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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孩子,皆都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眼神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慢。
陈玉淡笑着将瓷质的杯盖在茶碗边缘蹭了蹭,又将其抬起,凑于唇边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怎会,尘镜掌门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如微阁与我韶华宫一向同气连枝,如微阁遭此大难,照拂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
这番话说得慢慢悠悠,加之咬字模糊,听了只叫人昏昏欲睡。
这名唤陈玉的男子正是韶华宫位列第三的高手,在座同辈弟子唯有梵清是他的对手,现下说话虽然内容恭敬谦逊,然则语气却带了几分浑不在意的傲慢,听得几个梵字辈的弟子都纷纷蹙了眉头。
尘镜面不改色,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修真门派之间往往因所持道义不同,又常常明争暗抢天材地宝,灵器道法,因而一向易生龃龉。
他如微阁与韶华宫早在几百年前便因争夺九州寻兽图一事落了个不死不休的宿敌之仇。即便百年过了,这一代的故事早已成了史册上的一页墨迹,但仇怨终归是传了下来。时至如今,虽然不似当初那样剑拔弩张,但两派之间关系并不融洽,更谈不上“同气连枝”这等亲近的关系。
陈玉说这番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尘镜安安对梵衡使了个眼色,梵衡略微颔首,对陈玉拜道:“韶华宫如此古道热肠,那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恕在下冒昧多问一句,陈玉真人不计路长且阻,跋涉千里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如微阁正在兴修之中,抽不出人手,若是怠慢了真人那真是极不妥当。”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你来这里干嘛快些说出来,说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别耽误我们兴复门派”。
陈玉低低一笑,将茶杯放于桌上,说道:“梵衡真人说笑了。”他笑了笑,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沉默了少许时间,才缓缓说道,“几十年前和师傅一同来如微阁,也是在这天枢殿见得尘镜掌门,当时还与梵丘师兄一同探讨了修真之道,其景色真实恍若昨天般历历在目。犹记得天枢殿殿前那一排垂丝海棠,开得美艳至极,在下那年第一次见着梵紫师妹,一袭紫粉长裙,清丽温雅,真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动听,再加上陈玉本身的声音便如上好的玉石一样清脆撩人,带着他自有的缓慢音调一说,真的如同多年交好的挚友在怀念过去一般。可是,他们几人都知晓,当年陈玉随着师傅太安真人来此,闹得天枢殿鸡飞狗跳,直至尘镜掌门咬牙答应对方的不公正条约这才解决了一桩恼人的祸事。
陈玉顾左右而言他,却独独不提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梵衡正欲打断,却听陈玉提高了声音,又将谈话的节奏掌握在了手中,“唉,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真真是怀念那段时光,只可惜回不去了啊……便是现在,梵丘、梵紫和梵玉三位真人都已不在人世了啊,真是可惜,偌大的如微阁便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你!”触及到伤心事,梵奎按捺不住,正瞪圆了眼要与陈玉动怒,却被梵衡一把按住了手腕,将僵硬的身子顿在半空,随即屁股落座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陈玉视若无睹,反而是他身后的两名小弟子瞪了一眼梵奎,哼了一声不屑的音调。
梵衡性子一向温润,虽拦下了莽撞的梵奎,但他听了陈玉这番不咸不淡的说辞也难免脸色难堪,语气也带了几分凉薄:“真人真是情深意重,不过一面之缘,当时还撕毁了我梵紫师妹最喜爱的裙子,居然也叫真人惦记至此。”
身后弟子倒吸一口凉气,陈玉面不改色,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淡笑道:“呵呵,那时年少不懂事,见着梵紫真人心生欢喜,一时冲动倒叫你们笑话了。”
场内气氛登时严肃下来,若说方才只是撩拨众人的愠怒情绪,陈玉此番话却是踩进了众人的禁区。
梵字辈的弟子们无一不疼惜梵紫,怜她孤苦一生却没个知心人相伴左右,将其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疼爱,当年陈玉差点儿做出的禽兽之举,便是如今,再次回忆起来,也叫人恨得牙根子痒痒。
梵衡下意思地按住了梵奎,却没想一向沉稳自持的梵廉师兄当下没压住脾气,怒声说道:“何必再惺惺作态!不辍殿与韶华宫关系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来我不辍殿究竟为了什么,直说便是!若要再拐弯抹角便将你逐出浮微山!”
