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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道理,慕容恪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急忙回营帐穿起往日的甲胄,一面在心中盘算着这些东西。
自己驻扎在这里,旁人又哪里会知晓?除非晋军顺着这条通往陈留的路来找……晋军有多大的信心,竟然要与我这二十万的军队硬碰硬?虽然是夜袭,他们占了先手,但他们不久之前刚刚与国主有一番恶战,如今的战力必定不会太高才对……
说是思付,又不如说成是自我安慰。慕容恪一时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被这忽然放到他眼前的似乎唾手可得的宝贝迷惑了心智,开始以为幸运之神都站向了自己这边。
但人终究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而对于慕容恪来说,现实血淋淋的撕开梦想的时间,并不如何的遥远。
“大将军大将军敌军、敌军太多……我、我们挡不住了”有部下衣冠不整、浑身是血的冲入了慕容恪的营帐,而此时,慕容恪刚刚穿好了甲胄,还没来的责备部下走进自己营帐时,带进来的混着鲜血的雪花,便愣了愣。
那部下几乎是哭喊着说出了那些话,此时又扑到了慕容恪的身边,抓着慕容恪的手臂,满眼的惊慌。
“闭嘴”慕容恪反手便是一个清脆动听的巴掌,“当了这么多年的偏将,你倒是越当胆子越小了。挡不住个屁老子还在这那只要老子还活着,就没有挡不住的东西”
慕容恪怒吼出这些话,但与其说是在怒斥属下,到不说是他在慰藉自己的心。
老天爷总不能这么做,刚刚将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放到了自己的眼前,可是下一刻便要将其夺走。慕容恪自然是不肯轻信的。
其实这就如同在一只毛驴面前放了一根胡萝卜,而就在毛驴张嘴要吃的时候,主人家又残忍的磨刀霍霍向毛驴。毛驴如今所能做的,恐怕只有死死的瞪着那根胡萝卜,死不瞑目了。
当然,慕容恪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与毛驴的关系的。
他饱含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怒气,一脚踢飞那名偏将,快步走出营帐。可当他刚刚翻身上马时,他才看清了眼前的局势,整个身子颤了颤。
真的是……挡不住了……
敌人来的太快,太突兀,而锋芒又太盛。就如同是一把直刺如心口的尖刀,从出刃到见血,不过只有眨眼的时间。
夜袭,又逢雪夜。燕军经历了之前在步兵山与魏军的战斗,早就被那生死不顾的气势弄得有些草木皆兵。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袭营,警报此起彼伏的响着,更是不知惊骇了多少普通士兵的心。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不想随便死,也想早早的回家过活。这世上没有几个是战争狂人,没有几个人喜欢鲜血如同泼墨般在雪地上展开的画面,更没有喜欢让自己死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还死的窝窝囊囊,连名字都不留。
燕军怕了,他们害怕那不知人数的敌军,他们害怕这场自己没有任何准备的袭营。于是,他们败了。
马背上的慕容恪看着慌乱逃命的士兵,怒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王位就在眼前了,只要这场仗结束,他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取而代之。这些士兵,是应当帮助我登上王位的人,如今,又怎么能跑?
“都给我回去战斗”慕容恪拔出了腰间的刀,愤怒的砍杀了两名正慌乱逃窜的燕兵。
鲜血的震慑力的确足够充足,但比它更为震慑的,那便是更多的鲜血。
看到这一幕的燕兵脚步顿了顿,但与面前的慕容恪相比,他们更加害怕那不知人数的敌军。如此一来,他们所面对的便成了一个概率问题:是回头去打仗,被人数不知的敌军砍杀的几率高?还是一直向前冲,被自家大将军杀死的几率高?
很明显的,大将军毕竟只有一个人……
于是乎,燕兵们用脚趾头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继续用脚趾头向前狂奔。
慕容恪挥刀再挥刀,直至开始觉得累了,才颓唐的坐在了马背上,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势已去。
晋军已经越来越近,便在百米之外的地方与己方交战了起来。可敢于留下的士兵毕竟太少,这百米的距离又能撑多远?那边,已经有一人一骑突破了防线。
慕容恪自嘲一笑,心想自己想当这国主,怕是不能风风光光的做了,只好先保住性命,再另作图谋。
一念至此,他便打马回身,决定跟着这乱流一同跑,跑回燕国的境内,重振旗鼓便是。
只是,不甘心啊……
或许是命中注定,慕容恪只能怀着不甘心的心情死去。所以在下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能够看到自己的后背、自己的身体、直至载着自己的那匹战马、甚至是自己无头的身子缓缓倒于马下的过程,而生命的最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拿着无光刀刃的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儿静静的站在雪地里,身上的衣服被血色浸染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的四周都是飘雪,乌黑的头发上也带了些白雪的颜色。她的鼻尖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液,点缀在那里,有些俏皮,有些可爱……
再然后,慕容恪的世界里边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和悄无声息。
谢道韫皱了皱鼻子,将那颗血珠擦掉,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慕容恪的脑袋,心想,自己用的力道似乎大了点儿,竟是一不小心把这人的脑袋割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而在此时,疲于奔命的燕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将的死亡,慕容恪的亲信还在于晋军做着负隅顽抗的斗争。只有一人一马看到了整个画面,此时便停在了谢道韫身旁,看了看慕容恪的头颅,又看了看雪夜中谢道韫。
