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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处在于丰山形同座椅,实为风水绝佳之处。此陵于开元二年开建,其以山为冢,在山腹中开凿地宫,在地面上绕山筑城,现已初见规模。
李隆基叹道:“父皇今年不过五十五岁,奈何疾病缠身,如何处之呢?”
姚崇道:“人生寿夭有期,天命不可违。陛下孝名天下,待太上皇可谓体贴甚细,不可因此劳神伤身。”
“唉,若朕能代父皇少了一些痛楚,朕定感激上苍有眼。”
“陛下不可如此。臣去看望太上皇之时,太上皇眼观朝政之事渐趋平稳,其心甚慰。陛下身系社稷之重,若轻贱自身,则国家危殆,太上皇若知此情,肯定会心伤不已,如此反对太上皇不利。”
“嗯,姚公,我们一定要多想些法子,争取让太上皇的身子大好起来,如此方为天下之福。”
李旦成为太上皇,即从太极宫迁入百福宫,从此开始了颐养天年的岁月。
李旦刚刚成为太上皇的时候,因心伤妹妹太平公主之死,不免对儿子李隆基有些恼怒,为此沉默寡言许多日子。随着岁月的慢慢流逝,又见李隆基励精图治,国势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方悟自哥哥李显成为皇帝以来,还是以此子当皇帝最为称职,心中的不满渐渐平息。
李旦素为恬淡的性子,其心情平复之后日日待在宫中,或听乐、或为书、或钻入故书堆里研究训诂之学,日子过得相当充实。李隆基经常前来问安,并让宫内尚官每日送来饮食用具。
李旦为太上皇,绝足不问朝政之事,如此与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相比就有了很大差别。李渊当了太上皇,还非常关注朝政之事,唐太宗派李靖打败了东突厥,李渊闻讯,喜极而狂,立刻在凌烟阁置酒庆祝,并让儿子李世民起舞助兴。
李旦不像李渊那样多事惹皇帝讨厌,其日常无声无息,似乎天下根本没有这个太上皇。
按说李旦与李隆基这对父子互不干扰,则李旦的清静日子可以长久地过下去。然李旦的身子不争气,这年春节之后,身子忽然虚弱无比,就此躺在榻上无力再起。
李隆基为彰自己的大孝之名,这日听了一名方士之言,决定大赦京中囚犯,以为父皇祈福。
然这些招数毫无用处,李旦又在榻上躺了两月,时间进入六月之后,随着热气一日比一日愈浓,李旦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李旦死后,李隆基为其上谥号为大圣真皇帝,庙号为睿宗皇帝。
再说姚崇非常关注赵诲的案情,他不屑于问询崔隐甫,数次召来班景倩打探情况。班景倩起初以未插手为由却之,到了后来,其看到姚崇的殷殷之情,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就劝说道:“姚公,下官以为此案情复杂,您最好不要再问了。”
“唉,我岂能不知?然赵诲毕竟为我的属下,其家属日日来求我,我若不管,是不是有些薄情?”
班景倩摇摇头,说道:“下官听说,此案已大致审理具结。那胡商言之凿凿,将行贿之金说得一点不差,赵诲也予以认可并画押确认,则此案已成铁案。姚公熟谙朝廷律法,当知赵诲之罪当死。”
“我曾经找过圣上,恳请圣上准许赵诲退出贿金,如此保下一条命来。”
班景倩张嘴欲言,又把到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是时,李隆基替父祈福的大赦令刚刚发至刑部和大理寺,班景倩来之前已看到此诏令,只见诏令的末句单独写道:“独不赦赵诲。”班景倩心想姚崇为中书令,则皇帝署此大赦令肯定会与姚崇商议,然观姚崇那茫然不知的神情,他此时肯定不知有此诏令!
班景倩由此隐约猜出,皇帝不与姚崇商议,则二人已透出生分。既然这样,自己还是少说为佳。
姚崇到了这日黄昏之时,方才得知了皇帝大赦令的详细内容。他闻知后颓坐在衙中案前,一直坐到掌灯时分。
中书省这日又轮到齐瀚值日,他得知姚大人独坐衙中且不掌灯,顿时大为奇怪,遂带人入室燃起灯烛,关切地问道:“姚公,是否又有急事儿须连夜来办?如此,下官先唤人为姚公准备晚饭如何?”
