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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就这样定吧。”虢国夫人想着此等美事,脸上顿时美颜绽开。她忽然又想到自己非是皇帝,若直言向皇帝荐杨国忠上位,皇帝能答应吗?且杨国忠刚刚被授为度支郎中,皇帝之所以如此超授,毕竟顾及自己姐妹的颜面,现在再提要求,此话如何出口?她于是叹道:“此事虽好,毕竟难办。你刚刚擢升不久,圣上能容进言吗?”
杨国忠伸手将虢国夫人拖入被中,俯耳轻声说道:“只要妹子肯援手,此事定然能成。我心中已有计较,功成时妹子可适时进言,则大事可谐。”
虢国夫人闻此语态,就笑骂道:“你也学会莫测高深了,不会是油嘴哄着我,暗里又想卷我的钱货吧?”
且说董延光领兵进入河西地面,与王忠嗣照会一面后,即提兵向石堡城开进。
王忠嗣得知皇帝派来董延光攻打石堡城,从中觑知了皇帝的心思及对自己的不满,情绪为之十分低落,就对哥舒翰和李光弼感叹道:“不料圣上执意如此,令我实在不堪呀!唉,圣上此前对边事甚为谨慎,只要边境安静就行,并不刻意轻启战端,为何现在心性大变呢?”
哥舒翰虽对王忠嗣恭谨非常,然其心性骁勇,对石堡城也倾向于攻打,遂说道:“王大使,皇命如山。想那石堡城何足道哉,待那董延光引兵来此,且在一旁观战,末将率兵拿下石堡城即可。”
王忠嗣厉声说道:“你随我多年,岂不明其中详细?不错,石堡城何足道哉,若倾全力攻打定能拿下。然拿下石堡城又有何用?大唐难道在意那些雪域之地吗?现在吐蕃有内乱势弱,却是倾举国之力来守石堡城,我们硬碰硬前去攻城,那里地势狭窄,大军难以展开,徒伤折兵力而已。哼,只怕不死两万人,难破此城!”
李光弼为人持重,且思虑甚详,就忧心忡忡地说道:“近来京中之人对这里战事鼓噪不已,一些人豪言当取石堡城,圣上定是受了这些人的蛊惑,由此派董延光出征。王大使,末将以为不可小视此事,须防有人藉此兴风作浪。”
王忠嗣颔首同意,缓缓说道:“对呀,我今日与你们商议,正是珍重此事。董延光带领三万京畿之兵,他们未历战阵,又如何能撼动石堡城?其败局已定,无非最后伤折多少罢了。这样吧,还由你们二人率赤水军与大斗军,以为董延光两翼,可伺机救援,且要防止吐蕃人乘胜冲击,乱我阵脚。”
二人躬身答应。
王忠嗣又道:“董延光何许人也?他到底有何能耐?唉,说不得,基于大势,他来到时,我还是要好好劝说他一番,望他体恤将士生命,争取少伤折一些吧。”
李光弼劝道:“京官向来眼界甚高,董延光又是奉钦命而来,估计难入忠言。王大使与其叙话之时,还望慎言,以防被他拿到了口实。”
“我知道,为恤将士生命,我不得不说。”
王忠嗣见了董延光,先介绍石堡城的敌方情势,又劝说董延光攻击受挫时,须稳扎稳打,不可一味硬攻,以防伤折太多。
董延光踌躇满志提兵来此,正是志高意扬的时候。王忠嗣如此说话,他听后却觉得王忠嗣既畏缩避战,现在又怕自己建功后扫其颜面、抢其功劳,心中就不以为然。王忠嗣毕竟为四镇节度使,又骁勇善战威名远扬,董延光想说硬话,终归不敢,遂不软不硬地说道:“圣上极为重视此战,望王大使妥善备好后续粮草。至于战事之时,末将自会谨记王大使忠告,妥善应之。”
王忠嗣又道:“我已让哥舒翰与李光弼领兵前去,以为董将军两翼。交战之时,他们皆归董将军统辖,可以互为支援。”
董延光笑道:“想是王大使多虑了。一个小小的石堡城,末将所率三万兵马去攻,已然足矣,却不用劳动二位将军了。”
王忠嗣见话不投机,也不愿多说。
