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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三郎闻言用极深邃的眼神偏头去瞧她,似笑非笑的轻声道:“你不舍得。”
“有舍才有得。”谢道韫笑的意味深长。
微风吹动,正是和煦南风。梅三郎却忽然捂了胸口,冷汗不住的从额上滴落。
一旁低眉顺目的盼兮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就想着去找大夫,却被梅三郎一个冷眼制止,又打发她下去了。
谢道韫不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那杯酒轻轻的饮了,笑着去瞧梅三郎那比死人还要惨白上几分的面色。
梅三郎身上的冷汗依旧在流,紧咬着的下唇渗出几滴血迹来,在毫无血色的唇边红的触目惊心。此时他却微挑了嘴角,斜了凤目去瞧方才自己喝过的酒盏。
“别乱想,”谢道韫从食案上捡了两粒花生扔到嘴里,“是方才我给你度气的时候,偷偷做了点手脚。”
梅三郎仍旧笑着去瞧谢道韫,只是额上不住向外渗出的冷汗未停,不过片刻功夫,竟是打湿了身前的地面,就如同偶尔被吹进亭中的一片细雨一般。
“宁死不屈的模样的确不适合你,可是你能不能多少配合一
点,皱个眉头、闷哼几声什么的,要不然就吐几口血出来,也能讨讨观众欢心不是?”看着梅三郎那仍旧淡淡的笑,谢道韫有些恼火的挠了挠头,道:“真是叛逆的小孩牙子。”
梅三郎仍旧淡笑不语,只是当真如同谢道韫所说,吐出一口血来。
“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不过。若是我不再医治你,你还能撑多久?”谢道韫叹了口气,为梅三郎和自己都斟上了一杯酒,“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你把你要做的事情说一说,没准我听着有趣,便也帮着你做上一做,即便你真的死了,也没有多少遗憾不是……”
“你之前跟我讲过的那个抛弃妻子的故事,我倒是不得不信的,只是顾家那么多人,你到底想要报复哪一个?总不能全天下是个姓顾的,你就想给他一板砖吧?这样不好,这样不和谐……”
“还有北边那个慕容家啊,那个燕国。慕容恪、慕容儁他们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那日听说我杀了慕容恪干嘛那么高兴?你干嘛还一直想要亲手杀他?你才多大,就算是有敌人,也不可能玩到那么远去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鲜卑人的皮肤要比中原人白上许多,你这人的白虽然是因为病中皮肤不带血色,但想来,还是要比正常中原人白上不少的。你狠慕容家的人,甚至在慕容家称帝之后,竟然也要穿上这样逾制的衣服,那么很可能,你也是鲜卑人,甚至是跟慕容家有愁的鲜卑人……”
“我这人虽然历史不错,但对于鲜卑人的历史还真没怎么研究过,所以恕我不知你到底是鲜卑哪一姓氏的人了。不过如此想来,你父亲当时之所以抛弃你母亲,恐怕不单单因为士庶之别,更重要的,是种族有异吧……”
“我猜,你被你父亲抛弃之后,应该是跟着母亲流落中原了。但之后又有了几番奇遇,这才遇上了前任粮帮帮主,还认了义父是吧。至于你义父身上的功法没有传与你,其实你也不用揪心,这是我们这门派的禁忌,不是可以随便传承的。你义父还是很疼你的,所以才将这粮帮给了你。但是我有些好奇,他将这粮帮交到你手中之前,到底知不知晓你的出身底细,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异族人……”
说到这里,谢道韫喝了口酒水润了润喉咙,而后抬头去看他的眼,道:“更让我挠头的是,就算是你想要对付抛弃妻子的顾家,对付远在北方的慕容家,你为何又要和会稽王联合?你是嫌如今的天子太过安逸于温柔富贵乡,所以想要按照你的意思,推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上位?会稽王、桓温、你,你们三个,刚好一个有名,一个有兵,一个有钱,这样想来,也是天下都去
得了吧?”
“你不用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装什么高深莫测,说实话,你也知道几分我的性子,我是不介意谁当皇帝的,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只介意身边人的安危。可现在的问题是,我那道菱姐姐嫁到了王府,我谢家如今又让我谢万伯父去了桓温手下出仕,而我又跟你有些干系。这样的一切放到外人的眼里,他们会以为我谢家也是这条船的一员。”
“你本就是想要借着谢家的名号做事的,若是放在以前,我自然可以随你。但问题是,你们有敌人,而那个敌人现在正在动手,而我们谢家也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这样一来,我们谢家的生意很亏本,所以我很不高兴。所以,为了平息我的怒气,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告诉我你们的敌人究竟是哪一路的神仙?那个放风筝的人,究竟是谁?”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兵行险招
城外刺杀的风波过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的时候。
除却那日从会稽王府归来后,听闻了城外流民因为粮食越发越少而有些骚动之外,这日子也就风平浪静下来。
说来也是,即便会稽城中的储粮足够,给外面这上万流民发上一月两月已是不容易,更何况如今流民的数量还在增多,从后来的流民口音听来,这受灾的区域竟是越来越大了。
如今还是夏季,就已经如此光景。今年的秋收是不用再想了的,只是这样下去,整个冬天又要怎么熬?
