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着郗氏微嗔的模样,谢奕不由得心头一热,抬起二人紧握的双手,就在郗氏的手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郗氏急忙红着脸向四周看去,见没有人看向这里,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来这个?万一被韫儿他们几个看见了,你叫我这个当娘的脸往哪放。”
“你忘了,韫儿可是说过的,在她前世,什么当街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事情,可是很常见的。”谢奕轻笑着道。
“真是……世风日下。”郗氏涨红着脸轻轻啐道。
有关穿越的事情,既然已经瞒不住,谢道韫便也再没有了相瞒的必要。反正都是至亲之人,她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被传扬出去。
而对于谢道韫的来历,谢奕与郗氏却也没有如何的大惊小怪,一来因为鬼神之事在这时有些兴盛,人们接受起这种事情来并不太困难。二来,就郗氏初次听说此事后所说的一般,“不论韫儿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从何而来的,你都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只是,韫儿你说你前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又该吃了多少苦啊”
如此一来,倒是出乎了谢道韫所料。本以为会惊扰到父母心绪的情形没有发生,反而让亲情更加多了几分牵绊来。
但有关前世工作之事,谢道韫却是不可能告于他们知晓的,那些事情毕竟血腥残忍了些。
郗氏对千年之后的事情也有些好奇,却远没有谢奕那般抓心挠肝,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把谢道韫叫来,让她讲讲未来人的生活,每次都听得两眼发亮,不像魏晋名士,倒像是顽童一般。谢奕的接受能力倒也强悍,听着千年后的世风虽然啧啧感叹,但也不会加诸于太多自己的看法,一味的听书罢了。
倒是郗氏听闻着,不免会感慨于后世风气的开放,却也觉得那一夫一妻制有些有趣。再听说一应女权运动之类的事情,更觉得有些目瞪口呆,可想了想之后,便也理解为何自己的女儿会如此与众不同了。
谢奕也曾经问过谢道韫有关历史走向的事情,毕竟千年之后的事情可以当做戏来听,可几年的之后事情就关乎与自家的兴衰荣辱了。
“现在的问题是,历史似乎一不小心被我改变了,日后的走向,我也说不清了。”谢道韫当时摇了摇头,心想自己那年那么一心一意的想要改变历史,却仍旧眼看着冉闵撒手人寰,可是事后,整个历史又那么突兀的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这事情若是说起来,还真是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但不论如何,谢道韫还是将正常历史的大致走向说与谢奕听了,最关键的便是有关桓温篡权的心思。谢奕听后也是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去岁会稽王遇刺受伤,他便借着这股东风,对外宣称自己历经一次生死,已然看透了这世间繁华。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两件事情而已。第一,是放不下自己女儿司马道福的婚事;第二,是不希望自己真的客死他乡。
对于第一件事情,桓温聊做几句同感的唏嘘感慨后,第二日便直接向司马昱下了聘礼,算是正式定下了司马道福和桓玄的婚事,告知与天下。而第二件事,司马昱却是上书皇帝,言词恳切中带了些凄凉的诉说自己如今的境况,字里行间透漏出的消息,都是说自己已经白发苍苍、行将就木,只盼能够死在京都繁华处,便也知足了。奏书一上,再得朝中会稽王势力的推波助澜,皇帝自然不好驳回,只好准了会稽王的折子,让他回京养老。
但明眼人都看的明白,会稽王这一回来,当然不是带着什么半截入了黄土的身子,而是带着一颗虎视眈眈的心。只这一招,他从往日的政坛边缘一跃而入中心,奏折被批准的那一夜,不知多少人在家中拊掌赞叹。
就连谢道韫和郗超也在那夜中对饮,心想梅三郎在人家脑后偷偷的打了一棍子,没把人打死不说,反倒让人家捡了这跟木头,制成桥,过了河。
桓温与司马昱的联手,外有威望内有实权,其他人物再想争上一争,却也难了。
对于谢家来说,其实司马家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实际上,依照他们士族阶级的利益,最好莫过于在位的皇帝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朝堂像如今这样被士族们控制着就好。
所以,司马昱能不能够登上皇位,对谢家的影响并不大。问题是,如果谢道韫所言不假,桓温真的有篡位之心,那谢家下一步的行动,就要重新考量考量了。
“其实桓温此人,也并非什么饿虎豺狼。他只是太想还于旧都,不耐烦士族为自己利益而做出的拖延,所以最后才想要篡位罢了。”谢道韫想起历史上桓温所说的那句,即便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的话语,不免对这等人物有些唏嘘。“桓温的性子倒有些像曹孟德,而且他也是的确有才华的,若是当真不得施展,也的确太过可惜了。”
这时候,谢家一队人的车马已经重新启动起来。郗超冷着脸坐在谢道韫对面,偶尔掀起帘子看一看走在外面不远处的什么陈阿七,哼上一声,遂用鼻孔看人。
放下帘子,郗超却又变成了寻常模样。只是听着谢道韫的话,他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有些吃味的道:“你原来欣赏冉闵,如今欣赏桓温,那在你心里,又把我放在何等位置?”
