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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有志一同的。三人都不再言语,只默默剥着桌上的栗子。一时吃得尽了,却仍是远黛先自开口道:“走吧!我们再往别处走走去!”
凌远清一听这话,忙抬手唤了那小媳妇来,自荷包内摸出一小块碎银搁在桌上。那小媳妇倒不料他们几人喝了几碗豆花竟会拿出银子付账。怔一下后才摇头道:“客官……”
凌远清起身朝她一摆手道:“你家的豆花滋味极好!等明儿我们再来吃!”
当下五人起身,离了这处露天小铺,信步而行。
因着文宣阁在此,又正值大比的缘故,这处小镇如今却比往常更要兴旺得多,街上时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举人结伴而行,更有不少虽衣着素朴,但却容貌清秀的少女结伴漫步而行,一双双明眸流转顾盼。其中满蕴的都是对未来的向往之情。
五人一路而行,而衣着、容貌又各不凡,自也颇受青睐,很得了些秋波。
远黛倒还没说什么,那边萧呈娴已大感吃不消。因萧呈烨戴了面具后,虽则容貌俊雅。但瞧着却已三旬开外,而凌远清则成了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与三人相比,自是较少受人注目。而三人之中,远黛面带病容,凌远萱瞧着年纪又太小了些,而萧呈娴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连连苦笑之余,萧呈娴终忍不住开口道:“这会儿已将午时了,你们说说,我们是回文宣阁用午饭还是赶去平京?”一面说着,已狠狠瞪了立在她身边,眸中似有笑意的萧呈烨一眼。
萧呈烨一直颇觉有趣的看着她,对她的窘境非只全无同情,反颇有几分隔岸观火之意,但萧呈娴既说了这话,他却也不敢不应,当下笑道:“今次出来,都是为你,自该由你做主!”
萧呈娴哼了一声,便道:“既如此,那我们便雇辆车回平京吧!”这处小村镇离着平京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步行却也要好一会子,因此最好却还是乘车而行。
众人各自点头,便往车行雇车赶往平京。
上车之时,自是远黛三人同车而萧呈烨与凌远清同车而行,及至上车坐定,萧呈娴便不由叹了口气,颇感无奈道:“我倒不知道,这民间的榜下选婿居然这般明目张胆!”
远黛听得这话却忽而便想起杜若来,因叹了一声道:“世人总喜演绎才子佳人,却极少有人会去想才子佳人配成双之后,所要面对的东西!”
凌远萱听得这话,却是不由的眨了眨眼,惘然道:“难道九姐姐竟不赞成才子佳人吗?”
抿嘴一笑之后,远黛却忽然揭开车窗,随手一指外头一名少女,问凌远萱道:“十妹妹,你看这名女子如何?”
凌远萱应声看去,却见那少女柳眉杏眼,直鼻樱唇,虽算不得绝色,但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了。没怎么考虑的,她很快道:“长的还真是不错,这等容貌,便是进了我们府里,也算是顶尖的人才了!”
不愿那少女因自己揭帘相看而凭空生出绮念,远黛很快放了手,轻笑的看向凌远萱:“譬如说,这少女偶然遇见了一名举子,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了,妹妹觉得他们会如何?”
想也没想的,凌远萱道:“那举子今科若能高中,这可不就是一桩好事吗?”
远黛认真点头,却又忽然问道:“妹妹可曾想过,这举子若能高中,他还愿意明媒正娶的将这少女迎过门,将来官诰赐封吗?”
凌远萱讶然反问:“为什么他竟不愿意呢?”
她这般的冥顽不灵,当真令远黛颇有些无从下口之感,好在一边一直静听的萧呈娴已听出了远黛的意思,一笑之后,萧呈娴道:“不愿意的原因自是极多的!我们不妨只说一个摆在面前的如何?”见凌远萱点头,她索性一指自己,道:“比方说,我萧家愿意招他为婿呢?”
