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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这样同他说,只是不等她开口,凤静熙抬起头,目光显得十分遥远,他淡漠一笑,轻轻重复道:“容容,我真的做不到。”
沈容容怔住,她愣愣看着凤静熙那张年轻俊秀,却消瘦憔悴的面容,他那双如揽九天星河的眼睛淡漠而平静,却令她无端心痛。
她看着他低声问:“因为你是一个皇子?”
凤静熙垂下眼睫,安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他淡淡道:“因为我是凤静熙。”
沈容容低垂下头,沉默不语半晌,轻轻说:“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所以,才会在别苑被囚禁那么久还不曾被解救出去。
只是,后来,她却发现,皇帝对他虽然冷漠,却又似乎格外在意。
凤静熙摇摇头,眼中涌出倦意,他恹恹地靠回迎枕上:“受不受宠又有什么区别。”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枯瘦的双腿,眼底终于不再掩饰那一份深掩的厌弃:“我不过是个还有些价值的废人罢了。”
沈容容心头忽然刀割一样地痛了一下。
她摇摇头,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不要这样说。”
凤静熙慢慢抽回手,他抬起头,目光变得疏离,淡淡道:“你若不愿,我想法子放你自由。”
沈容容摇摇头,她重新拉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轻轻说:“凤静熙,我不知道我行不行。昨天……我实在有些接受不了,那种j□j控一般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我们之间的差异似乎有些超过了我的想象,仿佛……被玩弄于鼓掌……”
凤静熙皱眉:“我并无此意。”
沈容容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确实会有这种感觉。”他们之间的差异太大,是性格差异、经历差异,也是人生观的差异,甚至是两个不同世界文化的碰撞。
她看他一眼,垂下睫毛,轻声说:“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不想离开你。”
凤静熙低垂着眼睛,淡淡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也许还会再发生。”
沈容容苦笑:“我现在好像知道了。可是,至少现在,我觉得我不想离开你。”
凤静熙沉默半晌,低声说:“只是,你也不愿意再靠近我。”
沈容容沉默,她慢慢脱下鞋子,爬上凤静熙的软榻。
凤静熙立刻将她搂进怀里。
纵然空间宽敞,这终究是一辆马车,锦榻比普通的要窄很多,两个人一起躺着,就显得挤了很多。
沈容容回搂住凤静熙,在他腰间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箭伤留下疤痕的位置。凤静熙身体不好,虽然盛夏,他的衣服却比常人厚了些许,隔着柔软华贵的衣料,沈容容虽然无法摸到那块疤痕,却一直记得那只箭被自己j□j时,喷出的那一道血箭。
这个人当时重伤在身,整整半个身体不能动弹,却在乱箭之中替自己挡了一箭,还因此引发了蛊毒,整整痛了七日,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沈容容闭上眼睛将自己滚热的唇贴在凤静熙冰冷的淡色唇上,很快,她的牙齿被灵活的舌头撬开,两个人有些疯狂地吻着对方,手将彼此的腰、彼此的颈、彼此的身体紧紧靠近对方,仿佛要把彼此变成一个人。
直到两个人都快要窒息,他们重重喘息着分开。
沈容容枕在凤静熙的肩窝,轻轻说:“给我点时间。”她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可她现在还不想和他分开。
凤静熙垂下眼睛,轻轻道:“好。”
沈容容听了,立刻又露出高高兴兴的笑容。虽然未来看起来有点复杂,只是,大家有了一个共识,这是一个好开端,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沈容容觉得很高兴。她一高兴就容易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像她一生气就容易忽略开心的事情。幸好,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勇敢,是自己的错,就立刻道歉。所以,沈容容大部分时候,生活得都是快快乐乐。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特别是和凤静熙这样一个自幼生活在风诡云涌的宫廷中,有极多沉痛过往,早已习惯无法依靠任何人,不能够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人在一起。初时,她也许被他这样与自己迥异的人吸引,为他的才华人品倾倒,时间久了,这样的差异就渐渐成了束缚。如果想继续在一起,就需要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后来的日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第57章
只是;如今;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沈容容根本没有意识。
凤静熙却想到了。
他静静看着怀中女子没心没肺的笑容。
他知道,她和自己极不同。她的心,比他的干净,并且自由得多、勇敢得多。
她看起来像一朵娇贵的兰花;骨子里却是一只自由的鹰,想怎样飞,就怎样飞。他却早就没有了翅膀。
他……要抓不住她了是么……
他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腿;那双腿;扭曲,丑陋,甚至于两条腿不一样长;甚至于他的两只脚都不一样大,盛夏的天气里依旧要盖着毯子,是为了保暖,更是为了遮丑。只是深沉的疼痛像躲在阴影里的毒蛇,日夜嚼噬他。而他的心,也许比他的腿还要丑陋、令人作呕。
她大大咧咧,却也冰雪聪明。
终有一天,她会发现。
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他应该让她离开自己身边,让她自由。
如果,他希望在她心中留下最好的印象,他更应该让她离开,让她走得远远的。
只是,在他来得及后悔之前,她已经让他泥足深陷、无力自拔。
凤静熙闭上眼睛,咽下喉头涌出的猩甜,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女子,却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笑容和眼睛。
他撒了谎。
他放不开手……他不会放手。
凤静熙一行到达围禁疫区的禁军临时大营时,已经傍晚。
禁军左右两神策军总统领霍纲是一个刚硬的老将军,白发、短髯,他站在军营门口迎接凤静熙。
下车前,沈容容亲手为凤静熙披上一件薄披风,让侍卫将他抱下马车安置在轮椅上,她紧随在后面,立刻将薄毯覆盖到他的腿上。
凤静熙替他们介绍:“容容,见过霍将军。”
沈容容上前施了一礼:“见过霍将军。”
霍纲对她还了一礼,便与凤静熙直入正题道:“多谢殿下,自种痘之后,将士便再没有染病。”
凤静熙摆摆手道:“牛痘是容容想出的法子。”
霍纲听了,立刻要对沈容容大礼参拜,被沈容容一把揽住:“老将军,使不得。”
凤静熙又问:“军中将士可有染病之人?”
