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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虔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下,他毕竟有些渴了,将奉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尽管茶水有些烫嘴。
李隆基笑吟吟问道:“我自从当了皇帝,王先生可谓忙得不亦乐乎。你先佐太平公主联络宫中之人,意图对我下毒;如今又撺掇十余人,欲效博浪之击。我问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欲置我于死地?”
王师虔道:“公主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为她的下属,当然依令而行。阿瞒,昔日若无公主助你,你能登上皇位吗?我实在看不上你这副嘴脸:势衰时逢迎蓄势,一旦得势立刻斩尽杀绝,公主为你的嫡亲姑姑,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李隆基正色道:“我为太子,后为皇帝,实为大唐正朔所在。你们撺掇公主持非分之想,我犹一再忍让,其后你们恣意妄为,竟然行谋杀小人之举,那也怨不得我!”
王师虔又现出微笑,说道:“是啊,公主的心机与手段哪儿比得上你?所谓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阿瞒,我仅想问你一句,你以阴谋戮杀夺来大位,如今心里果然十分舒坦吗?”
李隆基闻言大怒,然看到王师虔那好整以暇的神色,知道此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若勃然作色,则被他比了下去,遂拢摄心神平淡说道:“我大唐天下被数名妇人折腾得七荤八素,这里面也有公主的份儿。她们不行正道,专爱邪佞之事,我若以谦谦君子对之,岂不是又走‘五王’覆辙?因而对付她们,阴谋诡计还要用一些的。我现在很坦然呀,毕竟列祖列宗传来的家业未丢,大唐也逐渐走上了正道。王先生,这一年多来,你莫非没有一丝感触吗?”
王师虔哈哈大笑道:“你疑心颇重,难以从善如流,昔日跟随你起事的功臣们,一个个被你逐出京外,是为例证;你性爱美色玩乐,难能如太宗皇帝那样克制己欲,导人诤谏,国势定难以长久。哈哈,此为我一年多来最大的感触。”
李隆基越听越恼,霍地站起,脸色变得很难看。
王毛仲踏前一步斥道:“王师虔,圣上待你以礼,你不可太过无礼。”
王师虔笑道:“王毛仲,你这昔日的奴才,也竟然成了大将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你们不用说此等威胁之语,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王毛仲,你以为我是你主动抓住的吗?哼,我若非有必死之心,早就无影无踪,焉能落入你手?”
李隆基在殿内踱了数步,将情绪平复下来,闻言扭头说道:“你有必死之心?谁又让你死了?”
“我既遣人投毒,又来鼓动谋乱,焉能不死?阿瞒,一年前我未随公主回京,那时就该死了。”
李隆基摇摇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国家数年后恢复大治,你不能眼见,岂不是遗憾?”
“笑话,我若想死,你能拦阻吗?”