姚崇看见齐瀚,忽然想起那日二人在此关于“救时宰相”的对话,心中不由得感触万端,暗暗自言道:“‘救时宰相’?是了,人若到了狂妄之地步,已然近乎无知!我自诩为‘救时宰相’之时,其实宰相之路已走到尽头!”
姚崇此时心中异常清醒,他已然洞悉了李隆基此行为的真实含义。他向齐瀚挥了一下手,说道:“罢了,没有什么事儿。我这就离衙回府。”他说完此话,慢慢撑起身子,然后缓缓步出室外。
齐瀚眼观姚崇那略显蹒跚的背影,不敢再问,遂呆立当地。
院内的月光如水,姚崇缓缓走动,其身影在月影下显得颀长。姚崇知道,明日该是找皇帝请辞中书令的时候了,则此夜晚为自己宰相生涯的最后一段时辰。
姚崇想明白了此事的真正含义。李隆基先是指使崔隐甫审理此案,并亲入大理寺询问赵诲。一个七品官何至于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那么真实的原因只有一个,即皇帝认为赵诲素为姚崇的宠信之人,则赵诲的行为或出于姚崇的授意,或恃宠而为。此后姚崇甚为关注赵诲案情,并亲找皇帝求情,由此可为旁证。
皇帝已对姚崇产生疑心,此为千真万确之事。且姚崇求情之时,李隆基始终不说一句准话儿。姚崇为相数年,多少事皆由自己独立署理,皇帝对他十分放心,缘何如此一件小事儿,李隆基竟然不给姚崇一点面子呢?
大赦令中的“独不赦赵诲”,姚崇以为这句话就是写给自己看的。姚崇明白,皇帝以此事告诉自己,你姚崇御下不严,且有结党之嫌,那是不能给一点面子的。
皇帝若对宰相起了疑心,你还能继续干吗?
姚崇积数十年的仕宦经验,若不明白此事且不能及时决断,他也难以走到今天!
第十回 姚崇真诚荐宋璟 皇帝花间遇倩女
第二日早朝之时,姚崇神色如常按例奏事。他执笏奏道:“陛下,欲使农事少受水旱之灾,须大兴水利。自贞观朝以来,历朝皆重水利,如贞观朝共营造水利设施二十六处,高宗皇帝时期建有三十一处,则天皇后时期建有十五处。这些水利设施建造之后,即可永惠后世,实有百世之功。如今到了我朝,陛下倡兴农事,一些地方因地制宜量力而行,也屡有建造,臣请陛下下旨褒扬这些有功官吏。”
李隆基这些年先遇旱灾,再遇蝗灾,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其间多次下旨让各地量力营造水利设施。是年刚刚入夏,若此时再督促一番,则有利于推动此项事情更加深入,李隆基闻言赞道:“好呀,姚公果然为有心人。何处官吏水利之功最为彰显呀?”
姚崇答道:“华州刺史姜师度、太原府文水县令戴谦与蓟州三河县令鱼思贤最为彰显。自开元元年至今,姜师度已在华阴县、郑县开凿敷水渠、利俗渠与罗文渠;至于鱼思贤,其为任丘县令时开凿通利渠,到了三河县,又先后开凿渠河塘和孤山渠;戴谦则在文水县开凿甘泉渠、荡沙渠、灵长渠和千亩渠。”
“嗯,他们开渠之时,可曾在租庸调法之外额外摊派否?”
