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乔妹朝后退了小半步,垂下眼,“是我多事,沈大人莫要怪罪……”
沈无尘没答她问的话,又似没听见她后面这句,只是撇开目光,望向前方高高殿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狄风不愿归京,其中含了何意,他是明白的。
这天下只有一人,能让他无怨无悔于外守疆,亦只有一人,能让他情愿扎于苍林潮原也不肯回京。
不过一纸婚诏,铁骨铮铮似狄风者,心也能塌,骨也会脆;十几年马背沙场征天下,却不敢回京亲眼看这一场盛宴。
君有君命,臣有臣责,他当初既是选择走这条路,那便应当料到日后会是此结果。
相识相知十一年,狄风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他明白,而那人更是清楚,否则也不会叫他特意将这女子从将军府接入宫来,一入御街便遣殿中宫女来迎,这是何等的礼遇,乔妹不知,他却明白。
是为了狄风,亦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从不乱眼撩花的狄风,如此大费周章地从逐州大营送回遂阳,还将她安置在将军府中。
他本是同样心奇,只是今日一见这女子,心中便全明白了。
是不忍还是不舍,这样一双眼,让谁看了,谁能忍心将她不管。
何况是狄风。
他心底沉沉又是一叹,转头又看了乔妹两眼,竟不知能说什么。
前方殿门再开,有小内监躬身出来,“沈大人请。”
沈无尘略一晗首,对乔妹点了点头,便拾袍上阶,往殿内行去;乔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步履稍沉,厚长襦裙上的缀饰珊珊作响,一路响进景欢殿中去。
身上带着渗人心骨的寒意,殿内蒸人暖意扑身而来,她身子一阵战栗,头一晕,手心冒出一把冷汗。
殿上高座无人,一侧摆了软塌,上有几个黑底碧叶番丝缎面厚垫,英欢正倚在榻边,望着殿门这边。
乔妹眼角冰雾未散,恍惚间看过去,榻边立着一个白袍男子,身形挺立,嘴边带笑,却未看她,只在看那软塌上的人。
神思未敛时,就见沈无尘已在前拜了下去,口中恭敬道:“陛下。”
她一怔,这才回了神,慌忙朝右前方跪了下去,伏地埋头,不敢再抬眼,怯怯道:“民女拜见陛下。”
英欢挑眉打量她,一袭料贵服重的冬衣在她身上略显松跨,肩窄内含,头压得极低,看不见脸,只看得清她压于额下的手在颤。
瘦且弱,胆魄俱无。
英欢轻掀长睫,这女子看来如此普通,究竟是哪点引得狄风这般相待?
心中略奇,倒真想看看这女子是何风致。
她扬袖,轻轻一摆,“平身罢。”
乔妹伏于地上不敢动,沈无尘在侧弯下身,低声对她道:“不要怕,起来罢。”
乔妹心在乱撞,听见前方女子那柔中含威的声音,竟隐隐作怕,好半天才扫袖收手,抬起头来。
一双眼含怯带懦,眨了眨,才抬睫朝前望去。
英欢看着她抬头,看着她睁大了眼睛,自己不觉一怔。
这女子的眼,看起来是这般熟悉,仿若湖海相触,静动交叠,柔刚有错。
原来竟是如此……
乔妹望着身前女子,愣了又愣,随后大惧,眼一颤,便又低了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那张精致的面孔,那身风华缠周的气势,那个女人……
竟会有一处同自己相像。
只觉心跳得要扑将出来,心底有细小的咯噔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裂开了条缝,依稀透进些光,照清了先前想不明的事情。
原来如此。
乔妹呼吸紧了一瞬,鼻尖忽然酸起来,跪在地上的膝盖冷得疼,手足无措时却又听见她道:“起身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
·
·
