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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哲?!”君浣溪心头一凛,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
是了,那一晚暗藏杀机的王府夜宴被突如其来的天子所打断,也不知自己走后的情形如何,反正到最后是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双方已经达成共识,抛出一个蒙哲作为替罪羊,以掩人耳目,平息舆论。
“蒙哲不是在鹫峰山上吗,怎么会到京城来行刺太子?太不可思议了……”
君浣溪淡淡一笑:“没什么稀奇,蒙哲确是来宛都了,我前一日见过他。”
黄芩张大了嘴:“真的?”
君浣溪点头:“是真的……”
蒙哲说过要再来找自己,现在他人被通缉,要想再来皇宫,怕是有些困难了。
瓦儿,可怜的瓦儿,如今又是身在何方呢?
到了散值时辰,身心疲惫归家,早早回房,倒床就睡。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得外间传来扑扑的声响,似是有人在叩击窗棂。
睁眼看去,只见一人立在窗前,身形有些熟悉,好像是……蒙哲。
“是谁?”
“是我,蒙哲。”
真的是他!
君浣溪翻身而起,过去打开窗户,让他跳进屋来。
“你已经被朝廷通缉了,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还到处乱跑,要是被抓到,二皇子根本不会救你,我也更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宇文明泽不会救我,我也没指望他救。”
君浣溪睁大了眼,奇道:“你既然早看出了宇文明泽的真面目,为何还要帮他做事?”
蒙哲叹道:“起初是因为他在宛都势力非常,他答应帮我找人,我才答应为他办事。后来我看出他其实只是想借刀杀人,但是转念一想,或者我在这汉家天子脚下闹出点事情来,要是被瓦儿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君浣溪听得唏嘘不已,这个男子虽然莽撞,却真是对瓦儿不计前嫌,一往情深,实在难得,是条汉子!
蒙哲说到这里,逼近一步,沉声道:“我问你,你那天说的可是真的,瓦儿腹中的孩子真的与你无关?!”
天啊,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对自己的怀疑!
君浣溪心中一动,走去墙边,从矮柜里取出一个包袱出来,当着他的面解开。
“这是——”蒙哲看着布包里半透明状的数片物事,瞠目结舌,半天才道,“是白蟒脱下的皮!”
君浣溪点头:“不错,正是。”
蒙哲瞪视着她,惊疑不定,“我瓦儿给你的吗?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君浣溪淡淡一笑,指着自己脖子中央道:“我这里少了一样东西,我家妹子心灵手巧,拿这个来代替,贴在上面,真是天衣无缝……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蒙哲张大了嘴,不由低叫:“啊,你,你是……”
君浣溪手指凑到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挑眉笑道:“瓦儿能帮我保密,你也一样吧?”
蒙哲呆了一下,即是慎重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我自然相信你。”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一件事情,两人从一开始的厌恶追杀,到现时的坦然相对,侃侃而谈,她知道,他们会因为对同一个人的关心与爱护,而成为朋友,“唉,瓦儿,她会去哪里呢?”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我昨日得到消息,有人曾在天宇与月诏国交界处看见过她,我想,她有可能是去了月诏国……”
君浣溪一拍额头,低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瓦儿曾说过,月诏国的泠月公主是她的表姐……”
蒙哲点头道:“我打算今晚连夜出城,去月诏国找她!”
“好,辛苦你了,路上小心。”
看着他翻窗而出,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怔了半晌,方才想起一件天大的事——
说了半天,自己竟然忘了问,到底是谁让瓦儿有了身孕!
奔去窗前,蒙哲早不见踪影了。
次日进宫署事,正领着霓裳羽衣研药,却有太监来传,说是建章宫郑妃娘娘抱恙,点名让她过去医治。
背了药箱,带着霓裳一路到了云影殿,那引路太监一指帷幔围合的偏殿,沉声道:“娘娘有话相询,请君大人一人进去。”
君浣溪闻言一怔,一时也不知这郑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朝霓裳点一下头,依言漫步而入。
走进屋中,却见灯光幽暗,一人背对而立,似是听到脚步声,缓缓回转。
果然是……宇文明泽。
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君浣溪见过二殿下。”
宇文明泽低沉道:“君大夫,你怎么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君浣溪苦笑:“倒也有些意外,不知道二殿下因何事传我来此?”
“你认为呢?”
“我……不敢妄言。”
“哈哈,君大夫,你可真是会回避问题…——”宇文明泽冷笑一声,直直看她,上下打量,“君浣溪,看来,我之前真的是小看了你!”
君浣溪心中一个咯噔,只是垂首道:“二殿下为何如此一说……”
“为何,你居然问我为何?你在王府之中,轻而易举就破坏了我的大事,支走我一心拉拢的沈弈安,还设计引来我父皇亲临……呵呵,南医公子,君浣溪,果真是韬光养晦,名不虚传啊!”
那个宇文皇帝,哪里是她引来的!
君浣溪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宇文明泽却是不给她机会,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真的打定主意帮我皇兄,与我为敌吗?”
君浣溪抬眼望他,轻轻摇头:“王府之行,只是意外,我与太子殿下并无牵连,请二殿下不要误会。”
宇文明泽不防她如此回答,怔了一下,双眼微眯,唇边勾笑道:“既然如此,你来为我办事吧,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将来我一统江山,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你的!”
一统江山?倒是野心不小,可惜他似乎忘了自己庶出的身份!
