大明朝是太祖打下的江山,不是你张居正的,你这么狂妄、擅权,早晚不得好死!”
陆树德身体都气得抖了:“当年徐阶任首辅时,年仅四十三,比你张居正还年轻,他自省诫语于堂上,他还有一怕,怕自己干不好,你张居正比徐阶还强吗?”
张居正笑了笑,很狂傲。
胡涍感到灰心:“我是看明白了,你能成一代权臣,你也能把万历王朝给折腾垮了,大明朝就坏在你这种人手里,满嘴为了大明朝,为了太后、皇上,满肚子私心杂念,我们跟你是志不同,道不合,走!”
当天晚上,万历忽说:“我恨张先生。”
慈圣皇太后与他仍睡一室,听得他这样说,不由大惊:“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让你恨张先生?”
万历大声地:“我是皇上,还是他是皇上?我要做什么,他都管。”
慈圣皇太后说,你还是个孩子,要听张先生的,他是先皇托孤重臣,没有他,这几年你也不会有轻松日子。你看,张先生弄了一个“考成法”,天下赋税收上来就多了,大明朝的户部也多了银子,我听说了,库银增加了一倍还不止呢。你说,这不是好事儿吗?
万历朗声地:“他管我,我就不愿意。”
慈圣皇太后对万历幽幽而讲:大明朝的皇帝,哪一个都得受人管,不是受宦官管,就是受阁臣管,要是管你的是一个忠臣,管就管呗,有什么了不起?要他是个奸臣,管你就不得了,他会把大明朝弄得破败了。
万历趴床上,瞅着她:“那你说,张先生是一个忠臣还是一个奸臣?”
慈圣皇太后说得很肯定:“张先生当然是一个忠臣,是一个大忠臣。”
这天,在皇宫大殿外有一个安排,内阁票拟,要众大臣去殿外看皇上斥人。
这事儿可新鲜,从前在大明朝洪武年间,太祖曾做过一次,那是斥责功臣胡惟庸,斥他居心不良,要众臣看他听训。从那一次斥责后,胡惟庸成了反臣,给砍了头。
这一次是做什么?说是斥责一个皇亲国戚,不知道是谁。
命言官全都到场,命文臣武将全都来看。
从宫里出来了司礼监冯保,带着东厂的厂督吴苏,带着一群司礼监的太监们前呼后拥地来到殿前。就见从角门畏畏葸葸地走过来一个人。有人不认识,问:“他是谁?”有认得的,告诉:他是李伟,一个小角色,但也是大角色,他是慈圣皇太后的亲爹呀。听的人便说:“知道,知道,是他贪了广西道的军衣款子,看怎么处置吧,不会砍头吧?”
有人看着,冷笑着,不信大明朝会明令典刑,但你李伟是皇上的亲姥爷,也总要有一个交待,得给言官文臣一个交待。
李伟很害怕,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腿抖,他过来,站在殿下,等着冯保说话。
这主意是张居正出的,冯保对张居正的主意不在乎,根本就看不起张居正的这一手:他是胡扯,皇上的亲姥爷犯了一件大错,你能怎么着?就是明说,说是明朝的皇亲国戚犯了罪过,不能明正典刑,你能怎么着?言官怎么了,他能咬咱个毬?弄这等假招式,一看就是文人弄的,假模假式,让人恶心。但冯保听张居正的,训斥就训斥,还要当众训斥,要当众说李伟的罪过,这件事交给他冯保,看他冯公公怎么办?
冯保可有他自己的主意。
冯保说:“宣旨!”
太监大声宣旨:“皇太后有旨,皇上有旨!”
众官跪下听旨。
太监扬声吼喝:“皇太后有旨,皇上有旨,宣武清伯李伟听旨!”
李伟就跪下了,心里想,皇太后怎么了,她是我闺女,皇上怎么了,他是我外孙子!但说是说,心里想是想,可腿就是抖。
太监尖着嗓儿喊:“皇太后、皇上旨令,斥责武清伯李伟,你管承衣,制广西道军衣在即,竟不识布质,听任手下人胡为,用劣布制衣,使得广西道破贼时,军衣不能用。着斥责李伟,夺俸一年,不许入宫听讲,着在家里省事悔过。李伟手下管制衣者,二人充军广西,一人着在浣衣局当差,永不录用!”
李伟跪下接旨。
太监大声宣讲:“皇太后说了,因为太后生父,念你生养皇太后有功,此次不拿你是问了,你要小心,再有办差错失,决不轻饶。”
李伟大声说:“接旨!”
言官中有人冷笑,有人问道:“请问冯公公,武清伯这算不算贻误军机?”
冯保回答:“武清伯的事儿,你要问,去找皇上问去。”
陆树德厉声:“你们当言官是什么?当我们是傻子?皇亲国戚一律免罪,还要我们言官做什么?凡有犯罪,王子庶民同罪,这是太祖《大明律》说的,你们不听太祖的祖训,是一。私自枉法,是二。”
冯保不在乎他:“都给事中陆树德言语犯上,对皇上大不敬,着拉下去,打二十杖!”
雒遵、胡涍出班高喊:“忠臣直言,为什么要打?”
冯保冷笑:“皇上、皇太后一心体恤下情,才对你们这么客气,你们不想为皇上分忧,总寻皇帝的小过错,妄言夸大,这不是跟皇上作对吗?你以为行了新政,就不会挨打?打!”
陆树德便挨了二十板子。
执行新政以来,张居正取得了成效,但他也惹了许多是非,有人送他黄金制成的对联,对联是:
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
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① 吕毖:《明朝小史》卷一四。'①
这分明是把张居正和皇上并提,王世贞所写的嘉靖以来首辅传中说他,“一事小不合,诘责随下,敕令其长加考察。以故御史、给事中虽畏居正,然中多不平”。'① 王世贞:《嘉靖以来首辅传》卷七。'①
言官们决定倒张,他们觉得新政难以反对,只有抓住张居正个人行事的失误,来离间他与万历皇帝,才可能成功。
张居正最大的毛病是贪婪,有人说,当年严嵩被抄家,财产大都进了皇宫,后又从宫中流失,其中最精美的都落到张居正的家里。张居正最乐于接受别人送礼,雅好古玩、玉石,喜欢琴棋书画。人传一个小故事,说张居正受礼之事,有一个官员因贪被言官弹劾、离职,来找张居正,张居正不见。这人想方设法寻找到文征明长子文彭的两方花乳石印、一方青田冻石印;还有两方何震刻的汉印。巧的是何震有一方印是四个字 “国之栋梁”,也不知是特意求刻的,还是暗暗地契合了张居正的显赫之位,张居正得印大喜,当即给了这人官职。
万历元年,张居正在嘉兴江陵城修建府第,万历皇帝愿意写字,就给他写了堂匾、楼匾、对联,还拿出一大笔皇宫的钱来作为建楼用,这样一来张居正建一所豪宅,自己根本就没花什么钱,用钱除了皇上送的就是楚地的官员们送的。府第修建了三年,十分壮丽,耗资二十万两银子。他又在京师建了一座官邸,也十分豪华。这事要是放在别的庸才身上,或是哪个王公贵族所为,也没人想管,可放在张居正身上,就让言官们大为不平。言官还听说张居正官邸中夜夜饮宴,家居所用比王府还奢华,一个个对他更是滋生恨意。
第六章 考成法
海南一个小小茅屋,长着几棵芭蕉树的一个院子,院子用竹篾围起来,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