此后的战事进展正如王忠嗣预料的一样。董延光引兵来至石堡城下,连日间至城门前搦战,奈何其骂阵声若石沉大海,吐蕃人稳居石堡城墙之上不理不睬。董延光于是推出抛石车、连弩等大型兵器,一阵疾射之后即派出肩扛云梯及撞门巨木的兵士出击,其结局可想而知。石堡城墙系用巨石垒就,墙高壁厚,两边山峰夹峙。唐军巨石袭来之时,吐蕃人即躲入石垒之中,待唐军冲锋,城墙上及两侧山峰上顿时布满了吐蕃人的身影,他们或使弓箭,或掷投枪,转眼间可将城门前空地上的唐兵屠杀得干干净净。
董延光连攻三日,城门前唐兵的尸体叠如小山状,不知不觉间已伤亡五千余人。董延光再下令冲锋时,辖下的偏将、都尉等人跪满一地,齐齐说道:“如此战法,就是全军覆没,也难将石堡城拿下。董将军若再下令冲锋,还不如将我们悉数斩了,也强似死在吐蕃人箭下。”
董延光无计可施,只好收兵不攻。这时吐蕃人派来一使者说道,若唐军到城下收尸,却是无妨的。董延光到了此时,方悟王忠嗣的前言不虚:吐蕃人确实倾举国之力来守此城,他们最喜唐军硬攻此城,至于尸体之事则可示之以礼了。
未伤敌人皮毛,而自伤五千,此为大败之战,已毋庸置疑。董延光当初主动请战,又得皇帝期望甚高,若如此灰溜溜地班师回京,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处置。董延光想起临行前的情景,遂缓缓退兵,连夜修成奏书,将战败的原因归咎到王忠嗣的身上,然后静待回音。
李隆基是夕樗蒲之时又获大胜,待杨国忠数筹之后有了终局,就笑眯眯地说道:“好呀,自从有了度支郎计筹,我的胜局为何就多了许多呢?呵呵,想是此前你们姐妹合伙作弊,以此来暗算我吧?”
四姐妹当然不依,虢国夫人说道:“陛下如此说话,却提醒了我等姐妹。国忠为陛下度支郎中,凡事皆要秉承圣意,他如何计筹,我等浑然不知,他暗里替陛下计多一些,实为正常之事。”
“哦,不料你们还倒打一耙,就成国忠算计你们了?国忠,果如此言吗?”
杨国忠答道:“陛下,臣计筹之时不敢欺瞒。臣记性甚好,若她们不信,臣可自起局开始逐一讲来。”
“好呀,你就讲上一遍,免得被人冤枉。”
杨国忠于是将逐盘情势一一讲来,其记性甚好,又口齿伶俐,果然将结局讲得毫厘不差。
李隆基笑道:“听清楚了?我之所以能大胜,靠的是自己的手劲和运气,哪儿需要国忠帮忙呢?”
虢国夫人撇嘴说道:“嘿,陛下库中财货山积,还不忘琢磨妾的这点小钱。想是陛下最爱财货,由此见物就收,没有手软的时候。”
杨玉环也笑道:“对呀,陛下,连妾等的小钱都挣,陛下的手似乎狠了一些。”
李隆基知道她们几个在哄自己开心,心中就很欢喜,笑道:“嘿,还说什么财货山积,我为何未见到呢?想是那些如山堆积的财货,无非经过库藏一回,又转被赐入你们的宅中了吧?”
在座六人顿时相视而笑。
杨国忠停下手中活计,起身禀道:“陛下,眼前提起财货一事,臣想起一计,可使左藏库日日溢满。”
李隆基之所以擢拔杨国忠,无非瞧在杨玉环姐妹的颜面上,却与杨国忠的个人才能毫无干系。想李隆基个人才识超卓,一生阅人无数,多少能臣良吏供其驱策,他又如何能将杨国忠瞧在眼中?现在杨国忠提出能使左藏库溢满,他有些将信将疑,仅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呀,可详细说来。”
“陛下,臣访诸郡县之时,见个个义仓满溢。仓粮为防陈化,须诸岁更换,如此徒费人力,且损耗不少。臣以为可改变义仓之法,令诸郡县不用储粮,将之换成等值布帛输入京师左藏库即可;另丁租地课之税,往年皆以粟米方式输入京师,其运费甚巨,自此以后,亦将之折纳为绢。”
李隆基听了这两条提议,眼光顿时精亮,赞道:“好主意!”