君浣溪放柔嗓音,低声提醒:“二殿下,祭奠大典就在明日……”
那祭奠大典的行程已经排好,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项即是册立太子监国,也就是昭示整个天宇王朝,东宫太子身为储君,开始辅佐天子,参与政务,一步一步走向朝廷核心地位,直至称帝。
宇文明泽冷哼一声,肃然道:“就算他做了太子监国又如何,我告诉你,我们宇文皇室的江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靠刀光剑影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似他那般温文懦弱之人,何以震慑诸侯,安稳朝堂,信服天下!我,宇文明泽,才在真正天定之人!”
“君浣溪,我言尽于此,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好生考虑吧。”
宇文明泽言毕,击一下掌,过不多时,那太监进得屋来,将君浣溪引领出去。
一路上,回想起方才所闻,不住皱眉,这个宇文明泽,实在太狂妄了,一味以富贵相诱,以武力征服,连怎么可能成为一代明君?!
以他那暴戾专横的性格,无情到可以不念手足之情手刃亲兄弟,无义到前一刻是朋友后一刻是仇敌,要真让他当了皇帝,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好在,祭奠大典如期举行,圆满结束,宇文明瑞不负众望,当上太子监国,正式入主朝堂。
一切,似是尘埃落定。
一旦平静下来,思绪就像夏日疯长的野草,不得安宁。
大点过后,看诊制药,按部就班,又是几日过去,原本说过后就来找自己的楚略却是一直不曾现身。
倒是沈弈安和卫临风,不约而同,时不时过来府中蹭蹭饭,与老师下下棋,聊聊天,也不说别的什么,只陪着打发时间,消磨光阴。
眼见君正彦脸上笑容不断,心里却是暗自叹气:楚略,果然是失约了。
失约的原因,隐隐知晓,只不愿去想。
等吧,她就不信,他一直不来见她。
日头高照,在署里闲闲坐着翻看医书,不时指点霓裳羽衣制药研磨,忽然有人在堂外嚅嗫轻唤:“君大夫……可在?”
君浣溪诧异站起,一见是宇文子婴殿中的那名宫女,于是信步走出:“这位姐姐,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行礼道:“公主请君大夫过去一趟,想要当面道谢。”
“道谢?”君浣溪微微一愕,随即笑道,“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哪里需要什么道谢,请你回去禀报公主,就说我……”
“君大夫!”那宫女急得去拉她的衣袖,低叫,“其实是公主有话对君大夫问询,十分紧要的大事,君大夫就莫要让奴婢为难,移步过去一趟吧。”
“那……好吧。”答应下来,心中却是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充斥着,隐隐不安。
随她去得宇文子婴的寝宫,一进屋,就听得一声娇笑:“你们说,这个男人怎么就那样执着呢,整夜守在我窗外,生怕我有什么不测……”
“公主,君大夫来了——”
宫女话声刚落,宇文子婴立时欢叫:“让他进来!”
“见过公主……”
刚行礼过半,便是被急急扶了起来,前几日还是苍白消瘦的小脸,此时已经是晕红再现,娇羞动人:“君大夫,不必多礼了,今日我请你过来,是要好好感谢你的。”
说话间,眼神过去,屋中宫女尽数退下。
君浣溪挺直身子,微微蹙眉:“我不太明白,还望公主明示。”
“我那日被卫临风气得投水,那楚统领却是不顾一切相救……”宇文子婴慢慢回忆着,嫣然一笑,又道:“后来,我想了很多,想起你说的那句话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不应该只看容貌与身份的,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直到最近两日,才总算明白过来……”
“公主……”君浣溪轻唤一声,心中那份不安在一点一点增大。
“君大夫,你说得对,有的人,他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脱俗的容貌,甚至什么都不是,但是——”宇文子婴低下头去,抚上那搭在椅背上的墨色长袍,笑容愉悦,“他可以为了我什么都不顾,时时守在我身边,陪我说话,听我诉苦,病了督促我喝药,冷了脱衣为我御寒……”
脱衣……御寒……
君浣溪目光随她手指轻抚的动作,落在那件墨袍之上,那色泽,那款式,何等熟悉,在瑞亲王府的假山后面,那人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抱着自己!
“好。”
那一声低喃,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又仿佛已经远在天际。
楚略,他就是这样随便脱衣解袍,任意赠予的人吗?是吗?他是吗?
胸口发紧,生生忍下喉头火辣辣的痛,低低喃道:“公主所说之人,可是那楚统领?”
盯紧了那一抹娇红的唇色,多么希望从口吐出的是一个不字,可是……
宇文子婴轻轻点头,眉目含情:“自然是他了,在此之前,我在宫中也听说过他一些事情,都说他不苟言笑,沉稳能干,却不想,他也可以这样目光温柔,声音宠溺,让人像是进了蜜罐一般……你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这样对我这样好过,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快活过!”
楚略,自己都从来没见过他温柔相待的模样,他却将这一切毫不吝啬给了别人……
君浣溪,你在这个古人手里,实在输得很惨!
“是么……”君浣溪垂下眼睑,苦笑一声,“公主跟我讲这些做什么?不怕我流传出去吗?”
“君大夫,你不会!我知道你是好人!”宇文子婴抓住她的衣袖,急切道,“我相信你,我找你来,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你和他是好朋友,你帮我问问他,他是怎么打算的?”
君浣溪咬唇道:“公主难道不想自己问他吗?”
“我问了,我当然问了,他只是笑,什么都不说,然后我急了,脱口问他想不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