室内顿时一片冷肃,陈玉无动于衷,倒是他身后两个弟子流露了少许杀意出来。
陈玉要的就是他们沉不住气,情绪越激烈越好,不待给几人冷静下来的机会,陈玉继续缓缓说道:“梵廉真人何必动怒。既然如此,那陈玉便直言了。第一,贵派意欲用聚灵草交换,拿来修补结界的朱砂石,我派残留的数量也是不多,最多只能交换三千块,这三千块还是师尊念在旧情,排除众议,苦苦保留下来的,因而用以兑换的聚灵草,需得一万株。”
“一万株?!”梵奎大叫道,“便是将整个浮微山翻过来也难有一万株,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卡了喉咙!”
陈玉淡淡地瞟了一眼梵奎,然而只这一眼却见梵奎生了冷汗,他咬着牙与陈玉对视,终是败下阵来。
“第二件事。”梵清冷淡的声音响起。
陈玉这才收了视线,与梵清对望,语速也稍微加快了一些:“既然野轨从未迷林中逃离,那便不算是你们如微阁的所有物,我韶华宫既是以御兽师一脉而小有名气,自然可以将其收伏。”
莫雨桐收伏野轨一事,只有在场的少许弟子知道,那日姬奉逃走之后并未来得及留心身后之事,他又因知晓野轨实力断定在场并无一人能收伏野轨,故而特意对外放了消息,谎称野轨毁了如微阁,独自逃窜,一方面想看着修真界因野轨而混乱的场面,另一方面也希望借以广大修士来寻找野轨。
陈玉问道:“不知野轨逃向了哪个方向?”若不是野轨突然没了踪影,他也不必来如微阁跟他们这些讨厌的人打交道。
“不知。”尘镜赶在其余弟子答话前说道,他捻了捻长须,一派沉重之色,“它毁了如微阁之后便向着西边跑去,究竟去了哪里,目的何处我们的确不知晓。”
陈玉闻言,只点了点头,竟是没再追问。
这种情况下得到的回答是真是假可真是说不准,即便如此,他陈玉仍是有别的方法可以找出,那野轨究竟逃向了哪里,只是需得借助他们几个人罢了。
他又抬起茶盏,使得盖子碰撞在茶杯上,又发出了叮的一声清脆声响。
在几人都未发觉的时候,一只小小的虫子从梵奎的指尖钻了出来,冲着陈玉摇晃了下细丝般的尾部。
☆、54·无红铜,不流弊。
那是只细如发丝的小虫;长不到一寸;且奇异之处竟是其体色能随着周遭环境颜色的改变而改变,若不细看只会将其误认作是衣服上的小线头。
陈玉从的是御兽师一脉;明面上擅长的是驾驭飞禽一族;然则却在暗地里钻研御蛊师一脉。
御蛊师早年便在清冥大陆上销声匿迹,时至今日本已近绝迹,可陈玉有幸得了一个秘法孤本;这些年来照着孤本钻研下来,竟也是小有成就。
这只变色虫是他的得意之作;当目标陷入情绪极端不稳的状态下;变色虫即可钻入那人的经脉之中;将他的真实想法全都记录下来。
陈玉悄无声息地将变色虫收回袖中,转而继续品茶,淡淡地说道:“朱砂石已备好,放置在我韶华宫的宫门内,只待尘镜掌门将用以交换的一万株聚灵草备好,在下即可发令,通知门派将其经由白鹿兽一路运送过来。”
尘镜既未拒绝也未答应,只蹙眉应道:“劳真人费心。”
莫雨桐拉了拉连耀的衣襟,见他垂下头望向自己,方压低了声音问道:“连耀真人,不知这朱砂石有何用处?”
