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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想被乱箭射死,但他也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在他的军队里,他就是一面旗帜,一面比之于任何事物都要鲜活的旗帜。看到他,将士们会有希望、会斗志昂扬,可若是他倒下了,整个军队便也没有了多少动力。
即便到了入夜之时,即使四周的雨水之大,已经快要让人睁不开眼睛,但秦军的包围仍没有散去、攻击也没有停止。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是深入敌腹,只能尽快行事,若是拖得久了,让援兵有时间来增援,那倒霉的就会变成他们。
“要拖着,一定要拖住了。”桓温紫色的眸子死死的盯住那道不怎么清晰的身影,那是苻坚,“他们胆子大到敢入虎穴偷虎子,我就要他们永远葬身在这虎穴之中。”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两方人马直直战斗了两个多时辰。防守方滴水不漏,攻击方步步为营,双方陷入僵持。
但这种僵持也紧紧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因为很快的,在最高点的桓温就看到了南面迎面而来的一面大旗。
同样的黑底白字,桓温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冰水泼了个透心凉。敌人……竟然还有援军。
发现敌军有人增援的士兵开始轻呼,希望之弦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桓温仍旧站立在那里,面部表情依旧冷峻,仿佛不为所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自己手心里的,不是雨水,是冷汗。
平生第一次,桓温觉得自己失去了必胜的把握。
他并不怕死,只是死在这里,他多少有些不甘心。他还想扶持着司马昱登临帝位,还想领兵北伐建那不世之功。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的猜测自己的死状,马革裹尸什么的,他并不如何害怕。但是他却不甘心死在这里,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死在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的手上。
他咬了咬牙,继续面色沉静的发号施令,只是多少有些急躁了。
谢道韫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你弟弟那里,恐怕出事了。”谢道韫平静的对身旁的岳山道。
敌人的援兵打南边来,他们不是喇嘛,所经之处,自然会流血。这一点,岳山在第一眼看到敌方援军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战死沙场,小水他也算是没给我娘丢脸。”岳山说话时哑着嗓子,面色有些说不出的白。谢道韫明白,他是在强忍着内心的激荡。
“还得再派人。”谢道韫没有多说什么劝慰的话,这个时候,多说什么都是矫情,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去”岳山明显已经不复方才的冷静,虽然语气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心境已不复当初。
“好。”谢道韫点头,“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
……
仗打到这个地步,秦军当然不希望你晋军再弄出几个援军部队来。所以虽然已经入夜,敌方攻势未减,但苻坚还是吩咐了下去,让所有士兵注意着敌方的动静,除了死人,绝对不可以放任何一个人出包围圈。
遇到这样的情形,自然需要人来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而谢道韫所做的事情却很简单,几乎不需要任何准备。她只带了一匹马,一张弓,以及六十枝羽箭。
郗弓说他能射出三十二枝杀人箭,谢道韫自付练过内功之后,总要比他强上不少。于是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那样直接迅速的冲了出去。
天幕如黑水,谢道韫骑着枣红色的马、穿着因为一路风尘而变得有些发黑的衣,十分不起眼却又偏生十分扎眼的向着敌军中军阵营冲去。
她的目标明确,冲击路线直指苻坚。
两点之间支线最短,于是她走直线。
在谢道韫一人一骑驶过身边的时候,大多数的晋军将士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轮完退阵的士兵仍在擦拭着自己的兵刃,或是想要找军医包扎伤口,他们没有注意到如风一般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是谢道韫,更不知道她准备做一件多么疯狂的事情。
前线正与敌军厮杀的将士们也没有注意到她,他们都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士兵,是自己的同袍,他们仅仅注意着眼前的杀伐,并不知道这位同袍想要做些什么。
连敌军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谢道韫的存在,因为谢道韫只是很直接的绕过所有阻路的障碍,譬如缠斗在一起的士兵、倒在地上的伤者。她甚至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杀意,只是十分平和的,如同踏青一般驰马走着前路,仿若游春。
甚至连方才在谢道韫身边的岳山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只是听到谢道韫说要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还没等到她说要如何引开,她就已经策马而去。
她走的如此洒脱,如此从容,就仿佛是去赴约饮一尊酒,打马放一次风,无关生死。
就是这样,等到谢道韫第一次被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突破前线三十余米。她就这样,如同透明人一般穿过了敌人的防线,然后,继续向前。
看着那个在敌阵中忽而变得明亮的身影,站在高处的桓温愣了三秒,所有看到谢道韫身影的人也都愣了至少三秒。他们的头脑一时间有些阻塞,有些想不明白谢道韫要做些什么。
