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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至忠与崔湜也急忙起身,将二人牵至座上。待众人坐定后,萧至忠说道:“公主说得不错,你们今后若有忠直之言,可请公主转呈太上皇,如此就无障碍。公主说得对,禁军为皇家之近卫,不可偏私,你们今后不可畏惧葛福顺等人的偏私之言,要有自己的主意。”
看到今日投对了门路,常元楷与李慈满心欢喜,自然连声答应。
太平公主知道此二人今后就投奔了自己,那么今日就达到了目的,其他的话儿也不宜说得太多,遂唤王师虔入内,问道:“王典签,我让你准备的礼物,已然备好了吗?”
王师虔道:“禀公主,礼物已备妥,已分装在两辆车上。待二位将军出府之时,车可随之而行。”
常元楷和李慈闻听公主还有礼物相送,急忙起身推辞。他们事先风闻公主出手甚阔,今日算是领教了。
太平公主道:“你们初次入府,我赠些薄礼,又值几何?你们今日认了门儿,今后务必常来常往,勿行礼数。萧公,今日就这样吧,你先引二位将军出府,我就不送了。”
萧至忠闻言,遂起身向公主告辞。常元楷与李慈躬身连连,心中的欢喜与感激溢于言表。
太平公主的驸马武攸暨去岁冬初忽然染病,其在榻上缠绵旬余后,竟然一命呜呼。武攸暨在世时,太平公主与崔湜等人幽会时尚且遮遮掩掩,其一辞世,崔湜等人就可在府内明铺明盖侍寝。崔湜今日未随萧至忠等人出府,自是要侍寝一番了。
是夕,崔湜放出百般手段,将公主侍候得眉开眼笑。一时事罢,太平公主拖着凌乱的长发枕着崔湜的手臂闭目养神,过了良久睁开眼来,发现崔湜大睁双眼并未睡去,遂问道:“嗯?你还不困吗?”
崔湜道:“我不困,我还在想着晚间之事。”
太平公主嗔道:“瞧你,一心无二用,刚才行事之时你就有些恍惚。”
“我在想呀,公主如此费力招揽常元楷他们,是不是有些大费周折了?”
“大费周折?此话如何说?”
“公主想呀,我们就是把常元楷他们招揽过来,无非与葛福顺他们形成旗鼓相当之势,并无十足的胜算。如此费大力气干些无胜算的活儿,我以为不值。”
“这样说,你许是有更好的主意?”
“是呀,有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若行釜底抽薪之计,则可一举而定。公主,若圣上突然驾崩,葛福顺他们还敢说话吗?”
“你就会胡说,三郎如今年轻力壮,怎能暴死?”太平公主随口回答,其话音刚落,马上意识到崔湜话中的真实含义,遂翻身而起,微笑道,“嗯,你的这个主意不差,到最后关头可以一试。澄澜,你以为现在是最后关头吗?”