凌远萱一怔,而后几乎理所当然的道:“萧姐姐怎可能看上这等人?”
远黛在旁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若此人高中状元,而他与这少女之事萧家又并不知道,那又如何呢?”
凌远萱闻言,顿时哑然,半日才苦笑道:“这个……我可说不好……”(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身份败露(一)
远黛笑了笑,倒也并不咄咄逼人,而是半歪在车壁上,微阖双眼,径自打起盹来。她昨儿虽并未与沅真说的太晚,但毕竟心绪烦乱,加之本就有认床的毛病,后半夜几乎便没睡着。晚上不曾睡着,早上却又起的早,闲游了这一早上,此刻又怎能不觉困倦。
萧呈娴见她打盹,便也无意言语,也自闭目学远黛打起盹来。
凌远萱则默默坐在一边,静静出神。她虽少解世事,但却绝非愚笨之人,此刻细细揣摩着适才远黛与萧呈娴的言语,心中倒也隐隐猜出了二人为何会拿了这事来同自己细说。
即便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在外力强加与权势诱惑之下,也是难得善果的多。
陆维杰的身影忽而浮现脑海,却让她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偷眼觑向远黛二人,见二人各自闭目小憩,似是全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下一刻,便忙学了二人阖上双眼,做出假寐的样子来,然心潮却仍起伏难定。
车行租来的马车,自是说不上如何宽敞舒适,但因同往平京去的这条道路乃是通衝官道,一路行来倒也甚为平缓而不觉如何颠簸。及至入了平京,众人这才下了车,又指个茶馆使那二名马车夫进去喝茶候着,这才一路缓缓往城内行去。
行得片刻,凌远清抬眼看一看天色,道:“这会儿午时已将过了,我们且寻个酒楼用饭吧!”一面说着,他便回头看了萧呈烨一眼。道:“我记得城西的状元楼甚是不错,呈烨以为呢?”
萧呈烨闻言,当即点头道:“状元楼确是个颇为合适的地儿!”
他二人既都说好,远黛等人自无二话。众人往前行了不过百十来步。远远的便已瞧见了那状元楼。说起来,状元楼在平京也有了数十年的历史了,因名字吉利的缘故。赶考举子但凡腰包丰厚者,也大多愿意花些银两来讨个吉兆,况状元楼的酒菜在平京诸酒楼饭馆中也确是数一数二的好。众人来时,时候虽已不早了,但状元楼中却仍是高朋满座,少有空位。
迎候的伙计笑吟吟的请了众人入内,一面走一面道:“几位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三楼雅间才刚空了一间出来,不知几位可要上去坐吗?”
这伙计眼神甚是毒辣,一见众人衣着气度,便知必是富贵人家出来,因此才有这等提议。
萧呈烨出门喝酒。原是惯上雅间的,一听这话,下意识的便要点头。
萧呈娴在旁看了,少不得重重咳嗽了一声。陡然听了这一声咳嗽,萧呈烨闻声,这才警觉过来,忙摇头道:“雅间便不必了!只在这大堂内,寻个稍稍清净的地儿便好!”
那伙计倒也并不勉强,当下将五人引到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坐下。
萧呈烨是做惯公子的。并不耐烦点菜,只吩咐挑了合口酒菜送来,那伙计应着,急急去了。不多一刻工夫,酒菜便已上齐。萧呈烨伸手为众人各自斟了杯酒后,却指了那酒道:“这酒却是这状元楼的招牌酒。名曰状元红!”
远黛低头去看那酒,见那酒色呈琥珀,酒质澄澈,气味更是幽馥芳香,确是难得好酒。
她这里只是看着,却并无品尝之意,那边萧呈娴却已举杯浅啜了一口,细品了一回味道后,不免笑道:“这酒倒与前次陆家芸娘姐姐出嫁时,送与我的十八年陈女儿红滋味相仿!”
