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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景行在睡梦中被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气吼吼地来找我。
我去汪永德吴茂财宿舍找他们评理,人不在,但发现他们炕上有七个脸盆装满洗脸水,没用过,全部都冻上了。
我一直很奇怪:这几天挑得水跟以前一样多,炮仗炉子里的热水却怎么老是不够用?
昨天晚上,有好几个知青下班后见没有热水,只好不洗就睡。
这下找到原因了,原来是他们把热水端进自己的宿舍,冻在这里!
最近,吴茂财和汪永德抱成一团,趁最近生产队的头和插队干部都不在,把矛头对准知青食堂,在伙食和用水上老是无理取闹,弄得食堂里今天筷子不够,明天碗不够,甚至连零碎饭菜票也断档。
这两天,又发生严重热水供应不足。
我今天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把七个冰冻的脸盆通统搬到食堂,准备在晚上开饭时让大家评评道理。
吃饭的时间到了,就像鸟儿归巢一般,知青们陆续来到食堂。
我站在食堂中间,指着那七只脸盆问汪永德、吴茂财:“你们为什么要把热水白白浪费?”
吴茂财狡辩:“那本来就是冷水。”
汪永德和其他三个小喽啰一涌而上想抢夺回脸盆。昊宇、云龙、高朗等不让他们抢。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两边宿舍里所有的男女知青都跑出来;大家一致指责汪永德和吴茂财的捣乱行为。
汪永德和吴茂财气极败坏,不仅用极其下流的话骂人,还伸出拳头要打人,但面对好几十人,他们不知道该打谁好。
我告诉知青:“我不是让人骂三句就转身走开的人,今天有些事情要讲讲清楚。除了热水问题,还有下午你们把睡觉中的蔡景行爆打一顿,也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吴茂财和汪永德内心发虚地对着我:“我警告你,不许你放屁!”
我反过来对他说:“应该是我警告你,别炸弹扔在茅坑里,激起民愤(粪)!”这是前两天刚从老乡那里听到歇后语,我觉得用在他们身上挺合适的。
知青一起呼应:“对!”
汪永德和吴茂财气得嗷嗷叫,自从下乡后,碰到当领导的都是温文尔雅的,还没有一个知青点的小领导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我也豁了出来,不把这股邪气压下去,还有什么脸面在知青点里混?
他们冲上来,嘴里骂着娘,打了我重重的三脚两拳。
我从没跟人说过自己少年时练过一点武术,今天仁至义尽,没等他们打出第三拳,我狠狠地一拳,只一拳就把吴茂财打翻在地。
当他们还在惊讶我平时只是个看书背诗记日记的人怎么竟会打架时,知青围住了他们,一场不可避免的身体冲突开始了,大家齐声喊打。
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有人惨叫。
原来,蔡景行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拿大秤砣把汪永德的头砸破,血流半脸。
吴茂财几个一看,好多知青手中都拿好叉子、铁锹,准备大干一场,心中发怵了。
那三个小喽啰心里想,尽管这些人平时都不是打架的人,但毕竟自己才几个人,打起来肯定寡不敌众,吓得赶紧夺门而出,边抱头鼠窜,边大叫:“当官的打人啦!”
知青群情激奋,想要追赶。我拦住大家,我不喜欢打架,但既然发生了,就应该即时收兵。
在知青的哄叫声中,他们几个逃得无影无踪。
我打架了。一个在别人眼中“没有朝气、没有魄力”的我,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也许有人以为知青点的头就应该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错,但如果有人把你当作一条没有人格的狗,随便骂随便打呢?
起码的人格都不存在,那还要做他妈的什么知青头?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结束知青点的混乱?来保护知青在艰苦生活中那么一点点仅存的安宁?
但有一点我相信,这一拳头,会让我和他们从此都发生转变。
35、打扫战场 '本章字数:146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10 08:42:20。0'
去县里开会的生产队领导回来了,施卫疆和邵子昂也回来了。
晚上,生产队领导和知青点班子一起开了个会,氛围很严肃。
会议一开始,就对我进行了批评。贫协主任刘承新说:“你动机是好的,但不应该动手,毕竟他们也是上海来的知青,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施卫疆和邵子昂也表示对我的做法持保留意见。
他们认为我做得太过激烈,没掌握政策,没坚持说服教育,把知青中好与坏的阵线凸显了出来,不利于团结。
施卫疆对我那天说“我可不是让人骂三句就走开的人”这句话特别有意见,因为那是指他。还说我有点变“怪”了。
我没做任何解释。
会议结束后,施卫疆和邵子昂要我留下来,讨论关于我不再担任伙食长的事情,说是为了避免矛盾扩大,同时继续对我提了两条意见:
骄傲自满、对人不热情。
具体表现在自尊心太强,不愿意对别人做耐心的思想工作,对先进人物和事迹显得冷漠,
太强的自尊心和不耐心做思想工作,是指我在知青点打架事件中的态度,而对先进人物和事迹显得冷漠,是指我在组织知青学习小组时,偏重于哲学理论学习,对县知青办所发小册子中的知青先进典型学习不够。
我说:“没办法,我年龄比你们小,性格也与你们不同。现在好了,你们都回来了,可以打扫战场了,我也可以静下心来反思反思自己的做法了。”
邵子昂说:“你不是撂挑子吧?伙食长不当了,但仍然是知青班子副组长,还要负责工作。”
我说:“哪敢?我最担心我们不团结,让刚形成的骨干心冷,让歪风有机可趁呢。”
我心里想,我们三个人的定位从此应该清楚:施卫疆厚道,以他为主;邵子昂机智,多拿主意;我既然已经做了红脸,那就一直红下去,做个配角。这种搭档,会让知青点的工作开展得比较顺当。
晚上,食堂里亮着灯,蔡景行正在蒸明天早上的饭。
东北的冬天,昼短夜长,再说,从今天起没人捣乱,大家心情也放松了。晚饭后没什么事干,知青就留在食堂里帮着挑拣冬天要贮藏的白菜,就像一家人围在一起干点家务一样。另外,大家知道今晚开会有关昨天那一场恶战,也想在这里等点消息。
我走进食堂,大家问我会开得怎么样?
