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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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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滋滋地应着:“好呀,好呀!”

进屋,一位佝偻着背的大爷也从屋里出来,头上一顶旧毡帽,苍老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把我推进里屋。

明亮的窗户下有一张小桌,早已摆好了一盘花生、一盘炒鸡蛋、一盘牛肉白菜丝。

关家是满族,禁食狗肉、禁戴狗皮帽子,禁穿狗皮衣。

来前队长告诉我,进屋不准坐正室的西炕上。

我问:“为什么?”

队长说:“西炕墙上是人家满族供祖的地方。”

所以我一进屋就想先搞清东南西北,看西炕在哪。

老人乐了,说:“哪有那些讲究。哪儿舒服坐哪儿!”

老人七十多岁,以前当过老师,有点文化,跟我讲起爱辉的满族起源。

自古以来,爱辉一带就是满族待的地方。

300多年前,俄罗斯入侵,满族南迁。随后,康熙皇帝派出八旗官兵到爱辉屯垦戍边,以爱辉古城为中心,相继建立了黄旗屯、蓝旗屯、红旗营子、蓝旗沟、大五家子、四家子、大发屯等五六十个屯子。

所以,爱辉现在的满族人多是屯垦戍边八旗官兵的后代。

大娘两手端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听到老人在唠叨那些往事,就把碗搁在桌上说:“趁热吃吧,这都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呀,要不哪有今天?”

老人正聊在兴头上,听说我会背古诗,就颤巍巍地去里屋翻了一本旧书出来。对我说:“200多年前,爱辉就来过上海人,还是文人呢。”

旧书记载:何世澄,松江人,1690年副榜,贡生,随被流放的云贵总督、兵部尚书蔡毓荣一起来到瑗珲(即现在爱辉,下同)。其诗有《艾浑即景》:

“黑龙江畔霁云生,江水流冰无尽声。亭午鸡鸣如夜半,不知身在大荒城。”

他被称为“第一位站在黑龙江畔写黑龙江的诗人”。

还有个杨宣,也是松江人,清内阁学士,1723年被遣戍到爱辉。杨有二子杨锡履、杨锡恒一同随往。其中杨锡恒第一次以诗歌形式记述了爱辉上元节的秧歌盛况。

这是他《艾河元夕竹枝词》中的两首:

“倾城鼎沸闹秧歌,红粉细妆细马驮。不信使君真有妇,罗敷过处看人多。”

“迎虎迎猛载圣经,祈年赛社岂无灵?由来戏事关农事,前队先迎五谷瓶。”

杨锡恒还另有诗《纪异》,是咏雍正年间爱辉地区地震的情景,这是爱辉,也是黑龙江省第一首描写地震的长诗:

“地乃天地配,其道宜安贞。胡然此一方,震动无时停?焱若飓风过,殷若雷声鸣。耳目尽骇眩,魂魄为之惊。初疑九轨道,毂击声喧轰。又如万斛舟,掀簸巨浪迎。一椽木如寄,欹仄劳支撑。上栋与下宇,岌岌忧摧崩。不已势将压,性命毫毛轻。……”

我掩卷大笑,原以为我们这一代知青是唯一到过爱辉的上海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200多年前来到爱辉的何世澄、杨锡恒们,才真正是“上海知识青年”呢!

  
 45、最牛后门 '本章字数:133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0 12:18:42。0'
春节一过,生产队走了好几个人。

先是换队长。

孙洪才不当一把手后,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干脆向大队要求去机耕队干活了。

他吃苦耐劳,和人打交道不行,和机器打交道绝对没问题。

老吴原是代队长,一看孙洪才走了,就推举王喜奎当一把手,并放出话来:“王喜奎当我也当,王喜奎不当我也不当。”

老吴当了好多年副队长,但从来不当一把手,他对别人说:“就当个副队长,挺好。”当队长是是非非,一年换一茬,他才不愿意当呢。

社员选举时,想想再也选不出什么人,就选了王喜奎。

还有从后门走的。

老知青陈暄文接到家中一封信,说军委总参谋长黄永胜给毛主席打了一个关于《军队干部子女参军》的报告,毛主席批示是:“子承父业,理所当然。”

家里让她马上回上海,她什么东西也没带,立即上黑河打道回府。

几天后,部队来人,就把她的户口手续办了,牛逼呀。

再过几天,陈暄文来了一封信,让知青点帮她把行李托运回上海。

她的行李是我去县城托运的。

去县城的一路上,搭车的何雨琴对我说:“她爸也就是个营连级军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沾了现役军人的光罢了。”

要说起来,何雨琴的父亲也是南下干部,不过在1958年时转为地方,要说级别,相当于军队正团级。但那时,地方干部再大,也没有军队干部牛。

营连级军官都开始公然大开后门了,何雨琴觉得这社会不公平。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像我父母现在的情况,无论什么后门也开不到我的头上,但不管怎么说,谁不想去好点的地方呢?

走后门之风后来在中国盛行,应该是始于此。

陈暄文再没有给任何知青来过信,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行李。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她一辈子,只攀附有用的人,用完了,也就永远不记得了。

从正门走的是施卫疆,从县城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还睡在民兵连部,他进来向我告别。

在生产队推荐下,他今天要到县城副食品公司报到。

这是知青中首个招工离开农村的。

他很满意。

当初我们在铲地时,聊起前途,他就说过,将来不想读书,也读不进书,有招工就好了。

现在他如愿以偿。

九个多月来,我们已经结下了友好的关系。但我发觉他在临走前,心情并不怎么舒畅。

他走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人,看着那枝从山上摘回来的寒梅花儿,红艳艳地吐着花芯。

我突然感到有些空虚:今后,知青集体就会像这样,一个又个地离开吗?

