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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定了不动,阳光从头顶渐洒渐落,他不由眯了眯眼睛,然后便看见她轻轻转过身来,那眼睛,便对上了他的。
贺喜心里闷哼一声,原来先前记得真不是错的,那双眼……
乔妹一见是他,倒像是受惊了的小兽一般,身子一晃,脸上微微泛红,手忙脚乱地行礼道:“皇上。”
她这一开口,蓦地扰了他先前的心思,心里又躁了起来。
贺喜看着她,不由自主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使劲让她的头抬起来,冷笑道:“你们西边的女子,倒都懂得撩拨男人的心思。”
乔妹被他捏得生疼,却不敢反抗,只是小声泣道:“皇上……”
那声音,且柔且软,似水中莲叶,一扫,便扫得他身上起了火。
贺喜将她扯过来,冷眼望着她那双黑中泛蓝的眸子,手朝下一探,猛地拉起她的襦裙,又撕了她的亵裤。
乔妹颤抖着,大眼里有水花在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皇上……皇上,还在花园里呢……”
贺喜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冷笑道:“便是在花园里,又如何?”
大掌握住她的臀,将她的腰往自己这边送,撩起的袍子,褪去的长裙,掩了一地的落花,碎香拂面,只闻得她喉头轻吟,只见得那蓝眸罩雾……
贺喜缓慢地动,一点一点磨着她,望着她的眼睛不由眯了又眯。
手从她腰间移上来,抚上她的脸,沿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划着。
这眼,这眸……心里不由一震。
贺喜闭了闭眼睛,一把推开她,脸上之色愈冷,望了她一眼,甩了袍子便走。
乔妹浑身发软,身上衣不蔽体,望着贺喜的背影,眼眶无声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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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十丈远处,早有人替他围了闱帐,小内监一见他这么快便出来了,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却还是急忙让人撤了帐子。
贺喜一边理身上的衣袍,一边快步走,就听那小内监在他身后道:“皇上,尚书省的几位和工部的吴大人来了,在东殿候着呢。”
他步子更快,挑眉问道:“怎么不早说?”
小内监挠挠头,哪里能得机会说?
这便一路往东殿行去,进得殿内,贺喜扫了遍众人,边往上座走边道:“事情都议好了?”
工部侍郎吴令上前道:“皇上,臣等议了几日,仍是拿不定主意。这修延宫,具体选在哪儿,还得您来定夺。”
贺喜撩袍坐下,双手撑膝,“图呈上来。”
两旁立即有人铺过一张图置案上,供他参看。
吴令又上前两步,抬手,在那图上轻点几处,“皇上,臣等以为津州,临州,义骅三地,都是好地方。”
贺喜一处处查看过去,最后,眸子盯着图中一处不动,手指点至那里,“朕,想让你们修在这儿。”
吴令看了一眼,眉头不禁一皱,“皇上,那里可是与邰涗只差一条河……修在那里,恐怕……”
贺喜抬眼,声色又变得极冷,“朕说修在那儿,便是那儿。”
诸人瞧见他这模样,不禁立即噤声,点头应了下来。
贺喜展了展肩,起身,又低头望了一眼那图,嘴角不由浅浅扬了一扬。
卷一 泱泱之世,有欢有喜 欢五(修)
景欢殿内,几个小内监们立在一侧,整齐地站成一排,略低了头,每人手中均举着一幅画。
画中男子,或浓眉大眼,或尖嘴猴腮,或鼠目长鬓,或纤唇高额。
唯一相似的,便是那些画中的男子,均是宽肩长臂,气势迫人。
英欢慢慢地踱着,一步压着一步,眼睛盯着那些画,看过来,又看过去,反反复复好几遍,然后回头转身,望着身后几步远处的狄风,低笑道:“这便是那些人画的贺喜了?”
狄风面带窘色,开口禀道:“臣先前说过,那些低阶武将们哪里能得机会见到贺喜真人……这画出来的,自然都不一样。”
英欢抬袖扬手,小内监们见了,忙将画收了,一一退下。
她眼中含笑,问狄风道:“依你看来,哪张更像?”
