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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轻轻传来远处的笙歌,不知是哪家的院子里还在继续着接待外客的宴席。却不知他们的席间是否也只有表面上的你来我往,骨子里的,会不会也只是口蜜腹剑四字的往来。
夜色中,亦有灯火万千,北望皇宫中的庄严与正气的背后,又埋藏着多少阴谋与暗算。
若是往城外看去,那边却只有零星的灯火,又哪里赶得上皇宫中的通明。但问题是,即便皇宫中的灯火再怎么明亮,怕是也无法驱散那些阴谋交织时,所散发出的黑暗气息。
越是高墙背后,越有着更深的是非。
若得薄田三四亩,不愿生于帝王家。
谢道韫微微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建康城中的味道。因为这里的味道充斥着权势与血腥,满是阴谋与阳谋。未得到权势的人到处钻营,得到了权势的人胆战心惊。金银的味道中混杂着鲜血的腥味,脂粉堆里充斥着虚伪的娇笑,管弦丝竹成了待客时的陪衬,麈尾清谈变作来来回回的试探。这样的权柄堆砌出的景色,又怎及田垄雨后泥土的清新,山间幽谷伴响的跫音。
但有些事情,既然决定做了,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但司马丕的这个忙……
“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可能帮你。”谢道韫的目光看向南边,心想那边的安排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司马丕仍不死心,有些心焦的问道:“我的实力虽然不够充足,但是仍旧是有机会的。只要你肯帮我,就相当于谢家、王家都肯帮我。征西大将军桓温又是与你相熟的,他帮谁不是帮?”
谢道韫微微偏头看他,有些嘲讽的笑道:“王爷似乎把这件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照你这个说法,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来找我,而是让你身后的这个人,将除你之外司马家所有继承人都杀干净。到那个时候,谁想立别人,怕是都不行了。”
司马丕被谢道韫提出的方法震住,一时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谢玄在旁边也听得咧了咧嘴,掩饰般的喝了口酒水,却又被熏得有些面色发红。
“我、本王怎么说也是司马家的人,虽然他们对我不仁,但是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若是如你所说,我那样子登上了皇位,几年之后又该怎么办?葛仙翁说过的,我不一定能有孩子,可就算我有了儿子,等我死了,他才多大?那他不还是会沦为别人操纵的傀儡么?我不想要那样的事情,再说……”司马丕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刀,面色微红的道:“我不会让七去为我冒险。”
谢道韫无语,她心想自己本是想要通过这话提醒他一件事,他怎么还这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了。
小刀却是听明白了谢道韫的所指,在今夜第一次开了口:“巨子之所以不肯帮王爷,是因为那个李兴?”
谢道韫没有回答,默认般的喝了一口闷酒。
司马丕却愣了半晌,目中带着疑惑的望向小刀,问道:“七,李兴是谁?”
谢道韫不悦的皱了眉头,拿着酒囊的手紧握了一下。
小刀看出谢道韫的怒意,轻声对司马丕提醒了一番。
司马丕偏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记了起来,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护卫吧,莫名其妙的往北边儿跑的那个当时我让七去杀他,其实也只是因为得了这个消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可是……”
说到这里,司马丕有些不解的看向谢道韫,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别样的干净。他如同孩童般天真的问道:“那个李兴不就是个下人么?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干嘛这么生气?至于因为一个下人的死,就不跟我合作么?”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那一纸解刀兵的伟大
有些人天生就生的高高在上,低下头来,又将旁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有些人天生又将生死看的淡漠,尤其是旁人的生死,对自己来说,似乎比二进制零和一的变幻还要来的简单。
当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用干净到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疑惑不解的询问一个下人生死的重要性时,谢道韫竟也觉得无语,并在心底默默升起几丝恻然来。
她想愤怒,却又因为这个孩子眼底的干净而愤怒不起来。
她想起自己那时面对着李兴的死讯,是那么的想将背后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找到,然后以牙还牙。可是如今面对着这样一个满脸疑惑的孩子,她竟有些下不了手。
该如何去责怪这样一个在死亡与阴谋中成长起来孩子?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生命的可贵,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人生而平等。他不知道别人的生命如何珍贵,甚至对自己的生死感到漠然。
他从小锦衣玉食,却从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他从小被几百人众星捧月的照顾着,却没有人会与他敞开心扉。他从小面对着时不时来临的死亡威胁,渐渐分不开生与死的区别。
他只是习惯于一个人高高在上的孩子,日日俯视着充斥在自己身边蝼蚁般的生命们。
或许最开始,他还尝试着同他们一起玩耍,却被惊慌逃开的人们寒了心神。又或者有人曾经热心的牵起他的手,可是那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无人的时候,偷偷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刀……
到了后来,他是否会看着被木杖打的血肉横飞的下人取乐?他是否会用别人的死亡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看来他会的,因为他只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就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至于小刀?他这样的高手恐怕更将生命看得淡漠,更何况他只是溺爱般的,努力的去完成司马丕的愿望,又哪里会顾及其他?
这样的孩子,该如何告诉他生命的可贵?该如何告诉他下人也是人?