闷头睡了一个白天的觉。

晚上去食堂吃饭时,见到一个陌生的上海人,她自我介绍,说是吴茂财的姐姐,在嫩江某兵团下乡,今天特地赶到爱辉来看弟弟,但白跑了一趟。

我告诉她,吴茂财在两个多月之前那场恶斗后不久,就和汪永德及另一位知青小弟说到黑河去,离开知青点,结果搭车经北安,混上火车,逃票溜回了上海。

据说,在火车到苏州时,他们因拿人家东西被派出所扣留,苏州派出所当时还打长途到大队部联系。

我猜想他们应该早就在上海了。

我问吴茂财姐姐:“难道吴茂财没给你来过信?”

她姐姐说:“他从来不写信的。”

然后,她就一个劲地向我打听最近有没有知青被调走的事。我告诉她,我们知青点就有,一个内部当兵的,一个招工走的。

她问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不多?

我不愿意和她探讨这样的事,就说:“你既然来了,就在我们知青点住几天吧。要不要帮你安排一下?”

她拎起手中的包说:“已经安排好了,住一晚,明天一早走。”

无论怎么说,吴茂财姐姐,几百公里,从嫩江兵团跑到爱辉来看弟弟,也算是个好姐姐了。

  
 46、联防演习 '本章字数:14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1 08:30:13。0'
晚上,全体武装民兵在连部待命。

烧水打杂的老贾头见我们坐在炕上无事,就给我们讲故事:

爱辉向来就有“十里长江”出十个将军的传说。

有一年从南方来了一位风水先生,面对十里长江感慨地说:“爱辉是块宝地,十里长江要出十个将军,不过要保住这快宝地,必须修个塔镇住。”

人们根据他的意见,真的在城中修了个塔。可是在修塔开挖地基中,突然从地里飞出个蝴蝶。这位风水先生遗憾地说:“风水破了,十里长江不能出十个将军了,只能出九个,那个不能当将军的可能姓胡。”

果真应验,以后爱辉这个地方真的出了九个将军,有一位距将军只有一步之遥的爱辉副都统代理叫胡逊布,蒙冤受到朝廷处分,与将军失之交臂。

正听得起劲,有人大叫:“集合!”

我们全副武装快步来到边防连的大院。

所有人站成两排,背对背试放了一下空枪,检查了子弹和手榴弹。

突然,一声口令:“向右转,出发!”

一声声嘹亮的军号划破静寂的夜空,激荡在边境线上。

我们奔向大庙的制高点,一路上快速行进,“嚓嚓”的脚步声响彻着冰雪大地。

原来,今天是省军区参观团来检查我们这儿的军**防演习。

“我们的任务是掩护公社机关和群众转移,阻止苏军前进,扼守大庙制高点,把敌人钉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我们一进入战壕,边防连长就用响亮的声音布置了任务。

这是一号阵地,我们的前面是黑龙江,背后是一条通向三加子、松树沟的马道。洁白的厚雪,在明亮的月光下,衬托出一种阴凄。

指导员用力一跃,跳到一棵大树下:“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革命战士们,只要还有一个人,就要战斗下去!有没有决心啊?”

“有!”随着这一声喊,连长命令道“打!”

军号声像霹雷般在半空响起。

任务完成了,在边防连六班和民兵一班的掩护下,我们跑步向七棵松树方向撤退。

我是机枪手,沉重的武器,加上脚下的雪很深,迈步特别累,满头大汗,衬衣都贴在身上了,多么想歇一会儿呀,但队伍中没有人掉队的,个个奋力向前。

我扛着机关枪,在越一条战壕时,没过去,摔下雪沟,马上有几双手同时伸来,扶得我双脚离地。我连雪也没拍,马上跟上队伍。

到公路时,我差不多接不上气了,全身湿得像粘上了胶布,脸上的汗像蛇一样蜿蜒在面颊,露在皮帽外的头发被汗水浸透,又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下,冻成了一根根冰柱。

可是,我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每一个毛孔都恨不得张大蒸发水汽,哪怕这时洗一个冷水澡都可以。

“撤退任务胜利完成了,敌人正在古城聚集,上级要我们马上配合主力部队把敌人全歼在我们的领土上,叫敌人有来无回!命令我们全副武装强行军,迅速跑回古城!”

紧张的长跑开始了,虽然时时有人落伍,但重武器总是在最前面,一路上不断有人你争我夺,甚至把人都一起抱了起来……

我忍受着胃部的颠痛,冲进边防连的大院。

在清点人数,站齐队伍后,边防连战士不断高呼:“向民兵学习!”

我们也同样高呼:“向解放军学习!”

队伍的后面突然亮起了灯光,参观团的车队启动了。

队伍自动分成两列,在车灯照射下,只见一枝枝钢枪高举。

在越来越远的车上,隐约传来一声声“再见!”

爱辉古城,从来都是兵家要地。它北有卡伦山,南有巴拉哈达山,西有松树沟,西北有核桃沟,西南有长岭子山,东临黑龙江,方圆二三十里,山环水绕。

不过,在回民兵连部的路上,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在古代战争中,大刀长矛,爱辉的确易守难攻;但在现代战争中,大炮坦克,爱辉却根本无法据守。真要是同对岸打起来,估计不会硬拼,而是先撤退到山里。那么,撤退时我想带在身边的是什么呢?

首先是武器,这毫无疑问;其次是日记本,什么时候也不能丢。其它的,除了被子和简单的衣服,我就一无所有了。

  
 47、地道抓连长 '本章字数:162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2 21:11:39。0'
1971年春天,社员大会讨论了这样一件事:

今年还要不要接受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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