若无意外一号上架,恳望大家继续支持欢喜,替欢喜留几张粉红票,拜谢。^+^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二
虽是女子之音,可却带了帝王的霸气和不容质疑的威严,叫人无法抗拒。
乔妹咬着唇,慢慢起身,胆中含怯,走了半步便又停住,悄悄抬眼去看沈无尘。
英欢叫她过去,可她……
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走近那软塌。
心中的恐惧寻不出根源,只是先前看见那双与自己七分相像的眼,就觉得怕。
从不知千里之外,这个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女人会同自己相沾相联;可隐隐间又恍悟,往日间种种之事,许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脑中千丝相缠,一时间理不出丝毫头绪,一段段回忆浮出来又沉下去,让她心窒。
沈无尘在一旁微声促她道:“陛下之言,不可不从。”
乔妹小惊,齿磕于唇,朱贝相染,心跳得愈加快了。
英欢收回搭在榻侧的手,坐正了身子,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浅波微光,和缓柔稳。
榻边立着的那名白袍男子转眼看过来,嘴角笑意仍在,轻声道:“莫怕。”
乔妹闻得这低磁之音,再看那男子清俊之颜,心底惧意一时间消了一半,摒了摒气,抬脚慢慢朝英欢走过去。
一路走,一路无人止她,待到了榻前三步处时,仍是没人要她停。
乔妹心内不稳,自己停下,垂下眼帘,望着被雪融湿未干的棉履前端。却听英欢在前道:“再过来点。”
她手绞着裙侧,又向前挪过些,却不敢抬头。
英欢瞧着她于鬓边微洒的发丝,那般细那般软,黑中透褐。不由低笑,道:“抬起头来。”
乔妹慢慢抬头,错开眼,瞥向一侧,唇咬得更紧。
英欢望她半晌,忽而扬唇起身,两步便至她身前,一把握住她地下巴。迫她抬眼与自己相视。
乔妹心搐难言,面前这女子虽是在笑,可目光却有如刀刃,利中显霸,竟比那些男子还要令人惶恐。
英欢目光于她面庞上逡巡了几圈,手指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指间笔茧磨过她柔细的皮肤,而后又是一笑,道:“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倒也是个美人。”
乔妹颊侧被握得微痛,却不能躲,只能看着她的眼,蓝中有黑。黑中带蓝,有如奇世之珠,美得摄人心神。
自小旁人便称她生了一双美目,可是今日才知,世间女子容貌秀丽者何其多也,但似这般瑰而势盛、艳而不媚之人,却是当世罕有。
眼前之人,几乎同她一般高、一样瘦。可却气势压人,凛凛间似九层重云相罩,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从不知世间竟有女子若是,能以区区娇柔之形,而生万人怯觑之势;而女子称帝处尊位,又是历尽过何事。才有得现如今这倪天下众人之慨。
英欢望进她眼底。手不松,轻声问道:“去过邺齐燕平?”
乔妹心口一阵凉。几乎站不住脚,没料到英欢竟知她过往诸事,更没想到这第一句,便是问她这个……可她纵是心惊想避,却也不敢不答,亦不敢相瞒相骗,只得小声道:“回陛下,民女是去过。”
英欢闻言微笑,“燕平宫中,比起遂阳来说,如何?”
乔妹眼眶稍红,“民女辨不出。”
英欢眼里含笑,手上力道却是更重,将她颊侧压出浅红指印,“邺齐皇帝与朕相比,又如何?”
乔妹言之不出,泪凝于眼角,良久才哑声道:“民女不知。”
英欢收手,脸上笑意渐消,“既是入了邺齐宫中,何故又被遣出?”
乔妹说不出话,只是摇头,攥着衣角的手抖得厉害。
英欢看她良久,眼中冰意甚重,突然贴身上前,在她耳侧轻问一声道:“狄风,可曾碰过你一指?”