崔湜也急忙坐起来,二人上身顿时赤裸相向,其说道:“现在虽非最后关头,然太上皇刚罢圣上巡边之行,则其中大有文章。所谓未雨绸缪,窃以为公主应有是思。”
太平公主知道,若想让李隆基暴卒,通过自己在宫中之人下手为唯一办法。她默思良久,觉得崔湜的提议虽狠毒,然不失为一了百了的好法子,遂说道:“也罢,明日我叫来王师虔,由你们二人商议此事。你说得对,凡事预立乃成,你们可隐秘行事,到非常之时方能一击而中。澄澜,我此前也有过此念头,总觉得未到最后关头,且如此行事,我总觉得落在下乘。”
太平公主自诩势大,不屑于如此绝毒之行。崔湜德寡心狠,觉得若如此结果了李隆基,实为最省事的捷径。崔湜眼见公主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由得心花怒放,遂轻轻揽过太平公主,说道:“公主,若此事能成,我又为公主立了一功。”
太平公主此时倦意上来,说道:“不错,此功不小。时辰不早了,我们睡吧。”
崔湜本想梅开二度,看到太平公主意兴阑珊,只好作罢。他乖觉地将公主之头扶卧于枕头上,二人无话而眠。
李隆基此时贴心的人实在寥寥,朝臣中仅有一个王琚,宫中还有一个高力士。李隆基为了避嫌,与王崇晔及葛福顺等人甚少见面。
王琚与李隆基见面甚频,他们说话没有什么顾忌,谈话时间甚长。李隆基在如此寂寥的日子里,可以与这个话锋甚健的王琚无顾忌地漫谈,至少免除了许多寂寞。
这日王琚又入武德殿,看到李隆基正在那里批阅奏章,遂乖觉地坐在一侧等候。由于王琚来往甚频,李隆基特许他不许见礼,其入殿后也就显得很随意。
须臾,李隆基批阅奏章毕,抬起头来问道:“王卿,我那日让吏部今岁恢复关试,你为吏部侍郎,当知此事进程。”王琚原为中书侍郎,刚刚被改任为吏部侍郎。
当李显与韦氏执政时,“斜封官”泛滥,将自贞观年间开始的“乡试”及“关试”逐渐废除。
王琚闻言答道:“陛下以为,现在是恢复‘关试’的时机吗?”
李隆基默然,他知道王琚问话的含义。他们此前曾议过此事,王琚认为,如今朝中“斜封官”泛滥,所谓欲固其本必先正源,不将此事搞定,就无法再说他事。何况,李隆基之上还有一个太上皇罩着,若事中太上皇发一句话,则事情极易半途而废。
李隆基悠悠说道:“是了,我如此催促你们,可谓不识机宜。”
王琚道:“陛下如此做,岂止不识机宜?臣今日来见陛下,却是受张说所托,来替他转送陛下一件器物。”
“哦?现在谷雨刚过,莫非他送来一些雨前茶吗?”是时张说任东都留守,自从他到洛阳赴任之后,一直未回京城。李隆基此时被张说勾起联想,叹道:“这些故人星散各方,张说身在东都,尚可捎来器物,如刘幽求等人远在桂州,想觅来他们一丝讯息,其实不易。”
王琚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说道:“陛下,宫中新茶,何止万千?张说不会干此无谓之事,他今日捎来之物,却是一件要紧的器物,请陛下观看此画。”
李隆基一面接过丝绢,一面说道:“张说书艺尚可,什么时候学会丹青之艺了?想是他在东都闲极无事,开始修习丹青,那也是未可知之事。”他展开丝绢,就见上面画有一个佩刀模样的东西,心中不禁大奇,侧脸问道:“这是什么图画?笔法拙劣不说,还任由墨成乱团。此为什么要紧的器物?张说到底搞的什么鬼?”
王琚道:“陛下勿急。此画系臣依张说所送佩刀描摹而成,实在难入陛下法眼。”
“如此说,张说送来佩刀一把?”
“不错,张说自东都捎来佩刀一把,再无其他器物。来人转述张说言语,让臣一定将此佩刀示于陛下,则陛下定会明白张说的想法。臣碍于宫中规制,不敢将佩刀带入宫中,只好出此下策,污了陛下之眼。”
唐制规定,外官入宫后不得携带兵器。若有人擅带兵器进入,即为杀头之罪。
李隆基叹道:“哦,原来是这样。张说巴巴地从东都捎来佩刀,自是要敦促我快下决心。王卿,是这样吗?”
“陛下圣明。臣揣测张说的意思,即是陛下处此险恶之境,须早定大计,以有制胜之道。”
李隆基摇摇头,叹道:“你们的心意,我岂非不知?不错,眼前的处境险恶,然没有到覆灭的关头,我若妄下决心,难道不是师出无名吗?”
“陛下,我们前日说过,太上皇现在虽罢陛下巡边之意,然太上皇随时可以再发诰命让陛下去巡边。再说了,公主视陛下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别看她近两月余没再生事,暗地里活动频繁,终将对陛下不利。”
“哦?姑姑近日又有什么举动?”