霍纲苦笑道:“种痘之前有七人染病,现在都走了。”
沈容容插嘴道:“不知这四人是就地掩埋还是?”
霍刚道:“火葬。”
凤静熙问道:“目前疫区的情况如何?”
霍纲道:“天花传染很快,村里人越来越骚动,自前日,已经有人开始试图冲击禁军,被我们压了回去。”说道这里,便是经历沙场的老将军也流露出一丝不忍。那些捧着儿女,乞求放孩子一条生路的声音像是手持利剑的梦魇,能够刺痛人的心。
他摇摇头:“疫区被围住多日,目前缺医少粮。”
凤静熙道:“药品和粮食随后就到。”出发之前,他已经派人去户部找凤静逸调运储粮,并要求京兆府配合太医院及医署安排药品运送。
沈容容果断对凤静熙道:“我们马上去疫区。”事不宜迟。
凤静熙道:“等等。”他对霍纲道:“霍将军,我要知道这四个疫区的分布。”
霍纲领着二人前往自己的大帐,帐中木案之上摆着一副地图,霍纲将四个染疫村落的位置指给凤静熙看。
凤静熙简略看过地图,敛睫沉吟片刻,果断指着图中一点道:“两天内,将染病之人全部送至皇家别苑东南的英华园。容容,你们兵分五路,一路去英华园,另外四路前往各村给村民接种牛痘。”
沈容容道:“我去找其他大夫商量人手分配。”说完,对凤静熙点点头离开营帐。
等沈容容离开,霍纲才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同凤静熙说:“殿下,您准备……”
凤静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说话。
霍纲目光一颤:“殿下……”
凤静熙淡淡道:“去做准备吧。”
霍纲脸变得十分苍白,却什么也没有说,对他拱拱手,退了出去。
沈容容等人商量人手分配的时候,出了分歧。慕容黄芪与疫科的两个大医正都不同意沈容容进英华园。
沈容容恼火道:“新的治疗方法是我提供的,到底你们更清楚还是我更清楚?”她查阅了太医院的医案,以往治疗天花的法子实在陈旧又迷信,只单单一项不许天花病人见风就是扯淡!所以,在泰医院试验牛痘期间,她就同慕容黄芪及疫科医正交流过看法,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
她坚持:“我去英华园。”
慕容黄芪还要说什么,就见常德过来传信,让他们去营帐见凤静熙。
几人一进营帐,凤静熙便开门见山道:“容容必须去疫区主持种痘。”
沈容容皱起眉头,她并没有像反驳其他人那样激烈地反驳凤静熙,因为她知道,凤静熙一贯做事一定是有他的考量。
她问道:“为什么我必须去主持?此次来的每个大夫都会。”
凤静熙言简意赅解释道:“你是父皇的特使,除了要治病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是替父皇昭恩天下。”
一句话,沈容容就全明白了,只是,她有些不甘心。种痘很容易,但是染病的人病情复杂,更难医治。
她还要说什么,凤静熙忽然对其他人说道:“就找我说的意思办,你们去准备吧。我同王妃有话说。”
其他人对凤静熙拱拱手便告退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凤静熙与沈容容二人。
凤静熙直言道:“容容,你必须扬名天下。”
沈容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她皱皱眉,还要说什么,凤静熙摇摇头,疲惫地靠近轮椅里,他闭着眼睛,低声道:“我已尽量将事情与你说明白,你莫要难为我。”
沈容容立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记得她的不满。虽然他说他做不到,但他还是同她解释自己的意思,而不是一味先斩后奏。
她上前几步,蹲跪在凤静熙的轮椅旁,握住他冰冷清瘦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凤静熙摇摇头,淡漠道:“下一次未必可以。”
沈容容轻轻道:“我明白,但我看到你的改变。谢谢你尊重我。”
凤静熙低头注视着她,握住她的手:“那就听话。”
沈容容叹口气:“好。这次,我听你的。”
她弯腰替他将半滑落的毯子捡起来,重新替他掩好,轻轻道:“你好好照顾自己。”
凤静熙问她:“我送你的玉牌可还在?”
沈容容自领口拉出烟色的绦子,下面悬着那枚羊脂玉牌:“在。”自他送给她那日起,她便一直带着,日夜不曾离身。
她轻轻道:“凤静熙,我们不吵架了。我没事,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她低头亲吻他低冷的嘴唇。
“容容……”凤静熙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在她疑惑的表情中,轻轻叮嘱道:“染疫的人情绪容易过激,你保护好自己。”
沈容容点点头表示知道。
这个时候,帐外,慕容黄芪隔着帐子道;“知己,该出发了。”
沈容容又亲了凤静熙一下,头也不回地出了帐门。
☆、第58章
植种牛痘一事;在疫区被接纳得十分容易。
之前;疫区已经被军队围禁数日,虽然官府委派了大夫进入村中进行救治,染病的人还是再逐渐增加,村民人心惶惶。
历史上;不论任何国家,大部分时候,一旦发生疫病;虽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