但他们很快就会想明白,也会看明白,甚至在十几年、几十年之后,仍旧记得当时耳边的声响、看到的画面,还有嗅到的血腥与泥土的气味,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将这段故事讲诉给自己的晚辈听,直到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
他们的故事也许会这样开始:“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孩子想要做什么。大家都愣着,直愣愣的看那个马上的女子将腰杆挺的那样笔直,傻傻的看她那张极漂亮脸……哦,脸原本是看不清的,因为是黑天,又下着倾盆大雨。可不知为什么,就在她冲入敌阵的那一刻,天上的乌云却露出了一条缝隙,月光那么温柔的照到了她的身上,只照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温柔又宁静……然后,她举起了弓,踏月色而来。”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我越过千万人,看见你
当苻坚在秦国的时候,他曾经学着古人青梅煮酒论英雄,与府上幕僚一同品评天下人物。但翻过来复过去的算去,却只觉得天下英才不过耳耳,尤其是那晋朝人物,放眼望去,不过多是些只知空谈的自命风流人物,于国于家无意。
唯有桓温一人入得他的青眼,只觉此生若是能与这人一战,也是一大幸事了。
“江东空有昌盛之源,却无人能将这源头活水运用自如,若是如此,倒不如让咱们拿来用用、”
那时,苻坚的眼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光,看上去是如此的斗志昂扬,甚至带了些睥睨天下的气势。
如今,他的眼仍旧在这黑夜里亮了起来,直直的看着远处那个女子在马上的身影,那目光中带了些玩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欣赏。
“东晋无人了,冲锋陷阵这种事情,竟然还要靠一个女人。”有部下在一旁讥讽,语气中虽然有些赞叹之意,但很明显,他并没有将谢道韫的突袭当一回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不过这小娘皮长得倒是不错。”又有人在一旁插言,话语中带着嘲弄,“她既然敢冲入咱们阵中,咱们干脆将她活捉了,弄来给王爷玩玩。”
“嗯,这小丫头出现在桓温的阵中,没准是桓温的女人。要是咱们王爷将桓温的女人睡上一睡,那岂不是狠狠的扇了他东晋一个巴掌”有人拊掌附和。
他们口中的王爷自然是指苻坚,他如今袭了父亲东海王的爵位,论起来,在秦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再加上如今秦国的国君性情暴烈,暗地里不由有些暗流涌动,想要伺机篡权者繁多,苻坚自不想错过这等好事。
在这个时候偷偷摸摸的领兵南下,不免带了些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是这中谋划,自然需要些里应外合的勾当。每每想起一路南下时,粮帮所显现出的那些能力,苻坚便不觉心动,并有些不满足让这种强大的势力只是自己的助力,更有些纳入肱中的心思。
但这也只是心思罢了,毕竟粮帮的势力真的太大,几乎整个秦国的粮食命脉都把握在他们手里。更遑论苻坚这一路南下,见到四处的灾情,更知道这其中与粮帮的运作密不可分,一时间不觉有些脊背发凉的如芒在背之感,可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好在如今粮帮是在帮助自己的,苻坚并没有什么信心,去与之进行对抗。只是……粮帮毕竟是晋国的粮帮,这个助力,能够长久么?
苻坚身边的兵士自然没有这些顾虑,他们只知道自己追随的王爷用兵如神,虽然年纪还小,但在用兵上却极有胆气和魄力。就像今日这深入敌腹、长途奔袭的阵势,实在是他们一个个兴奋的难以自持。
苻坚之所以派兵两处,如今才会合,就是因为他这次南下,只想与桓温一战,以试锋芒。从他得到的的消息中,他只清楚桓温的大概方位,所以才分兵两处,在这一地逡巡。好在他很幸运,没费多大力气,就遇见了桓温的人马。
原本想要伏击,但却被桓温一眼看破。但事到如今,他们仍旧并不怎么担心战事,因为在他们看来,桓温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给他们两个时辰,这看似坚固的防御,便也就会在这片夜色中灰飞烟灭了。
他们的心情很轻松,还带着将要打败东晋第一名将的兴奋,以至于到得现在便不觉有些轻浮。
“去传令下去,那个小娘皮只准活捉,可别给人弄死了。”这时便有人在一旁下令,传令兵笑着应下,便要翻身上马去前方传令。
可他人还没上去,就被人拽了下来,有些不解的回头一瞧,却见苻坚正看着远方的某一点,右手刚刚收回。
“王爷,怎么了?”方才向那传令兵下令的偏将也看到了这一幕,这时不觉有些纳罕的上前相询。
“你再瞧瞧。”苻坚的语气平静,向着自己目光的方向微扬了下巴。
顺着这方向瞧去,这名偏将的瞳孔却猛地缩小了起来。
只见己军阵中,那名马上的女人竟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弓箭不时的张满、放开,而每次弓弦一颤,都伴随着一个生命的收割。
一时间,方才还在热烈讨论着如何将那女子活捉的人,如今都已经哑然失色。他们呆呆的看着远处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看着她在马上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忘了说话。
他们开始觉得胆寒,因为那个女子的攻击竟是如此的简单粗暴直接。她走的是笔直的线,每次张开手中的弓也都不会存在任何的犹豫,一根箭接一根箭的飞射而出,只射挡在自己前路上的敌人,对于周遭的杀气与血腥一概视若无睹。
细细去瞧,这些秦人更是觉得胆寒。他们只觉得谢道韫出手的每一箭都那样恰到好处,若是用三分力张弓能够杀死阻路之人,她绝不会用四分。而且她似乎特别熟悉人体的构造,每一次都出手都干净利落,绝对可以只用一箭,就使目标丧失战斗力。
就是在这样不差分毫的控制力之下,整个杀戮的场面竟隐隐有了些诡异的节奏感,若是在场之人知晓遥远西方的传说,此情此景,必然会让他们联想起死神的镰刀。
方才的瓢泼大雨在这时莫名其妙的减小,云层上的月色渐渐的显露出来。箭簇反射着冰冷的月光,那光芒隐隐约约反射到那女子的面庞上,而那张脸上,没有兴奋,亦没有紧张,只是有些专注的模样。她的眉尖好看的皱着,像是正在品评某张丹青,又像是在推敲某句诗句。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平和,平和的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开始流出冷汗。
更让人脊梁骨发冷的是,那女子坐下马匹的前行竟是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