杨国忠所提两项,后一项将丁租地课折粮为绢输入京师,虽能节省不少运费,毕竟朝廷所得有限;而前一项非同小可,若能施行,朝廷顿时可变得巨富无比。
义仓系贞观年间时所兴,其本意在于救荒,不论王公庶人,计垦田多寡,亩纳地税两升,秋熟收税入仓,歉收则散赈灾民。
李隆基于开元之初恢复此法,到了开元中期,鉴于连年大熟,谷价渐落,为防谷贱伤农,就下诏各州县若遇丰年谷贱时,可由朝廷拨款收粮贮入义仓中,待粮价上升时再卖出,义仓由此就多了一种新功用。
开元年间至今,丰年为多,歉年为少,则岁岁每亩纳税两升,使义仓爆满;加之为防谷贱购入之粮,诸郡县迭增义仓数量。由此为诸郡县长官带来一个愁眉之事:义仓贮粮年年增加,除了要淘汰一些陈粮以外,仓房贮量难以为继。
义仓为朝廷设置,地方官吏们不敢动用,虽在淘汰陈粮时讨得一些便宜,终究不敢大肆妄为。唯有韦坚筹备广运潭盛会时,令诸郡从义仓中拿出贮粮,然后折绢再换成各色轻货,以博李隆基欢喜,算是消耗了一大注。义仓之货未在朝廷岁入之例,韦坚待盛会过后,即可自行做主,将诸物私赠他人。
现在杨国忠倡言将义仓储粮折绢输入京城左藏之中,诸郡县历经数十年的贮集,若骤集在一起,实为一个骇人的数量。李隆基深识其理,稍稍一思索又笑道:“若此法实施,则左藏之库就稍嫌狭窄了,须扩充数倍。国忠此法甚好,左藏库满,则朕就真正成为富家翁了。”
将义仓之粮折绢输入左藏,其实改变了义仓丰收歉补的原则,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与皇帝毫无干系。若集于左藏之中,又是与实钱一样等值的绢绸,又未列国家入项,实与无头之物相似,那么皇帝若想取用,就同私家钱库一样。
李隆基越想越高兴,哈哈大笑道:“国忠此议,价值万金,朕定会重赏。”
虢国夫人想起了那日与杨国忠缠绵时的情话,觑准了这个时机,当即插言道:“陛下果然吝啬。国忠此言替陛下挣来了多少财货,如此一点赏钱就将有大功者打发了?”
李隆基此时心情甚好,笑问道:“好呀,若三姨不满,可以再替国忠请求嘛。”
虢国夫人道:“陛下常夸国忠有理财之能,然仅使他在此替我们计筹,不肯大用。国忠今有好建言,陛下又欢喜,此事终归由王鉷前去办理,有功劳定是王鉷的,又如何显出国忠的手段呢?”
“哦,三姨替国忠打抱不平来了。好呀,国忠有此意否?你若有意,此事就由你一力署理,却不用王鉷插手。”
杨国忠当即跪倒,叩谢道:“陛下待臣以信任,臣定戮力办理,不敢有差。”
李隆基喜道:“起来吧。国忠,这次就全看你的手段了。届时左藏溢满,朕定重重赏你。”
虢国夫人看到果然替杨国忠谋到了一个好差使,眼前似乎现出那些黄白之物及各色珍货源源不断流入宅中的情景,心中就乐开了花。她走到李隆基面前摇动其手臂道:“国忠若能建功,其中也有妾之功劳,陛下也要赏赐妾呀。”
李隆基看到虢国夫人那神采飞扬的艳面,心间忽然一动,觉得她与杨玉环相比,激情四溢,别有趣味,遂伸手轻拍其肩,笑道:“你也为功臣,当然要赏。”
却说李林甫接到董延光报来的奏书,阅罢后即露出开心的微笑。他令人唤来吉温,然后屏退左右开始密谋。
李林甫说道:“那两件事儿可以着手办了。”
吉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