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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多贪淫,乐于娶侍御,多娶几个女人,父亲就咳得更厉害了。随着一个个兄弟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的脸色忽地好起来了,脸色潮红,虽然还微微有些喘,但能在王府里走走了。父亲有时见到了他,还微笑着对他说话。有人说,嘉靖皇爷爷看不上父亲,但他的儿子都死了,只能让父亲做皇帝了,裕王就成了隆庆皇帝。这会儿琴依让他感到了失去父亲的痛苦,他忽地想到,父亲隆庆皇帝与张居正这二人在他的生命中具有很重要的份量。
他觉得琴依是他与死去的张居正的一种联系。
万历说:“你说完了吗?”
琴依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想拼死为张居正一呼,要万历皇帝把张家的人都放出来,要他们重新获得自由,就是砍了她的头,当场杖死,那又有什么关系?但看万历这怔怔迷迷的神色,她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她有点可怜这个皇帝。
万历站起来,他能看到阁外的内侍们来来去去,正忙碌着为他做事,不管做什么,总之他们是为他这个皇上做事。
万历说:“我说过,张先生的事要处理,你凭什么来管?你只要说出来,张居正的珠宝玉器放在哪里了,我就放了你。”
琴依低吼他:“你不必放了我!我不怕你杀了我!你害张居正的家人,恩将仇报!”
万历问:“张先生于我有恩吗?”
琴依说:“天地君亲师,他是你的老师,你不承认吗?”
万历的脸上现出一丝残忍:“他是我的老师,可我的老师多了,从成国公朱希中到那侍讲经筵的于慎行,哪一个不是我的老师?他们对我有什么恩?他们拿我的禄米,赚我的银两。他们对我有恩吗?我怎么不觉得?”
琴依长吁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你砍了我的头吧?我不与你这昏君共语。”
万历说:“如雷贯耳,你是头一个说我是昏君的人。”
琴依说:“不着急,以后有的是人说你是昏君,早晚会有人在街头巷尾大呼:万历是昏君!”
万历忽地笑了:“你是一个女人,我从来不与女人较劲。”
万历真的从不与女人计较,他从小与母亲住在一起,母亲是侍妾,是裕王府的侍女,他身旁的宫女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们对他很好,他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是男人,最好的都是女人,这些女人对他微笑,不欺骗他,不威吓他,不喝吼他。他很欣赏琴依,暗暗称赞张居正的眼光,他竟然从众女人中找出来这么一个尤物,与众不同的光彩使得她鲜艳夺目,就是把她放在宫里所有的妃嫔中,也是一枝独秀。
万历笑了:“他说,我不治你罪。”这像一个孩子在说话。
他命人进来。
进来的是张宏,他听从皇上的命令。
万历说:“宫中缺少什么女官?”
张宏一时不敢答话,不明白万历要做什么。这个女人是张居正的侍妾,怎么能让她做宫中的女官?让她在宫中长住?那很不合适,万一她对皇上心起杀机,那责任可不是他司礼监掌印能担承的。他说:“皇上,让她出宫去吧?”
万历一声重喝,大声问张宏:“我问你,宫里有什么女官之职,要最大的官职?”
其实明代宫中自太祖起,便设尚宫女史,这官职不小,要管着妃嫔们学一些圣贤训诫、做人道理。张宏一听皇上重喝,便明白了万历的心意,他跪下说:“皇上,宫里就缺一个尚宫女史。”
万历说:“你下去吧,把琴依带去,我要册封她做尚宫女史。”
琴依说:“我不做你的尚宫女史,你放了张家人,我要走,我不在你这里。”
万历说:“你再说,只能一死,把她带下去!”
琴依想,她向皇上讲她的道理时,皇上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呢?她想冲皇上怒吼,想对皇上吼,他只是一个荒淫无耻的国君,是一个无能的皇帝,但想到张居正的家人,想到他八十多岁的老母,想到他的四个儿子,她默默起身要走了。
张宏说:“你不给皇上磕头谢恩吗?你敢不给皇上磕头?你得给皇上磕头!”
琴依不管不顾地起身走了。
锦衣卫都指挥曹应魁怕皇上追究责任,他一定得把张居正的财产弄出来,就是牵扯上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诏狱里人满为患,张家人是关在独牢里的。曹应魁去看张家的人,他有一点儿惊诧,张家人给关在牢里,竟也不失规矩,张母坐在铺草上,张妻坐在一侧,二儿子张居易坐在另一侧。张居正的四个儿子都侍立着,张居易的两个儿子站在另一旁,偶尔累了,他们依在墙边站一会儿,再过来侍立。
曹应魁问看守:“他们真的就这么站一天?”
看守说:“真是宰相人家,规矩真严,从早到晚,一天都这样儿。”
曹应魁过来,叫人扯出张敬修,说:“我告诉你,你得交待出来,你们张府的珠宝玉器、金银浮财,都弄哪去了?”
张敬修说:“我跟你去。”
曹应魁把张敬修拉到了审讯房,他喊道:“我告诉你,别看你是宰辅的儿子,但你现在只是一个平民,连进士都不是了,你神气什么?张居正死了,你也神气不起来了!你说,你家的珠宝在哪儿?”
张敬修说:“你要我家的珠宝是吗?我告诉你吧,我父亲说,我们四个儿子就是他的珠宝。”
曹应魁说:“你父亲看你们几个是珠宝,我看你们几个是活宝,是废物!你说,珠宝藏在哪里?”
张敬修说:“没有珠宝了,都搜走了,怎么还有珠宝?”
曹应魁喊:“动刑,给我动刑!打他,看他招不招?”