李隆基来到王师虔身边,伸手抚其肩说道:“王先生,我想与你有一个约定,就以十年为限吧。昔太宗皇帝三年使天下大治,我无能与太宗皇帝相比,就努力十年使天下大治吧。我将你送到薛崇简那里,你们朝夕为伴,看看我如何治理天下,十年之后,你若还想寻死,我不拦你。”
殿中之人闻言大惊,包括王师虔本人也想不到李隆基会有如此决定。死亡实为人之最大恐惧,王师虔来时虽抱定必死之心,现在闻听可以不死,当然又有了求生之心,遂沉默不语。
李隆基转对王毛仲道:“你速派人将王先生送至东都薛崇简宅中,今后要好生看顾,生活用具不可少了。”
王毛仲答应了一声,心中暗想如此得罪皇帝之人岂能长久活下去?过一段时日想法结果了他,说不定正好称了皇帝的心愿。
李隆基似乎看出了王毛仲的心事,补充说道:“王毛仲,今后王先生和薛崇简的性命就与你联在一起。他们若路遇飞石而死,或者溺水而死,朕皆视为你们有意谋杀。高将军,此事由你监督,若果然发生这些事儿,立刻取下王毛仲项上人头问罪。”
李隆基如此说话,众人方信留下王师虔的性命为真,遂轰然答应。
李隆基转对王师虔道:“先生留下命来,只可惜常元慈一干人不免身首异处。唉,你若能早点来见我,大家谈谈说说,世上岂不是又少了十余个冤魂?他们魂归地府,定会埋怨你撺掇他们做此无谓之争,先生今后定然会忆起此事,只怕那时心中难有妥帖的时候。”
王师虔听此揶揄之话,早没了刚才的一腔豪气,还是木然不答。王毛仲使了个眼色,数名甲士上来将王师虔提溜起来,然后拥至殿外。
张暐被召返京,其在行进的路上,已然闻知了王师虔在京城谋变的详细,心中顿时涌出无数懊恼和落寞,再想到即将面见李隆基,又转而成为深深的恐慌。
路边的树叶大多褪尽,仅留下少许黄叶在深秋中颤抖着。张暐素无诗才,无能览景伤秋起兴,只剩下一片极度糟糕的心情,路上也无心饮酒吃肉。
李隆基见了张暐果然大怒,斥道:“王师虔在京城里谋乱,你安坐东都吃肉喝酒,朕看你呀,确实为酒囊饭袋!”
张暐叩首谢罪:“微臣该死。微臣曾经接报王师虔在京城现身,然数度寻访未见踪影,也就未再上心寻访,不料酿下如此祸端。陛下,此为臣失察,请予降罪。”
“嗯,人称你为‘张员外’,朕看你做一个员外挺合适。这样吧,大理卿就不做了,你回家好好做你的国公吧!”
看到皇帝仅夺自己的大理卿之职,未降其他之罪,张暐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急忙再叩首道:“臣谢圣上隆恩。”
“嗯,起来说话吧。”张暐毕竟为李隆基的故人,李隆基也不想责之太切,遂放缓颜色,示之起身。
张暐起身叹道:“微臣确实想替陛下出力,奈何时运不济,每每把事儿办砸。唉,微臣心里,实在愧疚难当啊。”
李隆基笑道:“朕知你忠心,故让你干自己得心应手之事。人之才具,参差不齐,你最适合做一名富家翁,今后也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张暐躬身再谢,忽然又想起一事,遂禀道:“陛下,臣近来访查王师虔的行踪,也捎带着查其与李重茂的干系。如今看来,李重茂似未参与此事。然臣近些日子心想,让李重茂居于京城,容易被歹人利用,易生祸乱。”
“嗯,你的心思是让重茂迁出京城?”
“不错。让他迁出京城最好,或者快刀斩乱麻,让他彻底消失最好。陛下,一个逃跑的王师虔尚且弄出如此乱子,李重茂毕竟当过皇帝,还是太平公主将其扯下御座再让太上皇上位,人心叵测,不可不防啊。”
李隆基默然不语。
张暐跃跃欲试道:“陛下只要点头认可,臣与王毛仲一起定将此事办妥。”
李隆基显然对张暐失去了信心,斥道:“朕刚才说了,你今后做一位富家翁足矣,不许再动任何心思!你走吧,如此的话儿不许再提!”