谢道韫也抬头去瞧他,黑马玄甲,一双紫眸在黑夜里亮的分明。
——
(最近郁闷着,就在想,要是影子我考不上公务员,又找不着好工作的话,干脆在家窝着当全职写手得了~望天~)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月光洒于雪与血
即便谢道韫从未见过征西将军的模样,但也曾不止一次的听说过桓温的相貌。
营地中原本的篝火已经四散,偶尔一两只带着火星的木条不惧风雪的点燃了营帐,正燃烧的旺盛,在风中发出特有的呼呼啦啦、摧拉崩倒的声音。火光在风雪中时明时暗着,方向也在不时的改变,火焰也在不住的蔓延。
兵戈声还在耳旁,虽然已经淡下,但也凄惶的足以成为某个夜间的梦魇。
这一夜有人死亡,有雪飘落。
“桓大将军?”谢道韫抬头看着马背上的人,微微一笑。
桓温皱眉,绛紫色的眸子眯了眯,脑中想到了某种可能,但只是一个念头,就被他立刻排除。
黑马玄甲的桓温喜欢用枪,长枪。
“你是何人?”也不见桓温如何动作,枪尖此时却已经指向了谢道韫的咽喉。中间虽然还带着不小的距离,但谢道韫仍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杀气。
摇头一笑,谢道韫对着这个历史上篡位不成的枭雄拱了拱手,折身向黑暗处隐去。
火光正盛,白雪纷飞,失去了主人的马匹有些茫然的晃着尾巴、打着鼻响,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桓温看着谢道韫遁去的方向,收枪于身后,陷入沉思。
……
……
半夜激战,二十万燕军溃不成军,晋军大胜,却也无法再行北上,只能退回江东。
毕竟是突发奇兵,后援准备不足。桓温可以率领军队打这一夜之仗,但若没有粮草辎重,断然没有人敢继续前行。更何况这大雪来的蹊跷,何时会停下无人可知,若是一旦汉水冰化,别说继续深入,他们这四十万大军,想要折身回去都会成问题。
兵行险招可以,但问题是,不能步步都是险招。
但二十万燕军的粮草辎重落入了手中,若是以战养战,未尝不可继续北上,甚至可趁此机会夺回洛阳,还于旧都……
“大将军,不可再战了。”郗超看着桓温的脸色,温言劝道:“此次出兵,并未得到朝廷的允许便擅自出动。打胜了一场小仗或许会无人追究,甚至赏下功勋来。但若是打的太过漂亮,杀的敌人太多,未免……”
后面的话郗超没有说,但桓温自然知晓。他微冷的笑了笑,道:“你是说,我若是这一仗打的太漂亮,朝廷那些庸才就会坐实我拥兵自重的罪名,是么?”
郗超微笑道:“大将军是有大报复的人,只是形势如此,我们只能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一想起朝廷上下那些嘴脸,桓温不由得再次冷笑起来,“渡江这么久,朝堂上的那些人早就安逸惯了,甚至还做起了抢班夺权的事情来。他们是觉得建康这地界不错,觉得偏安一隅也无可厚非,便将什么旧都、旧土都抛在了脑后。甚至浑然忘了,如今他们鲜卑人、匈奴人为之征战的土地,原本就该是我汉人的江山”
桓温说的有些激动,话语声止,呼吸声渐闻渐消。
“这事情太大,急不得的……”郗超还想说什么,却被桓温挥手挡住。
“你不必劝我,”桓温摇头道:“其实这些事情我都清楚,只是偶尔忍不住,总要发几句牢骚。”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又道:“说到底,这江山又不是我的,我那么着急又有什么意思?”
郗超闻言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闪,喉咙微微发干。
“这就回去吧,回庐陵整顿兵马,怕是还要嘉宾你给我写一份请罪书出来。”
郗超点头应下,又道:“待超为大将军写了这请罪书,便会请辞了。”
“你且回吧,这件事情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着人掩饰掩饰,掀不起什么风浪。”桓温抬手拍了拍郗超的肩膀,微叹息的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郗超道:“那位谢家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名堂,听说也是个练家子,倒跟我那内人差不多?”
一想到那个有时日未见的身影,郗超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回答道:“她小时经了些变故,自那时便对这武道之事上了心。我虽然不是太懂,但多少跟着练过一些时日,知道她在此道上是极聪慧的,而且总能想到前人所未想之道理……”
想起谢道韫口中的“泰拳”“搏击”一类的有趣词汇,又忽而忆起她曾在几年前就脱口而出的“圣德绝伦郗嘉宾”,郗超不觉微微怔了怔,只觉脑中像是有一面窗陡然放开,外间的景色突兀的闯入自己的视线来。但窗外的阳光又太盛,有些晃了眼,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直至桓温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传到耳边,郗超才恍恍惚惚的醒过来,再去细想方才那心情与情状,却又有些模糊了。
“嘉宾,你这几日怕是忧心至切,所以伤了身子吧。”
“忽然有些头晕,在大将军面前失礼了。”郗超淡笑着回答。
对于谢道韫之事,桓温本就是随意一问,此时不得答案倒也不再放在心上,他又说了些让郗超注意身体,回去之后好好将养的话,便有偏将打马过来,说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动身。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桓温看着眼前仍旧狼藉的战场,看着黑夜里怎么也看不透的北国江山,不知是叹息还是抒怀。
“走吧。”他沉声命令。
此时此刻,就在谢道韫几人最开始观察燕军的山头,谢道韫看着山下这如同天降,此时又缓缓离开的军队,有些想不明白。
扶着身边的树咳了两声,谢道韫觉得腹部有些绞痛,恐怕是方才杀慕容恪时又用了内力,再次让自己受了内伤。
善泳者溺于水,这话真不是随便说说。自从自己学了这内力,便迫不及待的使用,致使自己在半月之内连伤了两回。等胖子知道了,不晓得又要如何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