锦衣卫们应声吼喊,给张敬修动刑。
张母对儿子张居易、几个孙子说:“你们都过来,给我听着。”
众儿孙过来了。张母说:“一进了牢房,我就叫你们站在墙边,受得住受不住?”
二子嗣修说:“我受得住,没什么了不起的。三子懋修不语,四子惟修最小,他说,我也受得住。”
张母说:“你父亲为官,成为大明朝最大的官,我说,一天有三道谕旨,你就快坏了。当时他不信,现在真就坏了,还是在他身后。他活着,你们也享尽荣华,现在他坏了,你们就得受苦。这没有办法,你们要既能享福,也能受得住苦才行。”
张懋修说:“父亲的事,干嘛要我们承担过失?”
张母一吼:“因为你是张居正的儿子!你在张府,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你凭什么两科三进士,你们都是靠本事考中的吗?还是像那个王篆一样,两个儿子都因为有一父亲才取了进士?”
张懋修说:“父亲死后,首辅张四维不也是两个儿子都中了进士,皇上怎么不追究他?”
张母说:“你是张居正的儿子,他是张四维的儿子,不一样。”
张懋修不服。张母说:“懋修,你自幼便性子弱,你要记着,人早晚有一死,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父亲为大明朝做事,会有一个公论,你懂吗?”
张懋修哭丧着说:“只怕到了那一天,我们都死光了。”
张母说:“死光了也有公论,你得挺住。居易,你听哥哥的,此时要管着几个侄子与儿子,知道了吗?”
张居易在朝听哥哥张居正的,在家听母亲的,他很是孝敬,连忙应是。
张敬修给打得受不住了,轻声呼唤:“父亲啊,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些锦衣卫,他们有多凶!”
曹应魁很同情他,说:“你受不住的,招认了吧?少受些苦,你说,你家的珠宝玉器是不是转移到了王篆家,还是转移到了曾省吾家,或者是高志进家?”
张敬修咬牙说:“我明白,你要我一招,便去搜刮那些人家的财产,我就是不招,根本没有那回事儿。”
曹应魁说:“你不招,可就得动大刑了。”
张母问:“过了多少时辰了?”
张妻说:“大约有三四个时辰了。”
张母说:“老大要是不行了。你们不要伤心难过,兴许我们张家的人都得一死,这没什么。”
张懋修要哭起来,低声说:“为什么要害我们家?我们又没对皇上做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
众人不理睬他,他一个人独自哭。
刑部尚书潘季驯听说张家的人都下了诏狱,感到大事不妙。他问丘橓:“最近在忙什么?”丘橓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潘季驯大吼:“我问你在忙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丘橓轻声说:“我们在查张居正的家产。”潘季驯问:“我听说,你们在查封张居正家时,竟在抄家时逼死了十几个人,都是饿死的?”丘橓说:“没有,没有此事,这是谣传。”
潘季驯大呼:“你们草菅人命,我要上疏弹劾你们!”
丘橓说:“潘大人,你能不能不发火?”
潘季驯说:“你是一个小人。”
丘橓说:“我们都是小人,小人才得志。你不是小人,当初你做狂士,怎么也听张居正的?如今你是大人物了,是六部主官,但你也不能太过于欺人了,张居正是你什么人?你哭爹叫娘似的?”
潘季驯说:“你真是个混蛋。”
丘橓笑着说:“你是刑部主事,这种事你过问也对,但你没有胸襟,做主官还真是得有气度。”
潘季驯要去诏狱看看张母,他是刑部主官,便有权去看,他喝令手下侍郎们与他一起去看张母。有的侍郎说,潘大人能不能再想想,如今张居正案正在热头上,大人一去,岂不是要受牵连?潘季驯说:“我就是要去看看,你们去不去?愿意去的跟我去,不愿意去的,可以半路悄悄地回家。”
刑部的主要官员们共有十几人,当潘季驯到了诏狱时,只剩下了四五个人跟着他了。
潘季驯说:“我去看张母,让我进去看。”
看守诏狱的锦衣卫不敢不让他进去,潘季驯进去了,他看到了牢里的情形:张母在乱草中端坐着,张妻在一旁侍坐,身旁站立着张家三子。
潘季驯喝令锦衣卫打开牢门,他要进去。
潘季驯进了牢里,对张母说:“伯母在上,侄儿潘季驯给伯母磕头。”
张母笑笑,说:“你是刑部主官吧?”
潘季驯说:“真是惭愧,我做刑部主官,竟不能主伯母的这一件案子。”
张母笑笑:“你来看我,足见盛情。”
潘季驯说:“我得太岳兄推荐,主管河防,这会儿再管刑部,实非我愿。但我要上疏,要皇上再重新理太岳兄的案子,放了你们一家人。听说你家里十几口人因离府不便,给封在屋里,最后都饿死了?”
张妻说:“确有其事,真是罪孽啊。”
张妻说完,便是落泪。
潘季驯说:“我要上疏,对皇上说这件事,他不理不行。”
潘季驯走了,张懋修想起什么,怯怯地问:“奶奶,你为什么不对潘大人讲大哥正在受刑?”
张母说:“我家人受苦,与潘大人何干?”
张懋修想,要是潘大人能上疏,或许能救了我们,此时没了父亲,我们只能求助于人;要是父亲在,用得着求助他们吗?我们落难了,只能求别人了。
张母说:“潘大人要上疏,会把他自己也拖入这案件里,我一句话也没说,不想让潘大人为难。听着,张家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求助别人,听到了吗?”
众人应声。但张懋修可不那么想,他一心想着有哪一个人能去求皇上,请皇上降旨,把他们放了。
张嗣修说:“不如给申大人写一信,求人带出去,这么刑讯,会打死人的。”
张母说:“你们愿意写就写,你们写吧。”
张嗣修与两个弟弟商议写信,在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