后数日,李隆基果然颁诏,改封李重茂为襄王,授为襄州刺史,令其出京赴襄阳居住。李重茂在赴任的途中,不慎翻车跌入深沟,竟然摔死。则李重茂到底是偶然而死,或者李隆基派人蓄谋害之,实在模棱两可,未有定论。
李重茂的尸体被运回京城,李隆基册封其为皇帝,以皇帝之礼葬之。李重茂是时二十岁,其生在帝王之家,有幸当了十八天的名义皇帝,很快被姑姑和叔父赶下了台,又因为有皇帝之名莫名其妙死掉,早早地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后人悯之,呼之为“殇皇帝”。由此看来,权力场内个人若无真能耐,趁早退避三舍为佳,然李重茂当上皇帝又被赶下台,自己完全做不了主,此为李重茂最大的悲哀。
李隆基对各州的大熟奏报有些信不过,深恐刺史们文过饰非行欺上瞒下之举,遂令门下省和御史台派人出京暗访,门下省左拾遗张九龄被派往河北一带访查。
张九龄出京东行,自孟津渡口渡河进入河北地面,然后开始细致访查。
此地向北不远,即为著名的太行山(古时又称五行山),该山山势东陡西缓,成为河北平原与山西高原的分界线。自东望去,就见山脊之上的断层岩壁气势雄伟,此时虽为深秋天气,犹见山涧的松树葱茏苍翠。太行山自南向北,其山体形成五指峡、龙泉峡、王莽峡等大峡谷,峡谷中有绿浪滔天的林海、刀削斧劈的悬崖、千姿百态的山石、如练似银的瀑布、碧波荡漾的深潭,其实虚相间、明暗光色、奇险卓绝,可谓巧夺天工。众多小溪渐渐汇集于一起向东流淌,形成了滹沱河、漳河、沁河与济河等河流。
此后二十余日,张九龄沿东北方向一路访查,其所观所问,觉得诸州所报秋熟情况大致属实。这日行到相州地面,相州城已是咫尺可见,张九龄从包裹中拿出官服穿戴起来,然后入城直奔相州府。相州刺史张说与张九龄有师生之谊,张九龄当然执敬师之礼前往拜见。
张说被贬为相州刺史,其心智当然大受磨难,其面貌也显得有些消瘦。看到张九龄来访,当然大为欣喜,待他听罢张九龄的来意,心中有些担心,说道:“你为朝廷访查使,例当暗中访查以核实情。你如此登堂入室,岂不是违了朝廷之制?”
张九龄道:“学生入相州之后,已将诸事访查清楚,不敢欺瞒朝廷。如今诸事已毕,学生方敢从容来拜恩师。”
张说颔首道:“这还不错。相州今岁仅东南地面有蝗虫起伏,当时捕杀甚为及时,对收成未造成太大侵害。相州送往朝廷的奏报中,确实依实情而奏。”
张九龄关切地问道:“恩师身形消瘦,今后不可操劳过度。”
张说笑道:“有事忙乎亦有好处,至少不用胡思乱想,心情也会大为妥帖。九龄,京中的那些故人们都好吗?”
张九龄叙说了京中刚刚发生的王师虔事件,张说仔细听完,又沉默片刻,方才说道:“哦,王师虔如此不自量力,明显有自投罗网之嫌,他到底图些什么呢?确实令人费解。圣上最后饶他性命,令其到洛阳居住,也为匪夷所思的事儿。这件事儿来得奇怪,结果也是意料之外。九龄,依你我的心智,实在猜不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令人费解啊。”
张九龄颔首赞同。
张说继续说道:“至于张暐被罢大理卿,实属应该。此人不过一名土财主,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因缘凑巧有了邓国公的封号,大约是其祖上有荫德的缘故。”张说与张九龄皆为进士出身,这帮人自视清高,又自恃才具,向来对其他管道入官之人不屑一顾。
张说又沉吟道:“这个王毛仲可谓圣上身边的最信任之人了。九龄,圣上近来对高力士如何?”
左拾遗为从八品官员,其职级低微,张九龄实难了解这些宫中内幕,他只好老老实实说不知。
张说自顾自说道:“若王毛仲与高力士相比,高力士不过为圣上身边的近侍之人,难与手绾禁军大权的王毛仲相持。嗯,看来若干时期以内,王毛仲在圣上面前说话还是管用的。九龄,知道被贬出京者的近期讯息吗?”张说僻处相州,对朝中动态相对塞绝,故有此问。
张九龄答道:“学生所知不多,只是听说前些日子刘幽求又被新授郴州刺史,其在赴任途中竟然气绝而死。”
“刘幽求死了?”张说惊问道。
“是啊。京中传言,刘幽求在任睦州刺史期间,心中悲愤难名,以致整日里郁郁独坐,终于酿成一病。此次改任郴州刺史,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