我说,我向队里干部和贫协汇报事情的经过了。
肖明说:“嘿,他们肯定会说一句话,你真有魄力,有你的。”
大家笑。
我说,恰恰相反,我被批评了。
大家一楞,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我说昨天就有预感,我有思想准备。不管怎么说,汪永德脑袋只是破了点皮,也算是幸事,要是出了人命,不仅是蔡景行,连我也逃脱不了责任。
大家这才不吱声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有点戏剧性:第二天,说要去找吴茂财和汪永德谈谈心的吴队长、贫协主任刘承新等四个老农,被他们赶出了门,气得这些老农也不知该怎么办。
不过,这两人想想不对:那不成了孤家寡人了?就又上贫协主任家去讲合。
接下来的评工分小会上,已经退下来当车马队长的孙洪才却大大表扬了吴茂财和汪永德是如何认错了,转变了。这和他的处世为人倒也一致,谁吵得厉害,他就让着谁。
受到表扬的俩人回到知青点,不知从哪弄了只鸡杀了,说是要补补身子。他们存心在我们面前吃得很热闹,但不敢再凶蛮骂粗话了。
晚上,听说贫协主任刘承新病了,我上他家去看望。
意外碰到吴茂财和汪永德也在,他俩在刘承新面前显得对我很客气,完全像变了个人。
我当着他们的面,问刘承新:“不是被这俩人气病了吧?”
刘承新说:“那倒不是,不过他们俩既然表示要改正,大家还是要团结。”
我说:“是呀,都是知青,只要都能维护知青点大家的利益,哪里会吵得起来。”
没想到那俩小子连连点头。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没想到的还有一件事,知青点“恶斗”之后,尽管我受到了批评,但在之后生产队年终总评时,大家竟然把我评上了五好社员。
老天不会亏待任何人。
36、首次打靶 '本章字数:142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11 08:45:36。0'
冬。封江了!
白天,黑龙江上游淌来了冰块;
夜里,冻结成一片。
白天化夜里冻。。。。。。,终于封江了。
江面上的冰块像一片乱石林,纵横罗列、卧立撑拄、凹凸相间,奇怪而不可尽状,呈现出它们被凝固前最后挣扎的残象。
不过,伸向江心的沙洲,守护着自己那长年静水的江湾,拦住了冰块的侵入。
在一个无风的夜晚,江湾成了一大片平滑的冰面,似一大张透明的玻璃贴在蓝色的大江上,于是冰也成蓝色的了。
我久久地趴在这水晶一样的冰上,等候那下面或许会游过一条鱼,哪怕是一只小水虫呢!
真的,它就像偌大的潜水镜,可以看到底下活着的水在流动。假如那夜有风,这江湾在慢慢凝结的过程中,就会把无形的风,用有形的冰记录下来,使你能欣赏到风的舞姿、风的花纹。
大江的急拐弯处,更令人惊异:激流,死死地拧着旋涡,在冰的这一头窜出,又潜入冰的那一头,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竟撞开了一人厚的冰层。它得意地在零下四十度左右的寒冰中翻滚,像一锅开水,腾腾地冒着热气。热气上浮,在半空中结成六角形的霜花,又纷纷飘落。它周围近百平方米的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霜花。
这就是黑龙江的脉搏,走近它,会感受到在冰壳的下面,裹着的是如何火热奔腾的生命啊!
卸下伙食长的重任,我参加了武装民兵的五天脱产冬训。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零下29度,嘴里呼出的白气,在两个放下的帽耳朵上,结成了一片白霜,在嘴边上结成了一圈胡子,面颊冻得红紫麻木,风吹来如刀割一般疼。
冬训内容很多:
练刺杀,有突刺、防左刺、防右刺、防下刺、连续刺、颠步刺、向后刺。
打坦克,先熟悉武器弹药:把16个手榴弹扎成一个立方形,还可以用地雷、炸药包、40火箭筒。再了解三大手段:砍腿,针对坦克的履带;挖眼,针对坦克的前灯和紫外线反射镜;破腹,针对坦克的内燃机和油箱。最后是把我们分成三人一组,有爆破手、掩护、预备爆破手,进行如何设置障碍物,如何利用坦克的停顿、转弯、爬坡,如何利用坦克侧翼进行掩蔽和打击。
这次冬训还练习了打靶。
走步、跑、卧倒、瞄靶。
我趴在战壕厚厚软软的雪里,用左手托住枪,右手勾住扳机,紧紧地瞄准田野里百米外一个用板做成的人形。
训练结束,武装民兵全副武装出发去十里外的靶场进行实地打靶。
我扛着重约20斤的轻机枪走在班长施卫疆的后面,一路上只听到“嚓嚓”的脚步声。
我参加武装民兵才十几天,就捞着了一次打靶的机会,也算是很幸运了。
心里没底的是,我平时是作为机枪手来训练的,但打靶却要用56式半自动步枪。
这种枪是自动装填子弹的半自动步枪,装有折叠式刺刀,用10发固定弹仓供弹。1962年中国和印度爆发边境冲突,56式半自动步枪首次投入战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