流民是想不了那么远的,他们已经处在了生死线上,只要能熬过一天便是一天。毕竟像伯牙叔齐那样的高洁之士是极少的,正常人都会有求生之欲,那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不可移除。
一天得来几口清可见底的粥,看似悲苦,却总要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强。毕竟是有些粟米在里面的,喝上那么一两口,那肚子里温热的感觉扬起来,总能让人感觉自己还活着,这就很好了。
到了这种时候,人性中美妙和丑陋的一面便都显现出来。一方面有借着自己拳头大,便想要从旁人嘴里夺食的。另一方面又有生了病的老人,觉着自己熬不了几天了,便将自己手中的粥让给了不曾相识的娃。
雨仍旧没完没了的下着,离会稽城不远的海岸线早已比往年高了许多。往常住在海边的渔民要么搬进了城中,要么仍旧守在船上,吸着沾染了潮气的旱烟,眯着眼睛看这片养了自家好几辈子的海。
想要打渔已经很费劲儿了,因为近海的鱼都已经被流民们捕食的差不多。更何况好多渔网都在人们抢夺时被撕成了破烂,如今除了会些水性、手脚伶俐的人,能够下海捞上一两条鱼外,大多数的人就只能够望鱼兴叹了。
也有想着发国难财的人,多是些会稽当地有些权势的土财主。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米粮,以高于往常市价五十倍的价钱卖着。反正对于灾民来说,身上的钱财也早就成了不能果腹的铜片子,能换些粮食来,也是好的,管他多少呢?
更有那瘦成了竹竿的孕妇喝着丈夫递来的米汤,蜡黄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鼓鼓涨涨的肚子,早已不知道这孩子是死是活。
但孩子终究是生下来了,在夜晚时有些突兀的哭叫。只是那哭叫的声音太过弱小,甚至连旁边睡的正香的人都没有吵醒,只是在梦里喃喃的骂了两句什么。
只有隔着十余步外的老头望了过来,有些欣慰的笑了笑,靠着身后因为失去了树皮而枯萎树,闭上了眼,而后再也没有醒来。
在同一夜的出生与死亡。
人们脸上蜡黄的皮肤并不比枯树好看多少,甚至连那些浑浊的双目也都如同凋残的
树叶一般。只有雨每时每刻的给人们带了些生气,但是听的多了,又总觉得是一种催命的序曲。
会稽城的城门很高,城门上守军的衣甲被雨水打的光亮。流民们日复一日的拿起残缺不全的容器,拖着疲惫的身体去领粥,看着发粥人那不停的在大锅中摇动的勺子,只觉得灵魂都可以陷进这米粥中去。
仅有心中的一点希望在支持着,只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可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和心,重新回到自己的那片本就贫瘠的土地上,然后耕种,等待下一年的丰收,或是沉重不堪的赋税。当然,那是好的结果,若是再差一些,也许自家的土地会迎来异族的马蹄,而后就是杀伐与血水,将双目染成赤红的颜色。无论双目的颜色如何,都是同样的空洞与无望。
其实最令人赞叹的不单单是星空和道德,还有一点,便是生命的韧性。它耐得住摔打揉搓,耐得住酷暑苦寒。就像大多数人,卑微且挣扎的活着,带着铜豌豆般的韧性。
但那日的城外还是乱了,不是因为一天比一天来的稀薄的米粥,而是因为一个消息,一个会稽城中粮食不足的消息。
恐慌永远是蔓延的最快的情绪,比瘟疫还要快上几分。人们从四面八方听来这个消息,然后开始害怕自己再也踏不上故乡的土地,再也不能在自家的草棚上看日出,再也不能和村里的二世祖做没有赢面的抗争。于是他们慌了,在有人或无人的煽动下。
发粥还在继续,却已经有人往没有关闭的城门中挤去。第一批人很少,自然很轻松的被反应过来的守军们打了回去。而后便是第二批更多的流民,相对应的也是更多的官军。
发粥的场子没有人再管,守军们拿着刀枪发了一顿生猛的威风后,带着挂了彩的伤员退回了城中,以及一片问候旁人祖宗十八代的谩骂声。流民们无力的对着高大厚重的城门,终于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有人早就趁着混乱,将官军们没来得及带回城门的米粥抢夺一空。不多时,整个场上只剩下几具无人理会的尸体,以及一口仍在转圈晃动着的大铁锅。
雨很快将所有的罪证都洗刷干净,如同天空一般一碧澄澈,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包括已经死去的人的生命。
这时才有孩子从惊恐中收回了哭声,抬头时一不小心看到了城中飘起的风筝,举着手高高的指着,他的母亲并没有理会。
若是这时候有直升机,或是有好奇的人顺着风筝去寻找,定会找到会稽王府的后院里,一个满脸青春气息,打着赤足的女孩……
听说了城外的混乱,郗氏少不了回房对着三清道尊的宝象念了几句“无量寿佛”,又寻思着些帮助灾民的方法,但多被谢道韫
给否了:“娘,这时候自顾尚不暇,哪里有时间去管他人?”
“你这孩子终归是个女孩子,怎么心肠倒是比那男子还要硬上几分?”郗氏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此时不免有些怪起谢道韫来,“咱们的吃穿用度多少可以省上一省。我这里平日四个菜,便减成两个吧。还有那日说要裁衣服的银子,也省下来先不要花了,多少有些用处……”
“我说我的好娘亲,您平日那四个菜虽顿顿剩着,那也都是被您下面的几个丫鬟分食了。您若是将菜色减了半,又让那几个丫鬟吃什么去?再说了,您裁衣服才能用几个钱?现在外面那些人缺的不是银钱,只是吃食而已。”谢道韫有些头痛的劝着,“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什么,咱们这些人,能做的只是小事情,真正安抚灾民的大事,还有父亲、叔父、逸少公他们寻思着那。您平日里身子就不好,虽说在葛师的悉心调理下已经有了起色,头不再经常疼了,但也犯不着没事儿为这些小事情操心。尤其是什么减菜之类的事情更是做的不地道,说起来哪里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如同那些遇到了灾年的皇帝一般,摆摆样子罢了。您就安心吃您的,只要您不生病,不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