狄风默然片刻,才道:“臣只远远瞥过他一眼罢了,当真是说不出来。不过,这画中容貌虽是差入甚大,可那朗朗身形,却是极像。”
英欢点点头,回身唤了个小宫女来,“去把今日御膳房送来的几样果子拿来。”又对着狄风道:“坐罢。”
狄风身子不动,直待英欢去了案侧坐下后,他才寻了殿侧的一张无背木椅坐下,背脊仍是挺得笔直,双手搁在膝上。
英欢翻着面前案上的折子,朱笔悠悠而落,手腕绕了几绕,又问道:“逐州一役,那邺齐军力如何,你给朕说说。”
狄风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挑眉道:“甚强。上至将帅,下至兵士,人人不战而威。说是赴逐州的马步军还不是邺齐禁军中最强的,若是换了邺齐精锐之师,恐怕还会更厉害。”
英欢手中朱笔颤了一下,抬眼道:“若是拿你的风圣军去比,又如何?”
狄风垂眼,想了半晌,“臣不知。”
英欢听了这话,嘴角一硬,脸色也跟着变了,丢了手中的笔至案上,抿唇不语。
狄风之言,必定出自肺腑。
以他那沙场常胜的傲然性子,和他手下那骁勇善战的风圣军,且不敢说比邺齐禁军强……如此看来,那妖孽的实力,竟比她先前所知,还要强上数倍。
心里不禁略有一丝恨意,十年来整军肃营,自以为邰涗军力早已无人可及,谁料逐州一役,竟明明白白地让她知晓,邰涗在变,邺齐更在变。
狄风望着脸色阴沉的英欢,心里明白她此时的心思,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他心中默叹,眼前这女子,倔强要强的模样,真像当年的先皇……
小宫女适时而来,捧了个红漆木食盒,缓步而行,至狄风身边才止,恭恭敬敬地将食盒里的几盘精致果子拿出来,摆在他身边的案几上。
英欢瞧见,神色稍和缓了些,浅笑道:“御膳房才做的,朕吃着觉得味道还好,你尝尝看。”
狄风垂目,膝上双手握了握,又展开,“谢陛下。”
英欢勾唇而笑,“几盘果子罢了,哪里那么多礼数。”
狄风不语,自去取了块青梅糕,一张口,尽数含下,咀嚼了几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那边英欢早已笑了起来,“那梅糕甚酸,哪里有你这种吃法……狄将军还真是男儿本性,连吃果子都要一口一个。”
狄风口中本来满满不是滋味,可瞧着英欢那霎比艳阳的笑容,那酸味便一瞬而逝,再也寻不着影儿了。
他胸口发闷,听着她说话,却不知如何来答。
英欢看了他两眼,又重新拾了笔蘸了墨,去批那奏折,口中似是不经意一般地道:“你今年已三十了罢,总不娶妻,算是怎么回事儿?”
狄风脑中轰地一炸,抬头看她,“臣……臣心不在此。”
英欢不看他,笑了笑,又道:“你以沙场为家,已近十二年了。怎么说,也应有个自个儿的家才是。若是看上哪家的女儿了,尽管来和朕提,朕不论她是王公之女,还是青楼花魁,只要你开口,那便是大将军夫人。”
狄风手脚僵硬,身子竟是一动不能动,口竟是张也张不开。
英欢望着他这模样,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心慧如她,又怎会不知道,这十年来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十年前,他为报先皇知遇之恩,手握重兵而不忍乱,佐她登基为帝;十年间,他为了她南征北伐,生生死死数十次,哪一回不是从刀尖上滚着活下来的?
十年,一个男人能有几个十年,好这样挥霍?
她平日里便是再冷再狠,又怎能忍心让他这般陪着她,十年复十年?