谢道韫懒得理他,摇头笑道:“某人还说自己圣德绝伦,怎么说起话来,倒是一口的怨妇行径。”
“我又有什么办法?”郗超耸耸肩,“谁让咱们的谢女侠从来不肯做闺中怨妇、小鸟依人,那这个角色,只好我来做的。”
说罢,郗超还极为配合的做了个娇羞的表情,最终却实在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过说实在的,凭你的本事,竟然查不出来那个陈阿七的来历,还非得让我做这样的吃醋形象……我倒不是不愿意配合,只是觉得,会不会是你多疑了?”郗超透过车帘的缝隙,去看那个行动办事都亦步亦趋的陈阿七,从他身上,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谢道韫抬起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不得不防啊。”
——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第十章 舟遥遥以轻飏
华亭的官道旁的确没有荷。这一点,在谢道韫曾经妄想欺骗郗氏时,已经尴尬不已的搞清楚了。
但华亭有鹤,每年春天陆家祭祖,都会在此驱赶白鹤。所谓华亭鹤唳者,年年得闻矣。
“陆机陆平原一代高士。其文,谢灵运称之‘若排沙见金往往见宝’;其字,又有一帖平复古朴无双;其人,又与潘安并称潘江陆海。只可惜,这样的风流人物,到头来,却也是悔不当初,被人夷平了三族。”
昨日,谢家一行人在吴县陆家作客。如今到得这华亭来,见眼前景色,听着华亭鹤唳,不免联想到西晋那位大文豪陆机,郗超也不禁出言赞叹。
华亭便是后日的上海,但如今也不过只是士族放歌游玩之地,并不繁华。只是水路纵横间偶尔有些渔歌应答的段子,配上那高亢悠长的鹤唳,倒多了些超脱于尘世的味道。
郗家如今的庄园就在华亭之北,从吴县过去,走水路最是方便。昨日到得陆家后,谢奕已经派人去郗家传讯,对方也言明今日便会遣船来接。如此,谢家一行便在岸边等候。
陆家派了陆纳陆祖言前来相送,谢奕倒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应对有度,再深一层的礼数,便也懒得追究了。
其实双方都明白,南北士族之间的矛盾终究存在着。陆家与谢家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好到何处去,只是谢家过境,陆家若是连接待都不接待,那在外人看来,未免太没有雅量了。而陆家摆了宴席,谢奕若是不去,又不免太过猖狂了些。一夜宴席,在座说些不深不浅的话,便也就罢了。
而至于这相送的事情,事实上,依照着谢奕的身份,即便陆家家主不来相送,也应该派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这陆纳不过二十岁出头,不论怎么讲,都与谢奕不是一个台面上的。再说谢家这边还有谢道韫和郗超,这两人,一者名声动天下,另一人也是郗家这一代中的俊秀。与陆纳这个名声刚刚抬头的人物相比,这个天平不免倾斜了些。
但其中道理,谢奕他们自然是懂得,也懒得在此处再行追究什么,微微一笑,便也罢了。
如今陆纳正在陪着谢奕说话,而他毕竟年纪小,自然不敢以文赋诗词应对,只好说些吴郡一地的风俗人情,倒也引得谢奕赞叹不已。至于朝堂之事,他们自然是不会谈的。那等浑浊之事,在此美景中谈论,岂不是可惜了大好*光?
郗超倒懒得在那边凑热闹,只是跑到湖边来微微发呆,想些胸腹中能够数的清的典故,感慨赞叹一下罢了。
“你说话也小心些,那谢灵运是我晚辈的晚辈的晚辈,如今还没出生那,你引用他的话做什么?再说了,如今的历史被我绞成了一团乱麻,咱们这位小谢同学能不能出生,恐怕还是一个问题。”谢道韫微微耸了耸肩,与郗超并肩而立。
郗超闻言也不由得轻笑起来,他偏过头来,眸中散发着深邃的光:“改变历史不好么?除非你真的想嫁给王徽之那个呆子。”
“小时候你也见过他,你瞧他哪里呆了?如今想想倒是觉得有趣,你说这史书史书,到底有多少是史,多少是书。”
郗超微怔,旋即叹息了一声,又摇头道:“终究不是什么好归宿。”
这时刚好有白鹤扑闪着翅膀凑到进出,它们在这边生活的久了,经常见到摆渡的人,又能见到陆家每年祭祖时那浩浩汤汤的场面,如今,竟也是不怎么怕人的。
白鹤无视在湖边聊天的谢道韫和郗超,自顾自优雅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偶尔被自己弄出的波纹弄皱。
“生年既不满百,何必心怀千岁忧?你我本就不是此间人,又何必管此间事?我只愿能年年听得这华亭鹤唳,不复陆机临行前慨叹,便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知为何,郗超面对着这湖光山色,忽然有些感慨。
“是了,我却忘了,你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吧。”谢道韫却想起了缘由。
“嗯,”郗超点了点头,“从小每到休沐日,父亲便喜欢令我来这片湖泽游弋,再讲些历朝历代的掌故。大概因为身在此种山水,这陆机陆平原的华亭鹤唳,倒是讲的次数最多的一个。”
“看你的意思,是要做思鲈的张翰,而不愿做陆平原喽?”
“陆平原最后的下场如此凄惨,又有谁人敢做他?”郗超笑了笑,复又有些感慨的道:“当年父亲每每讲到陆平原,都会怅然若失半晌。那时不懂,如今想来,其实父亲也是有张翰之念的。可是,毕竟是形势不饶人的。张翰能退,是因为即便他退了,张家也有人可以撑住整个门阀之重量。陆机、陆云不能退,是因为他们一旦退了,他们祖父陆逊的声名只会就此堙没,陆家也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其实父亲也一样,站在他那个地方,这能退不能退的,早就不是因为一道莼菜鲈鱼,就能够决定得了的……”
郗超陷入沉默,双眼有些怔怔的望着身前的水面,像是想起了父亲那已经发白的双鬓。
水面上的白鹤理顺好了羽毛,扬了扬脖子,轻啼一声,翩然飞去了。
“你想退了。”谢道韫不知何时退了鞋袜,此时已然将双脚踩到了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