谢道韫不知道,于是她沉默下来。
一旁的谢玄却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善的看了司马丕一眼,偏过了头,不愿再去看他。
即便司马丕再怎么看轻生命,他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词有失。他有些讪讪的闭了嘴,但眸子里,仍旧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谢道韫轻轻叹息,摇头道:“你们走吧。”
说罢,谢道韫自行从房后的梯子爬了下去。谢玄看了他们一眼,也将酒囊拴在腰间,身手轻快的爬了下去。
星空在一片黑夜里闪烁着,带着一股别样的黑色的干净,就像那个孩子的眼和心。
“阿姐……”谢玄几步追上前面的谢道韫,微低了头,看自己身前的路。
“知道今天为何带着你来?”谢道韫没有偏过头去看他,只是脚步无声的向前走着。
“阿姐是想要我知道,别做琅琊王那样的人?”谢玄猜测着回答。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能猜到这些?”谢道韫摇头苦笑,又道:“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要清楚、要明白、要知道如何处理。你终究是谢家的男孩子,咱们这个院子、这个家族,甚至,这个天下,总有一天会落在你的肩上。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担起它,好好的用肩膀将它挑得稳稳当当。”
地面上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是找来顶级的工匠仔细的修葺过的,保持着原本的风貌,却又不会因为凹凸不平,而使其上行走的人觉得难受。小路弯弯曲曲的,贯通着后院与后花园,高尺屐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月光静静的洒在路上,洒在谢玄月牙白的衣袍上,宁静又安详。
谢玄一面默默的听着,一面顺着小路向前走着,却觉得脚下的路似乎越来越崎岖,压在肩头的空气也逐渐拥有了重量。他的脚步稍稍滞了滞,却又立刻重新向前迈步,只是这一回,他的步伐少了些跳脱,多了些沉稳的味道。
有意无意的,他也将脚步声放的极轻,如同他身旁的阿姐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声息。
“阿姐我知道了。”他重重的点头,清晰的应下。
谢道韫微笑了起来,抬头看着月色笑道:“你最近跟着我,慢慢的学,我也会逐渐安排一些事情让你经手。以前的那些事情,你只是知道而已,却从来没有做过,这回,你也该放手去做了。做错了不要紧,你要懂得会承担。以后的路,不要总依靠你阿姐我帮你做些什么,我总会离开的,这些事情,还需要你来撑着。”
听到谢道韫口中那“离开”二字,谢玄的脚下又是猛地一怔,有些惊慌的轻唤了声“阿姐”。
谢道韫也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牵了他的手,笑道:“想什么呢?你阿姐我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你还想在我身边赖一辈子,不让我嫁人怎么着?”
谢玄闻言即刻释然,脸上的惊慌变成了极愉快的笑颜,他向着谢道韫挤眉弄眼了一番,又将脑袋凑过来嘿嘿笑道:“阿姐你放心,要是姐夫敢欺负你,我就动手收拾他。反正他一介书生,身子骨弱的跟什么似的,我一个拳头就能把他打到秦国去哦,他如今好像就在秦国那哈……”
“说什么那”谢道韫伸手弹了谢玄一个脑瓜镚儿,又捏了他的鼻子道:“偷学了内功,有胆子调侃你阿姐我了是吧你最好把叫你内功的人从实招来,否则小心我的严刑拷打。”
谢玄吐了吐舌头,小意的道:“阿姐,你都说要我承担些事情的,总得有些武艺傍身吧你也别去罚谁,要不是我缠着他们,他们也不敢逆了你的意思偷偷教我的……”
“他们?呵,看来罪犯还不止一个,是个犯罪团伙啊”谢道韫轻笑着摇了摇头,又对谢玄认真的道:“我不是不教你内功,只是用来自卫的话,你从小练的那些功夫已经足够。做事情不一定非得要打打杀杀,说句实话,我是最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染上鲜血的。鲜血为何是红色的?因为红色最鲜明,最刺眼,一旦沾染在手上,就是一辈子的印记,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当然,你阿姐我也不是什么善良到不伤人性命的信徒,但我却是个很自私的人。有些的确该死的人,我只希望,那些人可以死在别人的手上,你可以当背后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但我却不希望他们的鲜血流淌到你的身边的。玄儿,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去杀人。”
“放心吧阿姐,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杀人。”谢玄认真的重复了一遍,重重的点着头。
谢道韫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
谢玄犹豫了一下,仿佛鼓起了勇气的道:“阿姐,其实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一点儿都不自私。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正是因为阿姐你亲自出手,这才一纸契约解了中原的烽火。若是苻坚真的派兵来打,整个中原又有多少人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帮助了这么多人,旁人却连丁点都不晓得的。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叫做自私呢?一纸解刀兵,这样的功劳,称作伟大都不为过了……”
谢道韫愕然,活了两世,似乎这是第一次被人用“伟大”两个字形容。就连谢道韫自认厚颜无耻,也被这两个弄得面皮发烫起来。
“我做这些事情,一是为了帮郗超那个可怜人报报仇,二是为了讨咱老爹和叔父大人欢心,干天下百姓什么事儿。”谢道韫眨了眨眼睛,有些囫囵的说着自己的理由。为了表示自己言词的真实,她又嗤笑着加上了一句,“天下百姓什么的,与我何干?”
谢玄闻言,却如同小大人一般摇头笑了起来,他像夫子一样将双手背到了身后,摇头道:“阿姐你就是这样,明明心怀天下,却又装的满不在乎。明明功劳震寰宇,却又装作是顺手而为,无心插柳。可就是因为这样,更显的你的伟大啊”
谢道韫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