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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脊梁骨发冷的是,那女子坐下马匹的前行竟是一直都没有停止的。它仍在继续用不大快的速度跑动着,冲撞着汹涌的人流,笔直的向前。
与女子手中的箭相比,似乎这一人一马更像是一枝发射而出的箭。
就是这些秦将一愣神的功夫,谢道韫已经又前行了近百步的距离,如今她距离苻坚,不过二百余步而已。
问题是,她手中的箭,能射多远?
最开始反应过来的将领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他急忙喊道:“保护王爷”
秦军终于在这呼喝声中醒悟过来,在苻坚身边的偏将们用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他们指挥着兵士从不同的角度和方向对谢道韫进行拦截,看似镇定从容,但每个人的眼底都有了些惊恐之色。
苻坚被保护在层层的人群中,静静的看着前方。那名女子的身影时不时的会被前方的人头攒动挡住,但又会在下一刻重新显露出来。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这里将士们的紧张,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角度,似乎带着淡淡的嘲讽。
他没有让所有人都让开,自己与去这名女子单挑的冲动,因为他很理智也冷静,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论起单打独斗,自己绝不是这名女子的对手。
她是谁?一个晋人女子,竟有如此的战力,分毫不让须眉。
只是……可惜了,你我之间毕竟相隔成百上千之人,你,又如何能够杀到我面前……
想到眼前这名女子很快就会死在自己阵中,苻坚忽然觉得有些不舍,倒也不是儿女情长,反而是那么一丝英雄末路的惺惺相惜。
微微摇头,轻轻叹气,苻坚抬了眼,发现大雨之后的月色,真的很美。
……
……
此时此刻,晋军阵中。
看着那乱军之中十分扎眼的一人一骑,桓温紧攥了双手,力气之大,几乎快要生生攥出血来。
他其实一直都是很沉稳的人,少时经历的事情,早已练就了他这样的个性。他不会居于危墙之下,不会明知必死,还要去追求什么血性。因为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莽夫才会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他喜欢坐在中军阵中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为忠臣不为孝子方是他,宁遗臭万年也不寂寂无名才是他。
世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惜桓温终究沾染了那么一丝的书卷之气,才使得决断之事,有了些瞻前顾后的思虑,最终却也只能黯然归去。
毕竟是,少了那么一丝血性的。
但今夜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同,一直被沉稳性情所压抑着的血性,渐渐从身体的深处汹涌开来。那时枕戈泣血,未尝没有过快意恩仇时候,只是这些年拥有的多了,身上的包袱变得重了,人也变得不敢冒险了。
如今看着谢道韫的身姿,桓温忽然觉得心底深处隐隐有了那么一丝的妒忌,总觉得,那个身影应是自己才对。
抬头看天,乌云渐收,月色正好,这样的夜,很适合葬人埋骨他乡。
他乡自然是秦人的他乡,这片江东的沃土,倒也需要些流血,需要些养分了吧。
桓温轻笑,反手拔出身后长枪,从粮车上一跃而下跳上马背,打马,向前。
“是男儿者,随我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送君回老家
鼻尖前的空气里有嗜血的味道,那熟悉的甜腥味儿让谢道韫的心愈加沉稳下来。
师父曾经说她是一个心狠硬的人,决定做什么,便毫不犹豫、毫不停顿,哪怕自己受多少伤、前路死多少人,她那颗心都很难颤上一颤。
但师父也说过,一个人之所以心硬,其实是因为心寒。心冷了,所以需要用血来温热,来滋润。
作为一个特工,这样的性情自然很好。因为心硬就可以时时刻刻的保持极为冷静的头脑,不会在任何时候有什么不必要的冲动,也不会像如今的桓温一样,重拾了骨子里的那方血性。
不用回头,但听着身后传来的铺天盖地的喊杀声,谢道韫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若是如今深陷敌军阵中的人是桓温,她不认为自己会做出什么舍身相救之类的事情。血腥味越浓,她这颗心便越冷静,头脑也会变的越理性。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今夜之所以要出这么一把风头,仅仅是为了让岳山趁机跑回会稽传信罢了。因为若是没有援军来援,这批粮食就永远都发不到会稽城外那些难民的手里,一旦如此,城内谢家所面对的局面就会变得很危险。
嗯,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只是为了谢家而已。无关乎任何的悲天悯人,更无关乎什么舍己为人。
第四十七次拉弓射箭,谢道韫的手臂仍旧稳定的如同磐石。她主要的心思自然集中在四周的敌人身上,但却偶尔会下意识的对自己说明做这件事情的缘由。只是这样溜着号的自欺欺人,总会让她在大意间受一些伤,虽然不重,但也已经让她的衣衫上沾满了血迹。
这些血当然不只是她的,更多的还是敌人的血迹。身上的伤口会疼,但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阻碍。她在马背上缓缓的让丹田的内力流转,让那一丝温热传递到身上的伤处,而后慢慢的让伤口凝合,不再流血。
她敢来,自然有把握冲得出去,反正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而已,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第四十八箭,目标,一人一骑。十一点方向,向下三十度。小雨,向上校正两度左右。有风,向东校正三度左右。
几乎是在谢道韫拉弓准备射出这一箭的同时,她的右侧方有人忽的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刀对准谢道韫的修长的脖颈就要砍下。
