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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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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曾经读过师范中专文科的我来说,当然考文科把握大一些,其中政治、语文、历史、地理都不应该是问题;但对六九届的我来说,数学、物理、化学、外语几乎没学过。好在外语不计入总分,而文科只要考一门数学,因此,突击复习的重点肯定是数学。

心中有底了,我也对复习作出了时间安排:在上海两个月突击复习数学。在春耕前回黑龙江,一方面把生产队的工作移交后投入政治、语文、历史和地理的复习;一方面也可把高考报名的事早点搞定。

记得去年回沪探亲,父母与我谈话的重点是不同意我与晓晗谈恋爱,这次,为了让我全心投入复习,他们对此一句话也不提。

我突击复习数学的方法很简单,完全靠自己,从初中的正负数,直到高中的参数方程,看一个单元,做一个单元的题目,不会的就再看一遍,再做一遍,直到弄懂;然后攻下一个单元……我对数学拿高分不抱希望,但能多拿一分是一分,不想交白卷。

每天一早7点半,直到夜里12点,我都捧着数学书,或者在纸上演算数学题,当中仅留下吃饭的时间。

两个月里,我没出家门;角落里的做题纸堆起了半人高,终于把数学全部看了一遍,也把题目做了一遍。

带着抄下来的疑难数学题和其它科目的复习资料,我登上了返回黑龙江的列车。

直到火车启动,我才从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公式中稍稍解脱出来。隆隆的车轮声中,我想起两个月来只给晓晗写了一封信,而我却连她一封信也没收到。

我能理解她不给我来信的原因:怕我的父母看到了不高兴,从而影响我的复习迎考。但我却因赶着做题,紧张到连写几封信的时间也没有腾出来,心中不免自责。

朦朦胧胧,脑海里浮现出晓晗的身影和爱辉的画面。

我很清楚,将来无论我到哪里,晓晗都会跟着我走,但爱辉这片土地却不会跟着我们走了。想到此,心中不由对爱辉产生了一份眷念。

爱辉虽然是边境,统称为“北大荒”,其实那里已经是西伯利亚的气候地貌。

爱辉古城一面临江,三面环山,方圆十八里是一个小平原。以古城为轴心,向北十八里有卡仑山,向南十八里是富拉尔基山,向西十八里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在小兴安岭的北面形成了一个特别的自然人文景观。

爱辉历来是个“小粮仓”。除了传统的大豆、小麦、玉米、谷子之外,在西山里的宋集屯还建了水库,灌溉着大面积的水稻田,使这里成为我国水稻种植纬度最高的地区。

爱辉并不像南方人所说的只有萝卜、土豆、大白菜。从春到秋,人们可以吃到自己种出来的波菜、韭菜、茄子、豆角、黄瓜、丝瓜、西红柿。。。。。。还有馋人的西瓜、香瓜、毛子瓜。

从古城边流过的黑龙江也慷慨地奉上丰富的渔产:不用说闻名于世的大马哈鱼和鳇鱼,就说那些七粒夫子、牙巴沙、鲤子、鳌化。。。。。。就令人对江鱼的名堂大开眼界呢!

将它誉之为高寒地带的“鱼米之乡”真不为过。

富庶的小平原,使其村屯相对密集、人口相对集中。北面由卡仑山至爱辉,有四道沟、三道沟、二道沟、头道沟;南面由富拉尔基至瑷珲,是红旗营子、蓝旗营子、黄旗营子;整个西面如同扇形排开的,是前欢洞、后欢洞、前拉腰子、后拉腰子、北三家子、西三家子、松树沟、窦集屯。

爱辉有土生土长的达斡尔族、鄂伦春族,有清朝政府派遣屯营的满族八旗水兵的后代,有二三十年代从苏联逃难来的俄罗斯人,当然也就有了中俄混血儿,汉族和回族是少不了的;从清朝的大迁民,到清末民初的闯关东、日伪时期的抓劳工、大跃进年代的支边、文革的上山下乡,不同民族和不同移民的大交融,使这块小平原的人际间更多的是理解,使这里的民俗显得更为开化。

八年来,我和乡亲们一起,光着膀子抡芟刀,裹着棉袄拉水耙;撒籽、收割、盖房、挖沟、伐木、开石;平日里,迎风蹲在田头啃冻馒头、咬冰碴子,过年了,盘腿围着炕桌喝大碗酒、吃大块肉。在这远离城市“文革”火药味的偏僻乡村里,在这夜夜升起照明弹的边境线上,流血流汗,站岗放哨,是纯朴的农民给了我无穷的欢乐和温暖。我同他们以“爷、娘、叔、婶、哥、姐、弟、妹”相称,洋溢着暖融融的人情味。

瑷珲,以她美丽的传说,恬淡的乡姿,英雄的业绩和北方农民纯厚的情谊占有了我的青春。

将来我若能回过头来想想,是否会觉得恍惚和心醉?

我拿出一张纸,在摇摇晃晃的列车上涂涂改改,写下了这番心情:

回回梦见开江冰,

叮叮咚咚响浦江。

醒来不闻松涛声,

始悟我有两故乡。

此情悠悠何时绝?

