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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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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可以赖,说当初原是金表,不晓得怎么掉包了。也没有想到,偏偏会遇到你马大爷,又遇到我,不等满当,就要办它一个水落石出,这叫「人有千算,天只一算」。『

谈到这里杨书办插嘴了,『唐子韶总还有同党吧?』他说,『朝奉是很爱惜名誉的,如果有为唐子韶勾结、欺骗东家这个名声在外,以后就没有人敢请教他,只好改行了。』

『老杨,你问得好。唐子韶自然有同党;不过这个同党,同他的关系不同,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外甥。』

『嗯,嗯!这就是了。唐子韶预备卷铺盖了,当然也要带了他一起走。』

『一点不错。』周少棠转脸说道∶『马大老爷,你明天去了,就要着落在唐子韶的外甥身上,追究真相。要格外留心最近的帐,拿当得多的几笔,对帐验货,如果货帐不符,再问是哪个经的手?第一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你是说当时不要追究?』

『对,当时不要追究,因为当时一问,唐子韶一定有番花言巧语,打草惊蛇,不是聪明的办法?』

『那么,怎么是聪明的办法呢?』

『把唐子韶的外甥带走,另外找个地方去间。那些小生后经不起吓,一吓什么都说出来了。』周少棠又说∶『最好到县衙门里惜两名差役带了去,威风更足,事情也就更容易办了。』

『是,是,这倒容易,仁和县的王大老爷,我很熟。』马逢时越听越有兴趣,很起劲地问∶『问出来以后呢?』是不是再传唐子韶来问。『

『用不着你去传他,他自己会到府上来求见。』

『何以见得?』

『这┅┅』周少棠迟疑一下,说声∶『我先同老杨说句话。』

『他将杨书办拉到一边,悄悄问他跟马逢时的关系。杨书办据实以告,周少棠便另有话问了。

『快过年了,马木老爷当然要弄几个过年盘缠是不是?』

『当然。』杨书办问∶『你的意思是要他敲唐子韶一笔?』

『不错,不过,公私要兼顾,他可以同唐子韶提条件∶条一,要他拿原当赎回去,这是公,第二,要弄几两银子过年,数目他自己同唐子韶去谈┅┅

或者,同你谈。如果唐子韶不就范,报上去请他吃官司。『

杨书办盘算了一下,觉得其事可行,笑笑说道∶『你对胡大先生倒是蛮够朋友。』

『贫贱之交不可忘。』周少棠掉了句文,虽然有些不伦,却不能说他这句话不通。

两人再深入地谈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种演变,即是襄助马逢时的工作,由周少棠移转到杨书办身上。不过周少棠仍在幕后支援,商定他在阜康钱庄对面的一家安利茶店喝茶,公济典近在咫尺,有事随时可以接头。

等相偕回到原座,周少棠作了交代,『马大者爷,』他说∶『你同杨书办很熟,明天请他陪了你去,有啥话说起来也方便。其中的窍门,我同杨书办说过了,这桩差使,一定可以办得漂亮。』说着起身告辞而去。

其时已是万家灯火,酒客络绎而至,热闹非凡,说话轻了听不见,重了又怕泄漏机密,杨书办提议另外找个地方去喝酒。

『到哪里?』

『你跟我去,不过,』杨书办声明在行先,『马大老爷,到了那个地方,我不便用尊称,一叫马大者爷,露了相不好。』

『不要紧,你叫我老马好了。』

『最好连姓都不要用真的。你们老太太尊姓?』『姓李。』『我就叫你老李了。离这里不远,我们走了去。』

第七章 大封典铺

杨书办惠了帐,带着马逢时穿过两条街,进入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在巷底有一家人家,双扉紧闭,但门旁有一盏油灯,微弱的光焰,照出一张退了色的梅红笺,上写『孙寓』二字。

