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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胖男孩对影子说,“我想起来了。我告诉过你,叫你转告你的老板,说他已经过时了。你告诉他了吗?”
“我告诉他了,”影子说,“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是我再看见他,告诉那个傲慢无礼的小鼻涕虫,要他记住今天所谓明天,真到了明天时就成了昨天。”星期三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喜欢说类似的陈词滥调。影子背后摇曳的蜡烛光反射在胖男孩的黑色太阳镜上,又从太阳镜上朝他射来,乍看上去像胖男孩的眼睛。
胖男孩说:“这地方简直就是他妈的一个垃圾堆。没有能源,无线网络覆盖不到。如果只有有线网络,你等于是退化到了石器时代。”他用吸管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杯子朝桌上一丢,沿着走廊走开了。
影子伸手把胖男孩丢的垃圾装回纸袋。“我要出去看看美国的中心。”他宣布说,然后起身离开,走进外面的夜色。南西先生跟在他后面也出来了,两个人并肩走着,穿过小公园,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石头纪念碑前。风在他们身边断断续续呼啸而过,一开始从一个方向刮过来,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刮来。“好吧,”他问,“现在该怎么办?”
半圆的月亮悬在黑色的天空上,苍白黯淡。
“现在,”南西说,“你应该回自己房间去,锁上门,努力多睡上一小觉。午夜时分他们就会把尸体转交给我们,然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对任何人来说,这个中心点都不是个稳定的所在。”
“既然你这么说,我照你说的做好了。”
南西先生吸了一口小雪茄。“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他说,“这一切真不应该发生。我们这种人,我们……”他挥舞着手中的小雪茄,仿佛要用它找出一个合适的字眼。他终于找到了,“惟我独尊。我们不爱交际,不合群,即使是巴克斯 也这样。我们不能长久地和别人在一起。我们喜欢独自一人,或者待在属于我们的小团体中。我们无法和其他人好好相处。我们喜欢被人爱慕、尊敬和崇拜。就说我吧,我喜欢他们讲述关于我的故事,显示我有多么聪明的故事。我知道这不对,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喜欢成为强大者。可现在,在这个艰难时期,我们变得渺小不堪。当然,这里同样有神,新的神灵冉冉升起,又坠落,再升起,但这儿依然是一个不容忍神灵存在的国家。梵天 创造世界,毗瑟奴 保护世界,而湿婆 毁灭世界,把整个世界清洗一空,让梵天可以再度创造新世界。”
“你是什么意思?”影子问,“斗争已经结束了?你是说战争结束了?”
南西先生哼了一声:“你脑子有问题吗?他们杀了星期三,还到处夸耀。他们把话风放了出去,还在各个电视频道上播放,让那些人可以亲眼看到。你错了,影子,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弯下腰,在石头纪念碑脚下摁灭小雪茄,把烟头留在地上,像一件祭品。
“你从前很喜欢开玩笑,”影子说,“可你现在不开玩笑了。”
“这些日子里很难找到笑料了。星期三死了。你要进去吗?”
“我很快就回去。”
南西朝旅馆走去。影子伸手摸摸纪念碑的石头,手指抚过冰冷的黄铜铭牌。他转身朝那个白色的小礼拜堂走去,走进敞开的大门,进入里面的黑暗中。他在最近一张靠背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低下头,想念劳拉,想念星期三,思考活着的意义。
背后的房门卡嗒一声响,还有脚步声。影子站起来,转身查看。有人站在门外,黑色的身影映衬着背后的星空,月光在某件金属东西上闪烁。
“你想开枪杀我吗?”影子问。
“老天,我倒是希望能杀了你。”城先生说,“这把枪只是为了防身。怎么,你在祷告?他们哄得你相信他们都是神了?他们根本不是神!”
“我没有祷告。”影子说,“只是在思考事情。”
“我有个看法,”城继续说,“他们其实是变异人,是进化实验的产物。他们有一点儿催眠别人的能力,还有一点儿转移注意力的欺骗能力,他们可以让别人相信任何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他们就这点儿本事。说到底,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死掉。”
“人和神都会死的。”影子说。他站起身,城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影子走出小礼拜堂,城还是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喂,”影子问他,“你知道谁是露易丝?布鲁克斯吗?”
“你的一个朋友?”