羡煞云间北飞雁。

若能托魂随同去,

龙头凤尾竞翱翔。

  
 185、雁去燕来 '本章字数:1769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2 08:29:32。0'
晓晗的胃一直不好。

半年前,给我们做“红娘”的上海慰问团干部老沈来知青点住了几晚,看到晓晗夜里痛得在炕上打滚,就劝她去医院治疗。晓晗认为只要平时自己注意就可以了,一直拖着没去。

直到老沈要撤回上海,临走前硬带晓晗去县医院拍片检查,诊断结果是“十二指球部溃疡”。

所以,对晓晗来说,搞病退并不是一件难事,她用不着灌辣椒吊铅球,只要到县医院把当时拍的片子拿到手,就可以直接回上海去复查。

但晓晗非要陪我过了“五一”劳动节,才整理行装,去县里拿好片子,回上海去了。

6月18日――19日,是黑龙江省的初考时间,我的复习迎考进入最后关头。

回黑龙江后,我除了每天做一遍抄回来的数学难题外,就是按照复习大纲,整理历史、地理、政治的题目答案;隔两三天,还自己出题写篇文章。

黑龙江已经淌过了冰排,春风暖暖的,我经常坐在江堤上背题。公社其他参加高考的知青也经常会到我这里来,一起讨论题目和对答案。

这天,我接到了晓晗回上海后写来的第一封信。

“你好!

在黑河给你写的一封信不知收到没有?

我5月5日早上离开黑河,下午3点左右到嫩江,司机把我送到车站。张大娘的大姑娘胖丫在嫩江有个同学,把我接到她们宿舍吃了晚饭,然后送我上了火车。

那天嫩江开往哈尔滨的火车特别挤,多亏有人送,帮我抢座位,要不我就要一夜站着了。

6日中午12点到哈尔滨,哈尔滨火车站的地道特别长,上上下下的台阶也特别高,肩扛两只沉重的旅行袋实在太可怕。我有个小学同学在城关大队插队,现在在哈尔滨读书。我只好打电话给她,她把我送到了火车上。

7日上午7点多钟到达大连,我坐三轮车到码头买了个5等舱,把行李寄放后又到大连的街上转。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意思,转了半小时不到就回码头等着上船。

说来也巧,上次我们俩回家是双号到的,船是双号发,这次我是单号到的,就来个单号发船,都是当天就走了。看来我是有坐船的福气。

一路航行,风浪也没有,平安无事地在9日上午4点多到了家。

美中不足的是连续两次坐船都是“长征号”,也许这是老天有意安排的,我真不知道这新的长征要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单独回家,一路上十分想你,我相信在你的努力下我们一定会很快就见面的。

希望你要注意休息、注意饮食。政治复习提纲的答案有了吗?所有题目你都做好答案了吗?

我就要开始办我的病退之事了,有结果会告诉你。

另:钱不用寄,我还剩25元。

那些钱你留着用,等你考上大学你就把行李托运回来,然后到泰山顶去一趟,在东北也玩一玩。

1978年5月9日上海”

从上海到爱辉,信件在路上一般要走一个星期。我接到这封信时,已经是5月16日。在把当天规定复习的题做完后,已经是半夜12点,我坐在窗前给她回信:

“你好!

信已收到,总在担心你的一路行程,接到信后,心中石头才落地。

由于你在黑河托人带的信到我手中时,100元钱已经邮出,所以就不能怪我了。而且你在上海搞病退恐怕时间会很长的,这点钱也根本不够花,你就留在身边以备万一之用吧。”

这100元钱,是我去年年底分红的一部分,我想给晓晗带走的,但她坚决不收,我说那就寄给你。她一回上海就写信来,一方面报平安,一方面是怕我给她寄钱。

其实,钱在她走的当天,我就从邮局寄出了。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想起白天在江边复习背题时从头顶上掠过的大雁和在身旁绕来绕去的燕子,于是继续写道:

“春天到了,大雁一群群从东南飞向北方,在空中嘎嘎地长鸣,壮观地排着人字形掠过了黑龙江;燕子却双双回来,在江面上穿梭着、嬉闹着,高兴地用尾巴蘸着江水,发出欢乐短促的尖叫。

我们俩,就在这美好的季节离别了……

封冻了8个月的北疆田野,冒出的草儿该是多么嫩绿呀,可它在我眼中却失去了往常的色泽;淌走了冰排的黑龙江,该是多么清澈透明呀,可是我的心却不再为之吸引。

充满活力的春天来了,我们一南一北,感觉四周还在寒冬一样。

因为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已经有一半随你而去,剩下的一半在离你遥远的地方,分秒必争地、机械地努力迎考。

未来会如何?能不能实现各自的愿望?你我都不知道。

考大学的事,我将作百倍的努力,但也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们的命运不能完全依赖它,即使失败,再艰难的路也要走下去。”

此时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我在信尾写上:“1978年5月17日 爱辉”。躺在炕上辗转难眠,突然想到:一个在上海搞病退,一个在边境考大学,在这人生转折关头的两地通信,如果保存下来,将来老了拿出来看看该多有意思呀。

  
 186、两地考验 '本章字数:1586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03 11:14:47。0'
第一封信寄出第11天, 估计晓晗收到我的信,而回信正在路上。但我这些天一直担心她的病退是否顺利?同时也觉得上封信里有些话没有说透,因此又写了一封信给她:

“你好!

分别已经快一个月了,十分想念。

从心里来说,不想让你在我面临紧张复习时离开,但为了你今后的生活,只能这样闯一下,但愿你有好运气!

你这次在大连买五等舱回上海,实在太艰苦了。舱底通铺,一条草席,一条毛毯……很难想像你是怎么在船上度过那三天的?

还记得我们恋爱后第一次结伴回沪探亲吗?火车上你的老毛病――胃疼又犯了,我狠狠心,到大连买了二等舱。然后坐三轮车去大连街头。那天风大,吹起你的头发,你仰头看着我,一脸的快乐。

还记得我叫你去看跃出海面彼此追逐的大黑鱼吗?可带你到了甲板上,鱼儿不见了踪影。你因为晕船而无精打采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儿埋怨,以为我是在骗你。

但我真的没有骗你,只是那天上帝设了一个只让我看,而不让你看的局。

就好像这次,我一回生产队即催你回上海搞病退,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态度怎么也变得冷冷的,好像在逼你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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