“臣此前曾让御史台派人前去核查,发现此三人皆因势利导,由渠水惠及田亩的主人自愿出力,官府无非出面出头组织,如此顺势而成。譬如文水县令戴谦,其所建田渠皆在开元二年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在于他能顺应民心,统筹调动,因而一年乃成。”
李隆基闻言顿时龙心大悦,起身说道:“好呀,国家能有如此官吏,则为朕之幸,国家之幸!朕为皇帝,卿等为重臣,若无此等地方官吏在所辖地面努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是万事皆依诏敕中规中矩而行,终究落在下乘。姚公,可诏此三人官秩皆升一级,朕另赐此三人彩绸百段,以褒此行。”
姚崇躬身领旨,李隆基继而言道:“昔秦国之所以能一统中国,其水利之功不可忽视。那位韩国的水工郑国在本国无用武之地,秦王嬴政却采纳其建议在关中引泾河水兴建郑国渠,遂使关中八百里秦川得到了泾水的滋润;还有蜀地的都江堰,朕年少时曾去观摩,甚叹李冰父子因地而设的鱼嘴、飞沙堰和宝瓶口实在奇妙如斯,竟然无坝而引水滋润蜀中平原如今。秦国有水利而能兴农,遂成霸业。姚公为中书令多年以来,凡事皆能上心,国势连年渐旺,则为国家之幸啊。”
李隆基不赦赵诲的举动,此时仅他与姚崇二人心中有数,至多大理卿班景倩能猜出数分,其他人皆茫然不知。李隆基此宏论一出,朝班中马上有数人步出,既恭维皇帝之能,又捎带附和皇帝之赞夸赞姚崇。
朝会散去后,姚崇独自留下,显然有事与皇帝会商。这些年来,朝中大事例由李隆基和姚崇商议而成,群臣们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姚崇看到群臣皆已退出殿外,躬身言道:“微臣以老朽之身,本以为如此苟延残喘以度余年而已。不料得遇圣恩,赐臣以国家重柄,臣戮力而为,虽办了不少错事有负陛下嘱托,陛下犹信任有加,得夸赞不少,臣心中实在不安。”
李隆基微笑道:“姚公今日怎么了?你这些年为中书令,尽力使国家步入正轨,实有房玄龄之功。朕今日赞你之语,实为朕衷心之言。高将军,速为姚公赐座。”
高力士久侍李隆基身边,当然能洞察李隆基对姚崇的内心变化之微,李隆基今日虽言笑晏晏,他却感受到今日的气氛有些异样,遂不敢吭声,乖觉地将姚崇引入座中。
姚崇微微摇摇头,叹道:“臣之心确实有些年轻,似乎还是二三十岁的年龄,然臣的身子毕竟六十七岁,已然老了。譬如前一阵子,臣得病休息良久,还得陛下恩典赐居‘四方馆’内,此病痊愈之后,臣觉得大伤元气,每每感到力不从心。臣这些日子细细想了数遍,认为若拖着此老朽之身勉力理政,许是对国家不利,且有负陛下圣恩。臣因想请陛下罢臣中书令之职,另举贤人继任。”
李隆基不赦赵诲,心知姚崇近数日之间定会找自己辞去中书令之位,此时心中早有准备。他闻言先是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姚公莫非想弃朕而去吗?刚才朝堂之上,你让朕褒扬数人,以彰其水利之功,为相者统揽大局,能于细微处辨为政主流,当今天下,唯姚公一人而已。你若离去,让朕去哪里再寻如姚公这样的人呢?”
姚崇闻言起身离座,随即“扑通”跪倒,两行老泪潸潸流出,边叩首边说道:“陛下,天下已然承平,且朝中胜过臣者何止一人?陛下若不肯放臣而去,即是不恤臣了。陛下,臣坚意去职,若陛下不答应,臣只好长跪不起了。”
李隆基见状,也急忙起身,走下御台与高力士一起将姚崇搀了起来,并且责怪道:“姚公何必如此?有什么话儿尽可慢慢说,如此涕泗满面,还要长跪不起,成何体统?高将军,速去拿湿面巾来,替姚公揩去脸上泪痕。”
高力士转身拿面巾,李隆基执姚崇手恳切说道:“也罢,朕就依了你。然你刚才说了,朝中胜过你者何止一人,则继任者由你举荐。若你所荐之人德行不似你说的一样,那也没办法,这中书令一职还由你勉为其难吧。”
君臣二人经历这么一番表演,皆顾全了彼此的颜面,可谓皆大欢喜。姚崇接过高力士递过来的面巾,慢慢揩净脸上的泪痕,然后复归座上,说道:“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