她口中温热地气息缓缓送入乔妹耳中,如弱水慢流,湿心不留痕。
乔妹泪珠滚下来,立时跪倒在地,“回陛下,不曾。”
心中已明英欢今日为何诏她入宫。
当夜在逐州城外,邺齐中军帅帐之中,那冷硬之塌上的屈辱长夜,那妖气惑人的男子叫她睁开眼睛,盯着她的眸锁着她的身,久久不休。
那日在逐州城外,两军阵中马车厢内,英气耀人黑甲着身的邰将军,望着她的眼,眸中神动,面色怔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是什么身份什么人,怎能让坐拥三千佳丽的贺喜青眼相待,又怎能让沉悍剽利地狄风独存怜意。
不过都是因这一双眼,黑中带了点蓝之意,像极了英欢。
纵是不敢这般猜测,纵是不敢做如是想,可却仍是忍不住将这些事情都联在一起,于心中想了个透。
……邺齐皇帝与朕相比,又如何?
……狄风,可曾碰过你一指?
一切皆了然,现下想来,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能够让贺喜怒意无常而变,能够使狄风卸甲化刚为柔。
她跪着,埋着头掉着泪,只觉自己再卑微不过如此,屈身于一女子之前,身上无彩,心底无光,连抬头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哽咽着,泪蒙了双眼,低泣时却见一只手探下来,停在她眼前,腕间白玉晶亮耀目。
英欢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起来。”
她不敢动,仍伏在地上,泪涌得越来越多,“陛下,民女愿回南岵。”
英欢一把握住她的臂肘,将她拉起来,待她站稳后才松手,回身对宁墨道:“着人带她去尚衣局。”
宁墨挑眉,神色略显讶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英欢再看乔妹,见她脸上惊诧不定,唇稍弯,低声道:“朕留你在宫中,可好?”
乔妹眼露惧意,颤声道:“狄将军……他要我在将军府上。”
英欢回身走了两步,让出路给宁墨,“狄风不会回京了,你是他命人带回京的,独留将军府上却无人照看,不如入宫陪朕。”
乔妹开口欲语,可英欢却不给她机会,抬手一摆,“带下去罢。”
宁墨走过来,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微笑道:“随我来。”
沈无尘神色漠然,自始自终未出一言,待看着宁墨带乔妹出殿,殿门在身后关合,才皱眉,低声道:“陛下诏臣觐见,却留宁殿中在此,太不合矩。”
英欢背身回首,望着他,淡淡道:“沈无尘,朕当迁你去御史台才是,放你在工部,屈才了。”
沈无尘撩袍屈膝,边下跪边道:“为臣子者理当谏言,陛下何来此说。”
英欢却也不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也不需跪,请罪之辞也莫要张口就说,朕乏了。”
沈无尘抿唇,并不起身,“陛下,臣还有一事望陛下……”
英欢开口止住他,“你也不必费力做样子,你要说什么,朕统统知道。”
沈无尘抬眼,眉陷得更深,只觉今日之英欢与往日大不相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耐之躁,出口亦是咄咄逼人。
是因乔妹,还是因……
英欢眸光渐亮,朝他走过两步,低声道:“朕就是要亲送康宪郡主至东境,你劝也没用。”
沈无尘起了急意,“陛下!”
英欢轻声冷笑,“不仅你劝无用,纵是这满朝臣工俱劝、太学生再伏阙上书,朕亦不会转意。”
沈无尘低吸一口冷气,竟也顾不得礼数,直直起身站起,“陛下为何如此任性!”语气甚急甚重。
英欢抬眼对上他黑沉双眸,脸愈白,唇愈红,盛怒之兆将现,“朕就是要任性这一回,你倒是要如何?”
上架第一日,恳望大家戳下粉红票,支持欢喜,谢谢。^+^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三
沈无尘脸色甚白,被英欢之言梗住,劝谏之话再也说不出
在朝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这样。
十一年来勤勉为民、纳谏怀德的那个明君,此时变得像气躁心烦的寻常女子,明理却不讲理,只念一己之悲喜。
明明应当再谏再劝,可他听着她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她苦了十一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