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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凫道:“我们三人,向来由你来拿主意。玄礼兄,你说要干,我自然随后跟从。”
葛福顺一拍大腿,说道:“对呀,干他娘的。”
刘幽求眼望这三人下定决心,心里很是欣慰。不过当此时刻,他不能表露自己欣喜的心思,其神色木然,静等三人来问话。
陈玄礼道:“刘兄,你都看到了。我们兄弟三人心思一致,不怕坐牢,不怕杀头,现在就听你的话儿了。”
刘幽求这时起身,上前与三人逐个击掌,沉声说道:“好哇,我们今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开,只有一条路走到底!待会儿临淄王入室,你们三人齐力促请,我在一侧以情动之,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临淄王答应。”
刘幽求说完,俯身端起酒盏一一注满酒,然后将之逐个送入三人手中,又端起自己的酒盏,说道:“来,我们满饮此盏。今后我们大家一体,就不说外话了。”
三人心里皆有异样心情,其中有希冀、有激动,还有莫名的忐忑,他们仰头将酒饮尽,脸上却有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李隆基恰在此时走入室来,看到四人站立一起同饮,笑道:“你们果然喝得很畅快,竟然立在一起拼酒了。来,我也加入。”
陈玄礼三人对望了一眼,三人心灵互通,他们放下酒盏,忽然齐刷刷跪在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大惑不解,说道:“好端端地喝酒,你们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说完伸手逐个拉他们。
三人跪伏不动,葛福顺道:“殿下,我们有事相求。您只有答应了,我们方能起来,您若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里。”
李隆基急问道:“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这成什么样子?刘兄,你也来拉拉他们。”
陈玄礼说道:“殿下,这件事情很大,只有您答应了,我们方敢起来。”
刘幽求这时也走过来跪在一起,说道:“殿下,我们刚才议了一件事,总而言之,对相王和您大有好处,您还是答应了吧。”
李隆基更是纳闷,说道:“好处?我不知详细,如何能辨好坏?你们都起来说话。”
李仙凫抬头道:“总而言之,若殿下不答应我们,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李隆基有些上火,斥道:“你们今日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莫非吃错了药吗?都赶快起来。”
刘幽求道:“殿下,您还是答应我们吧,我敢保证,此事对殿下大有好处。”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分明在绑架我嘛,也罢,我答应了,你们起来说话。瞧瞧,成何体统?”
四人随后起身,李隆基说道:“大家都坐下吧,有事好好说。我们本来在这里好好饮酒,到底有何变故,你们何必如此大动呢?”
四人并不坐下,他们对视了一眼,陈玄礼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我们刚才议论,以为眼下由韦氏当权,实属不堪。我们又听说圣上遗制让相王辅政,然韦太后篡改遗制,独揽朝政,我们实在义愤填膺。就请殿下做主,让我们诛灭韦氏,还归相王辅政。”
李隆基脸上并无激动之色,其缓缓归于座上,然后目视刘幽求道:“刘兄,这就是你们说的好事儿?他们不知轻重,你还不知吗?还归相王辅政?你们说来容易,我问你们,凭什么来做?”
刘幽求道:“殿下,我们刚才商议道,当初太子重俊事变,不过从北军中叫来数百人,犹攻至玄武门前,若非万骑来救,则险些事成。现在他们三人手下有一千五百人,李仙凫又驻扎在玄武门,那么拿下宫城轻而易举。只要我们擒贼先擒王,先攻进宫中拿下韦太后,则相王辅政可成。”
李隆基听完没有吭声,而是低头沉思,既而抬头目视对面四人,可以看到他们那热切的眼神。他事先与刘幽求商议好与他们谈话的内容,让刘幽求以欲擒故纵的法子探其语气,然后顺势而成。看来今日的效果很好,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推推托托。因为这三人皆为武人,脾性豪爽,若推诿藏锋,弄不好效果更差。
李隆基点点头,说道:“嗯,你们所思有些道理,还是坐下来细谈吧。”
陈玄礼三人大喜过望,葛福顺嚷道:“瞧瞧,还是临淄王最为果敢畅快,快哉,快哉!”
李隆基接着说道:“你们商议的事儿,我此前也多次想过。然此事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举妄动。眼下韦太后虽临朝称制,毕竟还奉温王重茂为皇帝,如此来看,眼下还不是举事的时机,需徐徐图之。”
李仙凫问道:“敢问临淄王,何时才是举事良机呢?难道就让那些小子继续欺凌我们吗?”
李隆基答道:“我们什么时候遭逢良机?我现在也看不出来,只好且走且说。高嵩、韦播他们动辄榜捶,这是好事呀。我们欲行大事,就要有大忍耐,就让他们在那里为所欲为,你们正可以暗暗联络众人,我们的胜算不是更大了吗?”