她口中所说的陆家芸娘姐姐,指的正是京城陆府嫡出的三小姐,二年多前出嫁的陆芸娘。
陆芸娘成婚之时所用的酒,萧呈烨等自也是喝过的,当下便笑道:“据我看来,这女儿红与状元红竟是同一种酒,不过名字略有不同而已!”凌远清在旁也是点头表示赞许。
远黛在旁道:“萧大哥这话其实却是刚刚说到要害了!其实这状元红与女儿红原是一样的酒!江南绍兴一带,素有得子酿酒的习惯。酿酒之后,便将那酒装坛深埋地下。生女便是女儿红。生男便称之为状元红。之所以唤作女儿红,乃因此酒通常会在女儿出嫁时掘出,并以之大宴宾客。事实上,只有这等完满吉祥之酒,才是真正的女儿红!绍兴一带人家,若女儿中道夭折,便称这酒做‘花雕’,取娇花凋零之意!”
众人忽然听得这“花雕”二字,却都不觉有片刻的伤怀。半晌,凌远清才叹息道:“我从前倒也喝过不少次花雕,只是却不知道,这花雕原来竟还有这一层意思在里头!”
远黛听得一笑:“六哥想多了!我所说的,只是从前故事,如今坊间之酒,酿来皆为谋利,酒虽未必差,但若称之为女儿红,我却总觉差了些意思!”
众人听得这话,不觉各自沉吟,若有所思。好一会子,萧呈娴才笑道:“你这人,这会子喝的明明是状元红,你却无由的扯出这女儿红来,这一扯,偏还扯出这么一大篇来!”
远黛听得一笑,便又指了面前那酒,道:“说起来,大周开国年数也着实不少了,只不知可曾出过绍兴籍的状元没有?而这位状元出生之时,也不知其父母可曾酿了酒没有?”
萧呈烨闻言,不觉失笑,却不接话,只偏头看了身侧的凌远清一眼。
会意一笑,凌远清道:“说起来,辛卯年状元及第的赵子淇恰是绍兴人,改日若见了他,定当问一问他家有酿了状元红没有?”口气随意却又不乏亲热,显然与这赵子淇关系不差。
远黛其实只是随口一问,还真是不曾想到竟真有那么一个人,一怔之后,不觉一笑,道:“六哥若讨到那状元红,可记得给我留些,说起来,这货真价实的状元红我还真不曾喝过!”
凌远清听得愕然,半晌笑道:“九弟的品味也实是太高了些!”
众人听得这话,除神游物外的凌远萱外,却是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过一阵后,萧呈娴看一眼远黛,由衷感慨道:“我有时只想不明白,这世上可还有九弟不知道的事儿吗?”
远黛听得这话,便也一笑,道:“自是有的,而且绝不在少数!不过你们每常在我面前说的不是吃便是喝,所以我竟都知道!”言下不无自嘲之意。
萧呈娴听得一怔,低头细想之时,才不无诧然的发现远黛所说,竟都是实话。失笑的摇摇头,她转向凌远萱道:“十弟,你看你九哥这话,可不是自诩酒囊饭袋了?”
自打下车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属,默默发怔的凌远萱却没料到话头竟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来,一怔之后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道了一句:“什么?”
萧呈烨与凌远清其实早已觉出了她的反常,但萧呈烨与她并不如何相熟,自是不好开口相询。而凌远清与她关系也只寻常,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并未开口戳破。
凌远萱此刻已会过意来,小脸顿时红到耳根,欲待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也只得嗫嚅道:“我……我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对她头晕的原因,远黛与萧呈娴二人都是心中有数,但却有志一同的并不说破。萧呈娴一听这话,也不多想,便很快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快些用饭,早些回文宣阁吧!”
几经变故后,此次榜下选婿已只为了萧呈娴一人,她既说了这话,众人自是不会反对,当下匆匆用饭,登车仍回文宣阁。回程途中,凌远萱既假托有病,便愈发沉默,沿途竟是一言不发。见她如此,远黛与萧呈娴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仍旧闭目假寐。