“朱砂石是凝聚了清气的一种朱红色的石头,与一般的清气之石不同,朱砂石质量坚硬,凝聚清气的作用极强,即便是小粒也亦可将清气锁住。”
连耀一手托住莫雨桐,一手拂了拂手指上的戒指,指尖拈了一颗指甲大小,椭圆型的赤红玉石,拿到莫雨桐面前。
莫雨桐就势接住,玉石占了他大半个掌心,他用小胖手捧住朱砂石,摸了摸,感觉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只是上面萦绕着柔和的朱红色光芒。
“一般来说,可将朱砂石堆砌成修炼之所,不过这世间少有如此大块的朱砂石,整个清冥大陆唯一一处全由朱砂石堆砌而成的宫殿便在西北某地,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瞧瞧。不过,一般来说,都是用剑气将其劈斩成粉末,再混以聚灵草的汁液,用来绘制咒印,制成禁制结界。”
说罢,连耀手指尖在空中不停滑动,下一刻,锋利的剑意将小毒哥手中捧着的朱砂石斩裂成了粉末,堆在手中,而莫雨桐胖乎乎的小手上却没有一道伤口。
一片叶子从连耀袖中飞出,停在莫雨桐手掌下方,连耀吩咐莫雨桐将朱砂石的粉末倒在叶片上,随后叶片自动合拢抱成一团落到莫雨桐手心。
连耀道:“这块朱砂石约是通用大小的十倍,分量虽是不多,可足以先将如微阁外门的禁制草草修补起来。”
莫雨桐捧着叶片包裹,自是知道连耀这番话的意思,“多谢真人。”
他翻了翻包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被填满了,他好像也没拿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还有打怪掉落的一些废品。
狼妖的爪子、猪妖的肠子……
什么时候进到包裹里他怎么不知道……
连耀揽着莫雨桐,莫雨桐则一手揽着那个叶片包裹,一手整理着包裹里的东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包裹里拿出来,顺手递给连耀,“地方不够,帮我拿一下。”
连耀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淡定,顺手接过,将他递过来的东西丢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
整理出一块地方,莫雨桐正巧看见包裹里两组多一丢丢的红铜,心中一动,怔然发现这红铜长得倒跟朱砂石有些许相似。
茶馆任务的材料除了粗布他一般都是自己去打的,穿越来之前貌似正好在扬州一带搜刮了一些材料,这些红铜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了想,将一个红铜从包裹里分离出来,捧在掌心,然而他却没想到甫一将红铜从包裹里拿出来,抱在手心,就觉手掌一沉,那一块看起来极小的红铜居然有这么大的体型还这么沉,靠着连耀包裹住他的小手才能托住红铜不让它从掌心中掉落下来。
莫雨桐不禁松了一口气,叹道:“好沉。”
连耀蹙眉:“这是何物?”
莫雨桐道:“红铜。”
连耀抚了抚红铜表面的纹理,眉头略微蹙了起来,“内含的清气极为纯正,比之朱砂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我却从未在清冥大陆上见过此物。”
莫雨桐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他从连耀手里抢过红铜后又塞进包裹,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人没见过此物也并不离奇。”
言毕,莫雨桐又瞧见红铜旁已绑定的橙玉冰晶,难道是因为红铜一直放到冰晶的隔壁,本来只是一个凡物却因此而染了清气?
他敛了眸子,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再拉了拉连耀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道:“真人,带我寻个僻静的角落吧。”
连耀沉着一双幽紫的眸子,兴致盎然地望着他,“做什么?”
莫雨桐道:“到时候真人自然就知道了。”
连耀将莫雨桐带到了天枢殿一隅,周遭种了几棵垂丝海棠,正是初春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