『这是什么地方?』马逢时有些不安地问。

『马┅┅』杨书办赶紧顿住,『老李,这个地方你不能告诉李大嫂。』

一听这话,马逢时不再作声,只见杨书办举手敲门,三急三缓,刚刚敲完,大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半老徐娘,高举着『手照』说∶『我道哪个,是你。算算你也应该来了。』接着,脸上浮满了笑容又问∶『这位是┅┅』

『李老板。』杨书办紧接着问∶『楼上有没有客人?』

『没有。』

『楼下呢?』

『庆余堂的老朱同朋友在那里吃酒,就要走的。』

『他们东家遭难,他倒还有心思吃花酒。』杨书办又说∶『你不要说我在这里。』

『多关照的。』那半老徐娘招呼『李老板』说∶『请你跟我来。走好!』

于是一行三人,由堂屋侧面的楼梯上楼,楼上一大两小三个房间,到了当中大房间,等主人剔亮了灯,杨书办方为马逢时引见。

『她姓孙。你叫她孙干娘好了。』

马逢时已经了然,这里是杭州人所说的『私门头』,而孙干娘便是鸨儿,当即笑嘻嘻地说道∶『孙子娘的子女儿一定很多?』

『有,有。』孙子娘转脸问杨书办∶『先吃茶还是先吃酒?』

『茶也要,酒也要,还要吃饭。』说着,杨书办拉着孙干娘到外房,过了好一会才进来。

『这个孙干娘,倒是徐娘半老,丰韵犹存。』马逢时说道。

『怎么?你倒看中她了!我来做媒。』

『算了,算了!我们先谈正事。』

这话正好符合杨书办的安排,他已关照好孙干娘备酒备饭,要讲究,但不妨慢慢来,公便跟马逢时先谈妥了明日之事,再开怀畅饮。

『你的事归我来接下半段。我先问你,你年底有多少帐?』

马逢时一愣,约莫估计了一下说∶『总要五六十两银子才能过关。』

『我晓得了。』杨书办说∶『明天我陪了你去,到了公济典,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何谓看眼色行事?马逢时在心里好好想了一会问道∶『杨大哥┅┅』

『慢点,慢点。』杨书办硬截断了他的话,『明天在公济典,你可不能这样叫我。』

『我明白。做此官,行此札,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官派十足地叫你杨书办,你可不要生气。』

『不会,不会。这不过是唱出戏而已。』

『这出戏你是主角。』马逢时问∶『你认识不认识唐子韶。』

『怎么不认识,不过没有什么交情。』

『你认识最好,我想明天我做红脸,你做白脸,遇见有不对的地方,我打官腔,你来转圜,唐子韶当然就要找上你了,什么事可以马虎,什么事不

能马虎,我都听你的语气来办。『

『一点不错。』杨书办很欣慰他说,『我们好好儿来唱他一出「得胜回朝」。』

谈到这里,楼梯上有响声,只见帘启处,孙干娘在前,后面跟着女佣,手中端一个大托盘,四样酒菜,两副杯筷。

『怎么只有两副?』杨书办问。

『我怕你们要谈事情,不要旁人来打搅。

『谈好了,再去添两副来。』杨书办问∶『巧珍在不在?』

『今天没有来。』孙干娘说∶『阿兰在这里,不晓得李老板看得中,看不中?』

杨书办心中一动,因为看到马逢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干娘,决心成全他们这一段露水姻缘,当即说道∶『等一等再说。你先陪我们吃两杯。』

于是又去添了杯筷来,孙干娘为客人布菜斟酒,颇为周到,马逢时不住地夸赞酒好菜好,杨书办只是微笑不语。

看看是时候了,他问∶『庆余堂的老朱还没有走吧?』

『还没有?』

『我下楼去看一看他。』杨书办站起身来,对孙干娘说∶『你陪李老板多吃几杯,我的好朋友,你要另眼相看。』

于是杨书办扬长下楼,叫相帮进去通知,床余堂的老朱,满脸通红地迎了出来,『老杨,老杨!』他拉着他的手说∶『请进来吃酒。』

『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不是你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

