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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洌寒温笑,而后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朕知道。”
“你知道?”错愕的反而是飞澜。
“嗯,朕知道。”君洌寒俊颜平静,褐眸深不见底。“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中,都遍布朕的眼线,自然,朕的身边眼线也不少,皇祖母的,各宫嫔妃的,当然,也有无忧。只要在朕的控制范围之内,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无忧只有七岁,他就已经学会勾心斗角。”飞澜的拳头紧握着,手背上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命运。”君洌寒轻叹着,无忧自从入宫后,一举一动都从未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这孩子一点点成长,心机越发细腻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么皇子,君洌寒,我不想他变得和你一样。”飞澜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朕那样让你厌烦吗?”君洌寒敛眸,神情受伤的看着她。
飞澜别开眼帘,语调清清冷冷,“与厌烦无关,只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无忧一天天变得冷血,变得眼中只有权势欲。望。”
君洌寒的手紧攀住他双肩,俊颜凝重,声音暗哑低沉,“飞澜,无忧想要生存,就一定尽快成长起来,他是朕的儿子,就一定要有担当。”
“可我宁愿他不是你的儿子!”飞澜有些失控的推开他,身体踉跄的后退着,“君洌寒,我不想他双手沾染亲人的鲜血,我不想他踏着层层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洌寒,你究竟能给他什么?如果有一天,你赐予的无法满足他的野心,那他会不会抢?弑父杀君,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君洌寒,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飞澜单薄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泪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转。她的身体缓缓滑落,瘫跪在君洌寒脚下,“求求你,放过我的无忧吧。”
君洌寒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心中隐隐的抽痛。“澜儿,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朕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可是,作为男人,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须站在权利的巅峰。”他将她抱回软榻之上,拥在怀中,温柔抚慰,“什么弑父杀君,别胡思乱想,无忧本性良善,绝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飞澜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君洌寒的指覆住唇片。
“好了,朕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历朝历代,宫中的血雨腥风,起因皆是众皇子夺嫡。朕不会让悲剧发生在无忧身上的,因为,他会是朕唯一的孩子。”君洌寒神色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当日飞澜坠城,他怀抱着她的尸体,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是无忧的回归让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这长久以来,他将全部的爱倾注在无忧的身上,他早已认定,无忧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即便是飞澜死而复生,依然不会有丝毫改变,即便是飞澜的孩子,他也不会要了。
君洌寒此生,杀戮无数,用飞澜的话说,他是踏着层层白骨才登上了皇位,他从不奢望子嗣绵延,上天将无忧赐给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丝毫动容,因为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皇室最注重也不过是子嗣繁多,开枝散叶。“我会带无忧离开,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变成嗜血的恶魔。”
“不行。”君洌寒断然拒绝。
飞澜冷然的笑,“君洌寒,我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除非他不想和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带走他。”
君洌寒的脸色很难看,只有飞澜才能让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他无奈的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澜儿,相信朕,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将后宫嫔妃一一处置掉,朕会让后宫成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飞澜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终,她还是冷漠的摇头,“你需要多久呢?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或许到那个时候,我和无忧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君洌寒,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就是因为我信你,当日无忧才会坠落悬崖,就是因为我信你,逸云才会惨死,竟是因为我信你,我才沦落至今,要依附别人的躯壳活着……”
“澜儿,别说了。”他紧拥着她,深褐的眸子染了一层湿意。“澜儿,朕保证,再也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她用力推开他,神情陌生而冰冷。“你拿什么来保证?君洌寒,你别忘了,无忧才刚刚被行刺,你的确处决了洛青缨,可是,对无忧造成的伤害却无可挽回,我不会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真的失去不起。”
她背转过身,留给君洌寒一个萧索的背影。“皇上请回吧,飞澜累了。”
而身后,一直是极为安静的,并没有听到离去的声音,整整一夜,君洌寒就坐在榻边,静静的凝望,静静的守护。起初,他凝视的目光让飞澜觉得如芒刺在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也习惯了,浑浑噩噩间,也陷入了梦境,梦中都是初相遇时的场景,他们在孔雀山庄渡过了三载,那三年是飞澜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她并不知道,那三年对于君洌寒来说,同样是无可取代。
瑜琳是他的过去,他从未否认过,他与瑜琳在青葱岁月,曾有过短暂的快乐。而飞澜在他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带着缤纷的色彩,她给他快乐,也带给他疼痛,让他在痛苦与欢乐之间煎熬着,从没有人带给他那样的心动,从未有人可以让他那样的刻骨铭心。
他一次次维护瑜琳,并不是因为他对瑜琳的爱更深,而是他曾经那样的笃定,飞澜永远不会离开他,直到飞澜坠城,她在他怀中失去气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君洌寒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飞澜苍白的小脸,只有在她熟睡时,他才能肆意的触碰她,亲吻她。“澜儿,安心睡吧,朕不会让你和无忧离开的,你们是朕的命。”
天亮的时候,飞澜才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早已没有君洌寒的影子,天色还早,尚未到早朝的时辰,她想,他应该早已离开了。
飞澜洗漱更衣,然后推开。房门,到院中散步。只听得花海之中,传来刀剑之音。飞澜不解的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花海之中,君洌寒正在教君宁练剑,父子二人的神情都很认真,无忧手中一把月光剑上下翻飞,而君洌寒只握着一把木剑,偶尔出手指点一二。
“好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朕要上朝了。”君洌寒蹲在无忧身前,用绢帕轻轻的擦拭着无忧额角的细汗。
无忧嘻哈的笑着,突然伸出手臂环住君洌寒的颈项,在他耳畔低喃道,“爹,你昨夜和娘亲相处的如何?你们都做什么了?”