谢道韫没有侧头,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动作。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身体与刀犹自向谢道韫这边坠落。
这时,谢道韫稳定的松开右手,箭簇呼啸着冲着对面那一人一骑的马颈上刺去。弓身上的震颤感开始变得明显,那丝抖动传递到了她的左手手腕处。
几乎是在刚刚离开弓弦的同一时刻,谢道韫的右手笔直的在空中画了一条直线,直指右侧那个人。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将刚刚绷紧了肌肉的右臂硬生生的直转一个角度,只要稍微了解一些人体构造的人都不会如此做。
若是换做正常人,他们都会先将手臂弯曲一下,然后选择在空中挥出一道圆弧来减小这份力量对自身的伤害。但谢道韫没有这样选择,因为她的时间已经不够,在她出手的时候,那刀锋距她的身子已经不足半米。刀口处那丝阴冷的感觉,已经直直的透入她脖颈上的肌肤。
两点之间当然是直线最短,除非有虫洞。所以她选择直线。
但即便是她,做出这样的动作也使得她右臂的肌肉在一瞬间变形,骨骼也在这时候发出了十分刺耳的摩擦声。只是在如今这满是喊杀声的战场上,这点声音自然没有传出多远,只有谢道韫和右侧那个仍在下落的人听得清明。
就在谢道韫的右手臂化作一条直线,直指那人的时候,后者的瞳孔骤然缩小,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袖中的死亡气息。
黑洞洞的衣袖在黑夜里看不清明,但却如同一座能够吞噬万物的黑洞一般。那人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早已经避之不及。
他看到那衣袖中闪出一道银光,光芒反射着刚刚绽放于大地的月华,如舞一般向着自己飞来。那种骨骼的摩擦声还在响着,如今听来,倒像是死亡之乐,满是诡异与请君入瓮的理所当然。
胸前如遭重击,身子仍在下落的人却在这时候突兀的向后摔去,砸向自己的马,落于地。
被打的飞出的时候,那人下意识的看了看谢道韫的脸,发现后者正在微垂着睫,目光仍是没有看向自己。微微苦笑,再去看自己的胸口,那精致的弩箭深深的插在心脏处,箭尾还在随着心脏的跳动微微颤动着。
在他落地的同时,谢道韫方才射出的那一箭也已经命中目标,直直刺入马颈。鲜血激射,马匹吃痛狂嘶着站立,马上的人狼狈的摔倒在地。
而在这个时候,射箭后弓身的震颤感,才刚刚传遍了谢道韫的整个左臂。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没有再看这二人一眼,谢道韫继续向前……
“我大秦何时方能出如此人物?”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苻坚,正有些失落的喃喃说着。他身边的偏将没有听清,问了一句“什么”,苻坚淡笑着摇头。
就这样,谢道韫一直射出了五十三枝箭。她有些庆幸自己右臂上绑着葛师为自己做的袖中弩,否则方才那一下子,就算不死,也是会受些重伤的。
此时此刻,她距苻坚不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而前方的敌人已经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身下的马也已经因为受伤而再无突阵的力气。便如那箭枝力竭,泛着月华色在空中划过异彩之后,终究还是会落入泥沼之中。
第五十四枝箭射出,身下的马却中了致命的一箭。谢道韫微微轻叹,行动却丝毫没有迟疑。她运起内功,一脚狠狠的踏上马背,一跃而起,第五十五枝箭搭于弓身。
秦军中自然也有快箭手,自谢道韫跃起的那一刻,便又五人从不同的方向射出了箭枝,准备在空中将谢道韫击落。他们射出的角度,自然是通过经验而判断出的通常人一跃而起的高度。但谢道韫不是寻常人,更何况这一跃借助着狠踏马背的力量。
五枝箭在谢道韫脚下三寸之地交织,随后又各奔四方的滑落。而在这时,谢道韫手上的弓弦已经绷紧,目标直指百步之外、众人群中的苻坚。
苻坚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个人影,看着那人手中的箭尖,感到一股从未感觉到的蓬勃的死亡气息。这种气息很怪,并不给人以太大的压力,更没有普通的杀气那样令人全身紧绷。它只是如同薄雾一般缓缓的将人笼罩于其间,隐隐有些清冷,但却像是夏日的南风,并不让人觉得难受,甚至有些舒服。
这一瞬,他似乎听到了家乡老人喜欢吹奏的幽幽羌笛,似乎闻到了小时家中院子里的那株桂花香,甚至感受到母亲将一身脏兮兮的自己抱在怀里,亲昵的说着爱责的话语。
有那么一刻,苻坚终于想了个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归家。
送君回老家。
这时候,大部分人还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厮杀中,很少有人看到谢道韫瞬间腾空的这一景象。但从苻坚的这个角度,他可以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谢道韫身上的衣袂在月华中猎猎,看见她挽弓俯射的手臂绷的笔直,看见月光洒在她的侧脸,表情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战神……”身边兵士下意识喃喃的念着,苻坚听到,微微一笑。
第五十五枝箭终于被射出,刺耳的破空声笔直的向着苻坚袭来。他被人拉住,扑倒在地。下一刻,他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部下颤了一颤,那是箭枝入体所激起的痛楚。
飞快的抽身爬起,苻坚紧皱着眉头看着仍旧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一箭,不单单是百步穿杨,甚至还一箭穿透了两个保护他的人。这,是什么样的力道与速度……
“传令下去,那个女子,杀无赦”苻坚的声音有些沙哑,“有得其头颅者,赏百金”
这个时候,谢道韫也已经不复方才空中凌舞那样的潇洒,她已经落于地面,单膝跪地,左手上的弓身却已然因为方才的一击而迸裂,弓弦也断了。
落地之处就在自己的马匹身边,这马儿中了六枝箭,再被方才谢道韫那么狠狠的一踏,又不知碎了多少根骨头,已然没救了。只是它一时未死,嘴里向外吐着血,乌黑乌黑的眼满是留恋的看着谢道韫,身子不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