一时间,两人心思各自不同,竟谁也未再开口。
外面殿门轻叩,有内监来禀:“皇上,沈大人来了。”
英欢这才回神,“快宣。”
不多时,便进来一个轻衫男子,皓齿星眸,身形瘦削,行止间儒雅之气欲抑却扬。
来者姓沈,双名无尘,是英欢初即位那年的新科状元。
诗赋俱佳,策论更绝,胸怀经国济世之念,于那一年的一甲进士中,堪称耀天奇葩。
十年来从最初的大理评事,一步步走至现在的工部尚书,政绩斐然,朝野皆服。
都道邰涗,内有沈而外有狄,说的便是沈无尘与狄风二人。
一文采卓然,一战功赫赫;
一生性风流笑看天下,一冷漠寡言厉征沙场。
本是性子大不相似的两个人,却偏偏私交极好,又同在英欢身边十余年,端的是天下人口中的一对英材。
此时沈无尘进殿站稳,满面笑意,朝英欢敛袖行礼,“陛下。”
英欢也笑,“才刚回来,就急着进宫来了?坐。”
狄风见了他,先前黑着的脸猛地一亮,起身笑道:“沈大人。”
沈无尘面上笑意愈盛,“狄将军,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了。”
狄风将身旁案上果子推到他那边,“此次奉旨视江,三月未见,可还好?”
沈无尘摸摸鼻子,望了英欢一眼,见她无甚反应,只是盯着他二人看,才笑道:“得,陛下还没问话呢,你倒审起我来了。我好不好且先不提,听闻狄大将军在逐州竟被人劫了粮道?哈,这可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狄风的脸登时又黑了,“休要再提这个。”
英欢放下手中折子,双手一拢,缩进宫袖中,对沈无尘道:“你先前呈上来的折子朕已阅了,虽说江防甚好,可一想到前一年东江大涝,朕便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当去亲眼看看。”
沈无尘闻言一怔,“陛下若是欲赴东堤巡幸,只怕朝中众臣不依。杵州未修行宫,此时若去,恐怕诸事不宜……”
英欢纤眉扬起,打断他道:“显德三年时,先帝也曾亲赴杵州视江,以表恩怀,朕为何现如今就去不得?杵州虽无行宫,但当时留下来的南宅应当尚好。”
沈无尘闻得先帝二字,便再说不出反对之言,一张笑脸突然带了点凝重之色,“陛下,此次赴杵州视江,臣倒是发现了件事儿。”
英欢起身,“说。”
见她起身,狄沈二人立时跟着站了起来,随后沈无尘才道:“江那边……似是在修行宫。”
英欢整个人一僵,对上沈无尘的目光,左右不置信。
沈无尘轻叹,随后点头,“臣说的是真的。”
英欢一摆手,“怎么可能?若是真的,怎么还没人报呈上来?”
沈无尘望了望狄风,眼里满是无奈之色,“陛下,但等底下诸路各州府报将上来,那早就迟了。臣身在工部,那边的动作,自是一眼便明白了。”
英欢心里一凉,真是在修行宫?且是在江那边?
不禁一咬牙,那妖孽这回又要玩什么花样?
英欢一回身,敞袖微甩,眉头浅陷,“待至东堤,朕倒要亲自瞧瞧!”
…………
邰涗大历十年春,上欲幸东堤,着中书门下二省老臣申年怀、姚越暂理朝政,工部尚书沈无尘、检校靖远大将军狄风随驾,随幸典章有司均从祖制。
时朝中众臣数谏曰杵州临境、自太祖至今未有修行宫者、邰涗邺齐二国不穆,望上缓图巡堤一事,上怒而驳之。
三月十六日,上赴杵州,杵州知州孟新亲迎上于城之北郊,后欲小宴知州府南阁,上笑而拒之。
十七日,上幸东堤,服冠冕,有宣徽使引上就阶,西面拜受已,乃掖上升堤。
是日事毕,上遣仪从执仗归衙,自回城南便宅,后着沈狄二人伴驾,微服访杵州之坊肆街行。
…………
自东堤下来,换去冠服再出行时,日已西下,金轮傍山,只留残晕。
杵州内城,一片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