三人连连点头。
李隆基又说道:“要做这件事,事先必须准备充分,不可有些许疏漏。你们刚才提到太子重俊,他之所以功败垂成,就缘于只有冲动激情,没有事先筹划清楚。譬如说,万骑动了起来,北军与南衙军如何办?又如何稳住城外的五万兵马?筹谋好这些事儿非一日之功,需要万般审慎。”
四人点头赞同。
陈玄礼说道:“殿下说出这一番话来,果然情真意切,我们此前想得过于简单了。请殿下放心,我们归去后定隐忍敛性,暗暗联络军中。”
李隆基点点头,嘱咐道:“你们这样做最好,不过在军中只限于观察,与人联络仅限于日常交往。万骑之中能预谋此事者,仅限于你们三人,千万不可对其他人说知一字半句。”
陈玄礼他们急忙答应,李仙凫说道:“请临淄王放心,我就是睡觉也会睁着半只眼睛,连梦话都不敢说。”
刘幽求插言道:“这种事儿最怕泄露,假若我们今日说的话传出一句半句,我们在座五人皆难逃一死!临淄王所言大有深意,事儿未发之前若多一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切记切记。”
李隆基道:“对呀,事儿未做之前须无声无息,如此方能起到雷霆一击的效果。我们今日既然说开了,保密即为最大要务,也为今后举事的关键。”
四人齐声答应。
李隆基接着道:“记住,今后只有我或刘兄找你们商议此事时,你们方能开口。我不会让王毛仲或李宜德去找你们传讯儿,请切记此点。”
陈玄礼明白这番叮嘱十分有必要,知道今后若议此事,只能面对面说话,不能听信任何传言,遂答道:“请临淄王放心,这番话只能烂到我们肚中,不敢透露半句。”
李隆基道:“你们回去后,要想出百般法儿笼络万骑将士,我这里替你们准备了不少钱物,回头让王毛仲悄悄捎给你们。遇到万骑将士再遭凌辱之时,你们可约他们饮酒吃肉,好好抚慰一番。嗯,福顺,我知你爱酒后失言,自今日始,我不许你再饮酒。”
葛福顺满口答应,说道:“请临淄王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沾一滴酒,就请玄礼监督我。不过事情过后,临淄王须赏我好酒,我要大醉三日。”
众人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凝重的场面方才有了一丝轻松。
三人辞别离去,室内仅剩下李隆基与刘幽求二人。
刘幽求笑道:“看来今日的效果不错,他们三人实乃雪中送炭,不枉了殿下多日的苦心。”
李隆基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事儿还有许多,你不可懈怠,诸事还需你来筹划。”
“将此事告诉相王吗?”
李隆基沉思片刻,然后坚决地摇摇头,说道:“父王那里,就不要让他牵挂了,此事若成,可以让父王坐享其成,此事若败,则罪在我一人,不用牵扯父王。”
“殿下所思差矣,你若有罪,相王能够独善其身吗?”
“唉,也只好如此了。万一事败,届时若能减轻父王一丝罪名,那也是好的。罢了,我们今后不可再说事败之言,大丈夫行事,当勇往直前,不计身后之事。”
“嗯,将此事告诉太平公主吗?”
李隆基决然说道:“不,不要告诉她。我们现在办的是自己的事儿,没必要大事小事都告诉她。刘兄,今后崇简和王师虔前来,也不要说得太多。”
刘幽求点点头,说道:“殿下,我觉得太平公主那里,有些事情还是要沟通一下最好。”
“我知道,这两天我要抽空去一趟,我自有分寸。”
刘幽求有些迷茫,李隆基谋此大事,不与父亲李旦和兄弟们商议,那么只剩下太平公主可为强援,然他现在如此的态度,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李隆基又道:“你这两天可把麻嗣宗单独约来,这件事儿可瞒他人,嗣宗却不必含糊。那五万兵马驻扎在城外,若将之把握好了,就成为摆设;若疏忽大意,其后果也很麻烦。”
刘幽求答应了一声,然后感叹道:“殿下刚才说得不错,预谋大事不可有些许疏漏,也许最不起眼的地方,往往成为事败的关键之处。”
李隆基觉得有些刺耳,轻轻斥道:“刘兄,我们今后不可再提这等字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顺口说出,今后定戒之。请殿下勿怪。”刘幽求心中暗笑,看来李隆基到此关头还有些不自信,对“事败”等字眼如此敏感,足以证之。
第十回 劝革命情真意切 决反水密鼓紧锣
韦太后明显对婉儿冷淡起来,一个很明显的举动就是宫中再拟诏敕皆由中书省署理,没有婉儿沾手的机会。婉儿见此状况,无法找太后争竞,也就乐得清静。
婉儿虽清静,然明白关键时候不可懈怠,也就无心再出宫玩些风花雪月之事。她多数时间待在宫里,这里毕竟是权力的中心,只要时刻接近,就可时刻关注着事儿的进程,不至于做一个局外之人。不过为了与崔湜相会,她也偶尔到“未艾居”走动一回。
这日她在“未艾居”与崔湜相会,两人此时皆无交欢的意趣,只是饮茶说话,其内容多为朝中之事。
婉儿轻抿了一口茶,凝望亭外炽热的阳光以及慵懒的绿叶,叹道:“澄澜,不过一旬的日子,这‘未艾居’怎么看着有点萧索的意味呢?”自李显死后,至今刚及九日,这里来人甚少,仆役虽洒扫如常,因人气减少,园中确实有些萧索。
崔湜明白婉儿的心思,劝道:“想是天气愈热,人们往来甚少。不过,你素喜清静,若园中如市肆一样游人如织,你更觉气闷吧?”
婉儿轻笑一下,没有言语,崔湜见此光景,也不敢主动说话。
过了一会儿,婉儿问道:“近来你多入政事堂吗?”
崔湜摇摇头,说道:“现在不论大事小事,皆由宗楚客拿主意,他再找太后禀报一声,事儿就成了。政事堂如今形同虚设,我们也不用说话。”
婉儿嗯了一声,依旧低头品茶。
崔湜道:“婉儿,那日宗楚客忽然在我们面前提起则天皇后革命之事,其虽未明言,我猜测他定有所图。”
婉儿顿时警觉起来,问道:“革命?他到底想对你们暗示什么?”
“依我猜测,他想让我们单独上奏章,共劝韦太后遵则天皇后故事,以革唐命。”
“此为你的猜测,新君刚刚即位,他们若如此性急,实在有违常理。”
“好端端的,宗楚客为何提起革命之事?说明他真有如此心思。婉儿,如今大势很明确,总有一天,韦太后要坐上御座。我认为,为讨太后欢心,还不如及早上奏章,劝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