“窦怀贞的事儿,我们此前曾议过,窦怀贞之所以兼知雍州刺史,其目的就是想掌握南衙军。上月李仙凫曾对臣说过,羽林军的常元楷与李慈频频出入太平公主府中,两人又都置了新宅,臣以为,这些事儿皆与太平公主有关。”
李隆基冷笑一声,说道:“哼,掌控南衙军,或者在北门四军中拉拢过去数人,难道就能掌控禁军了吗?”
王琚知道,李隆基近来虽未与葛福顺和陈玄礼谋面,与两个弟弟还是经常见面的。李隆基对禁军有什么授意或者赏赐,皆通过岐王范和薛王业施行。只要这两个弟弟对李隆基忠心,禁军中又有一班李隆基的贴心将领,如常元楷之流断难翻起大浪。
王琚道:“陛下,话虽如此说,然不可掉以轻心。太平公主此前绝对不染指军中,她现在有这些动作,足见事态发展越来越险恶。”
李隆基点头道:“不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不敢掉以轻心。王卿,你待会儿出宫之后,替我把两位弟弟传入宫中。”
王琚一边答应,一边又说道:“陛下,张说捎来佩刀,其心意与臣相同。如今事态紧急,须先发制人方保无虞。若陛下闻事仅想些自保之策,臣以为祸将随至。”
李隆基再摇头道:“我若先发制人,务必领兵一击。姑姑多次在父皇耳边说我心怀不轨,我若如此做正好印证姑姑之言,父皇今后会对我怎么看?”
王琚心道,若领兵举事,不仅将太平公主及其党羽圈禁,就是太上皇本人,也得乖乖交权,他今后心里就是再对李隆基有任何想法,终归无用。
李隆基接着说道:“再说了,我起事诛韦,天下认同;若我剑锋所指之人为姑姑和父皇,天下人会如何说?传之后世,又能如何自圆其说?”
李隆基碍于名声,实在是其隐忍退让的根本原因。王琚心中早明李隆基心中的症结所在,知道此事确实无法可想,遂长叹一口气道:“陛下心中顾忌甚多,到最后只会是误了自己。张说所献佩刀在臣府中,请陛下派人取回。”
李隆基黯然道:“罢了,佩刀就放在你那里吧。张说献刀之意与你意相同,那也不用多说。”
王琚见再待下去也无话可说,遂起身告退。走到门前,李隆基又唤住他,让他不用再传两位弟弟入宫,原来李隆基在此瞬息之间又改变了主意。
李隆基唤来高力士,让其备辇侍候,意欲自夹道中前往兴庆坊李成器宅中。高力士一面安排辇舆,一面欲派人先去知会李成器。
李隆基不许高力士派人先去知会大哥,说道:“不用如此大张旗鼓,我乘辇出夹道之后,再悄悄换上一辆车儿,如此轻车简从最好。”
高力士同意按此法行走,然坚决不同意减少护卫之人,说道若不想招摇太过,让护卫之人换上民服暗藏兵器也成,李隆基点头同意。
趁着外面准备辇舆与护卫的当儿,李隆基悄声问道:“近来宫里有什么动静吗?”
高力士答道:“禀陛下,宫内近来还算平静。只是前日贾膺福入公主府后,曾与尚宫刘氏悄悄说了一会话,事后刘氏又借故入武德殿巡视,曾与元氏有过接触。”
李隆基道:“哦?现在他们彼此联络的管线愈加顺畅,那王师虔也不用乔装在茶铺里密会宫人了。”贾膺福为太监首领,有官秩之身,可以随便出入太平公主府,又可在宫中四处通行。
“不错,若非小人事先留意,断难察觉他们的隐秘之行。请陛下放心,小人安排专人窥伺元氏,不许她有接触陛下的机会,更不许她经手之物与陛下接触。”
“嗯。事情也不可做得太过,若让元氏察觉你注意到了她,事情反为不美。”
“小人知道。请陛下放心,小人定会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这时辇舆被太监们抬入殿内,李隆基起身坐入其中,高力士站在辇侧,喝令太监们缓缓将辇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