“不是。她是出生在这里南边的一个电影明星。”
城迟疑了一下。“也许她换了名字,改名叫丽兹?泰勒,或者莎朗?斯通什么的。”他很肯帮忙地提示影子。
“也许吧。”影子朝旅馆方向走去。城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你应该被重新关进监狱。”城先生愤愤地说,“应该关进他妈的死囚牢。”
“我没有杀你的同事。”影子平静地说,“我在牢里的时候,有人给我讲了个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告诉你。那是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
“讲吧。”
“整本圣经里,耶稣惟有一次向一个人亲口许诺,保证在天堂里给他留一个位置。那个人不是圣彼得,也不是圣保罗,不是他的任何一个门徒。他是个被判有罪的小偷,被处以死刑。所以,别急于把人送进死囚牢,他们也许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
那个司机还站在悍马车旁。“晚上好,先生们。”经过他身边时,他和他们打招呼。
“晚上好。”城先生说,然后冲着影子说:“整个这桩事,我个人压根儿不在乎。世界先生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这样做事比较容易。”
影子沿着走廊回到他的9号房。
刚一进门,影子脱口而出:“对不起,我还以为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你的房间,”媒体回答说,“我正等着你呢。”月光下,他能看清她的头发,还有那张苍白的脸。她坐在他的床上,姿态端庄。
“那我另找一间房去。”
“我不会待很久的。”她说,“我只是想,也许现在是个合适的机会,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个优越的条件。”
“好吧,说说你开的条件吧。”
“别紧张。”她说,声音里含着笑意,“你可真够固执的。你看,星期三已经死了。你谁的人情债都不欠了。加入我们这边吧,转移到即将胜利的阵营,现在是最佳时机。”
影子没有回答。
“我们可以让你成为大名人,影子。我们可以给你无上的权力,让你主宰世人的思想、言谈、穿戴和梦想。想成为第二个加里?格兰特 吗?没问题。我们还能让你成为新的披头士乐队。”
“你当初答应让我看露西的胸部,当初那么说的人也是你吧?”影子说,“我倒是比较喜欢那个提议。”
“哦。”她说。
“我想要回我的房间。晚安。”
“从另一个方面说,”她继续说下去,仍旧坐在床上没动,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我们也可以把我刚才说的一切调一个个儿。我们可以让你的未来一团糟,影子,你将从此成为一个不幸的笑料。或许你喜欢让别人把你当成一个魔鬼?你会以著名连环杀手的身份铭记在世人心中,或者希特勒那种人物……觉得如何?”
“很抱歉,太太,可我现在很累。”影子说,“如果你马上离开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当你将来某天死在贫民窟的阴沟里时,请别忘了,”她说,“我曾许诺将整个世界交给你。”
“我会记住的。”他说。
离开之后,她的香水味仍旧留在房间里。他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开始想念劳拉。他想着劳拉玩飞盘、劳拉用勺子吃根汁啤酒的泡沫、劳拉哈哈大笑、劳拉显示她在阿纳海姆参加旅游经纪人会议时买来的异国情调的内衣……但无论他想起什么,那幅场景都会在他脑海中变形,变成劳拉在车里吮吸罗比的阴茎,然后一辆卡车把他们从路上撞翻。接下来,所有影像都消失了。他会再次听到她说的话,每次想起这个声音,都会深深刺痛他的心。
你并没有死,劳拉平静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但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真正活着。
外面传来敲门声。影子起床打开门,竟然是那个胖男孩。“那些汉堡包,”他说,“都是冷的。你相信吗?这里距离麦当劳有50英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距离麦当劳超过50英里。”
“这里总有一天会变成纽约中央车站的。”影子说,“我猜,你来这里是想向我提供互联网上的自由享受,前提是我答应加入你们那边。是不是?”
胖男孩在发抖。“不,你已经是死肉一块了。”他说,“你——你是他妈的手写加粗哥特花体字,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超文本。我……我是瞬间连接,而你,你是远程投递……”影子突然意识到,胖男孩身上有种非常奇怪的气味。在监狱里也曾有过那么一个家伙,影子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某天中午,他突然脱了个精光,告诉所有人说他是被派来解救大家的,像他一样的大好人都会被带到一艘银色的太空飞船上,飞到一个美好的地方。那是影子最后一次见到他。胖男孩身上就有和那家伙一样的疯癫气味。
“你来这里有事吗?”
“我只是想说说话。”胖男孩带着呜咽的腔调说,“我的房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就是这句话,毛骨悚然。距离麦当劳50英里,你相信吗?要不,我和你一块儿住?”
“你那辆豪华轿车里的朋友呢?打我的那些人?你就不能叫他们过来陪你吗?”
“那些孩子在这儿没法活动,我们是在一个死区里。”
影子说:“很快就要到午夜了,距离天亮还很久。我想你也许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反正我需要休息。”
胖男孩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他点点头,离开了。
影子关上房门,用钥匙反锁住,重新躺到床垫上。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噪音。他半天才辨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打开门锁,走到外面走廊里。闹事的是那个胖男孩,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听上去他似乎正把什么沉重的东西朝墙上撞。听声音,影子估计他撞的就是他自己。“只有我!”他抽抽答答地说。或许他说的是“只有肉!”。影子听不太清楚。
“安静!”岑诺伯格房间里传出一声怒吼,连大厅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影子走到旅馆外面。这一切他实在厌倦透了。
司机依然站在悍马车旁,像一个戴帽子的黑色剪影。
“睡不着吗,先生?”他问。
“是呀。”影子说。
“要抽烟吗,先生?”
“不用,谢谢。”
“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请随意。”
司机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烟。火焰的黄光闪起的一瞬间,影子看见了那人的脸。几乎在看到的同时,他认出了他,而且开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影子认得那张消瘦的脸,还知道那顶黑色司机帽子下面是短得紧贴头皮的橙红色短发。他还知道当那人咧嘴微笑时,他的嘴巴就像一道崎岖不平的伤疤。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大个子。”司机说。
“洛基?”影子警惕地瞪着他过去的同房狱友。
监狱里的友谊是好事,可以帮助你度过难关和黑暗的时刻。但监狱里的友谊在监狱大门前就结束了。而且,如果一个监狱里的朋友重新出现在你的生命,你最好为自己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