君洌寒失笑,指尖轻弹了下无忧的额头,“你这小鬼,还敢提昨夜的事,朕还未跟你算账呢,进宫这么久,难道太傅没教过你,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
“孩儿才不管什么欺君之罪呢,我不过是跟父亲说了个小谎而已,爹爹要惩罚无忧也未尝不可,但是不许太重,因为娘亲会心疼的。”无忧将头靠在君洌寒肩膀,撒娇的说道。
君洌寒朗笑着将无忧抱起,“你这机灵鬼,知道朕舍不得罚你,就学的越来越骄纵。当真是朕宠坏你了。”
无忧嘻嘻的笑,就任由他抱着。
“朕去上朝了,等朕下朝回来陪你一起用膳。”君洌寒抱着他走出花海,边走边道,“用过早膳,朕就要考你功课了,昨日太傅来跟朕说,你很不谦虚呢。”
“那个老头只会告状,同样的东西,他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他说得不烦,我听得都烦了。”无忧嘟唇抱怨。
“太傅是太祖时期状元出身,才高八斗,他能扶持三朝,自有过人之处。臭小子,你给朕虚心点。”君洌寒温声训斥,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飞澜躲在树灌之后,待父子二人的声音消失,才从灌木后走出来。她蹙眉沉思,心想,或许她真的是想得太多。
她回到殿中时,侍女已经备下了早膳,无忧坐在桌边,吃的正香。“娘,快过来用膳。”无忧指着满桌可口的食物嘀咕着。
飞澜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淡声开口,“不是要等你爹爹一起用膳吗?怎么自己先吃了?”
无忧一顿,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散步事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飞澜坦然回道,并未隐瞒。
“他喜欢用膳的时候考问我功课,每一次都定要将我问到哑口无言才能罢休,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哪里吃得饱。”无忧抱怨着,他现在有了经验,每一次君洌寒要考问他功课,他都会先把肚子吃饱。
飞澜含笑,拿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入无忧的碗中,并温声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无忧吃饱之后,放下碗筷,又道,“娘,你还不知道吧,夏嫔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哦?理由呢?”飞澜不解,难道昨夜君洌寒到夏染雪的寝宫,就是为了处置她吗?那么,理由又是什么呢?难道他真的打算将后宫嫔妃一一处置?可即便他动了这个心思,庄氏也绝不会让他任意而为。
无忧懒懒的挪了下身子,“夏尚书贪赃枉法,刚刚被下狱,爹爹好像很生气,下命秋后处斩,夏氏全族流放。夏染雪身为罪臣之女,免不了要受牵连。”
飞澜低眸不语,浅饮了口清茶。她想,若当日爹爹不是上奏先皇,恳请秘密处置慕容一族,那么,她慕容飞澜也已是罪臣之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君洌寒下命血洗慕容氏满门,看似残忍,却保住了慕容一族的荣耀与尊严。
“无忧为什么不唤‘父皇’?”飞澜放下手中茶盏,随意问道。
“父皇,既是父,也是皇。可无忧只想他是我爹爹。”无忧固执的回道。
他的话让飞澜十分无奈,又多少有些苦涩。她自然懂得,无忧需要的只是父亲,而并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想,君洌寒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爹爹这个称呼。
……
十日之后,大翰与圣朝边境,圣朝军队撤出容渡二城,两国正式达成了议和,如此,君宁与胧月也不便继续呆在圣朝帝都。
驿馆之内,车马已整装待发,君宁与沈浪督促这出发之事,反倒是胧月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连饭也不吃。君宁自然知道她为何事闷闷不乐,却也不予理会,有些事,旁人都无法插手,只有她自己释怀,才能真正的解脱。
飞澜与无忧前来送些,并从宫中带出些贵重之物,便是君洌寒赠与大翰使臣的礼物。
“怎么不见大婶呢?以后只怕今生永无相见之日,总该告个别吧。”无忧玩笑着开口。
“属你话多。”飞澜白他一眼,而后向君宁问道,“胧月公主可是病了?此地距大翰帝都路途遥远,公主若抱怨在身,长途跋涉只怕要吃不消。”
君宁无奈的哼笑,回道,“的确是病了,不过是相思病。”
飞澜有片刻呆愣,而后沉默。胧月的心思,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胧月见到君洌寒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胧月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想到胧月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
“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而非归者。有朝一日,胧月公主会明白,值得她珍惜的那个人,其实一直守在身边。”许久后,飞澜淡淡道。
君宁下意识的瞥了眼不远处与侍卫交谈的沈浪,会心一笑。“胧月心性尚未成熟,一时的迷恋,很快就会过去。玉墨,让本王看不懂的人,是你。你对圣朝皇帝,又是怎样的心思?”
飞澜一笑,随口敷衍,“玉墨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