进去一看,四个人中只有一个不认识,请教姓名,才知道是老朱的同事。

杨书办之来闯席,一则是故意避开,好让马逢时有跟孙千娘勾搭的机会,再则便是打听庆余堂的情形,尤其使他困惑而又好奇的是,胡雪岩的全盘事业,都在风雨飘摇之中,何以老朱竟还兴高采烈地在这里寻欢作乐。

席间一一应酬过了,一巡酒下来有人提起阜康的风波,这是最近轰动南北的大新闻,凡是应酬场中,几乎无一处不资以为谈助。杨书办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谈得告一段落时,他开口了。

『老朱,你在庆余堂是啥职司?』

『我管查验。』

『查验?』杨书办问∶『查验点啥?查验货色?你又不是药材行出身,药材「路脚」正不正,你又不懂。』

『货色好坏不懂,斤两多少还不会看?等看货的老先生说药材地道,过秤时就要请我了。』老朱又说∶『不过,我顶重要的一项职司,是防备货色偷漏。』

『有没有抓到过。』

『当然抓到过,不过不多。』

『你说不多;只怕已经偷漏了的,你不晓得。

『不会。』老朱停了一下说∶『老实说,你就叫人偷漏,你们也不肯。

你倒想,饭碗虽不是金的、银的,至少也是铁的,一生一世敲不破;工钱之外有花红,遇到夏天有时疫流行,上门的主顾排长龙等药,另外有津贴。再说家里大人、小伢儿有病痛,用药不管丸散膏丹,再贵重的都是白拿,至于膏滋药、药酒,收是收钱,不过比成本还要低。如果贪便宜,偷了一两支人

参,这些好处都没有了,你想划得来,划不来?『

『你的话是不错,不过这回恐怕要连根铲了!』

『你是说胡大先生的生意怕会不保?别的难说,庆余堂一定保得住。』

『为啥?』

『有保障。』老朱从从容容地说∶『这回阜康的事情出来,我们的档手同大家说∶胡大先生办得顶好的事业,就是我们庆余堂。不但挣钱,还替胡大先生挣了名声。如果说亏空公款,要拿庆余堂封了抵债,货色生财,都可以入官,庆余堂这块招脾拿不出去的。庆余堂是简称,正式的招牌是胡庆余堂,如果老板不姓胡了,怎么还好用庆余堂的招牌。所以官府一定不会封庆余堂,仍旧让胡大先生来当老板。大家要格外巴结,抓药要道地,对待客人要和气,这只饭碗一定捧得实,不必担心。』

听到这里,杨书办心中浮起浓重的感慨,胡雪岩有如此大的事业,培植了不知道多少人材,是可想而知的事,但培植人材之始。如果只是为他自己找个不问手段,只要能替他嫌钱的帮手,结果不是宓本常,就是唐子韶,因为水涨船高,『徒弟』升伙计,伙计升档手,这时候的档手心里就会想∶『你做老板,还不是靠我做徒弟的时候,洗尿壶、烫水烟袋,一步一步抬你起来的?伙计做到啥时候?我要做老板了。』

一动到这个念头,档手就不是档手了,第一步是『做小货』,有好生意,自己来做,譬如有人上门求售一批货色,明知必赚,却多方挑剔,最后明点暗示,到某处去接头,有成交之望,其实指点之处就是他私下所设的号子。

其次是留意人材,伙计、徒弟中看中了的,私下刻意笼络,一旦能成局面,不愁没有班底,最后是拉拢客户,其道孔多,但要拉拢客户,一定不会说原来的东家的好话,是一定的道理,否则客户不会『跳槽』。

因此,只要有了私心重的档手,一到动了自立门户的念头,就必然损人以利己,侵蚀到东家的利益,即令是东家所一手培植出来的,亦不会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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